第一百四十二章力挽狂瀾
梁家是給梁淵送信了,不過是在正月十五元宵節給梁淵的問侯信順便提了一句,說梁季敏不聽話,想娶馮宛清為妾,沈穆清一氣之下回了娘家。等梁淵接到信的時候,已是正月二十八。他一看,當場就把書案給踹倒在地,立刻叫了大兒子梁伯恭來,把信遞給他看,並道:「你立刻趕回去,先把老三給我杖責四十,然後再去和你舅舅商量這件事該怎麼——是保他嫡親的外甥兒子?還是保庶出的堂侄女?如果保庶出的堂侄女,那就只好讓他嫡親的外甥兒子納之為妾,不過,這樣一來,他嫡親外甥兒子的前程就全完了;如果保嫡親的外甥兒子,那就把庶出的堂侄女殺了……但不管怎樣,你都代為父去沈家負荊請罪,務必要把你三弟妹給接回來!」
梁伯恭眼瞼輕垂,不敢搭腔。
父親雖然從來沒有把自己看外,可讓自己去辦這件事,他的確很為難……
梁淵見兒子沒有動靜,也明白過來。
他冷冷地「哼」了一聲,讓人扶正了書案,分別給舅兄、母親和妻子各寫了一封信。
梁伯恭接過信,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你到時候見機行事!」梁淵語氣裡有幾分猶豫,「萬萬不可與沈家交惡。要知道,我們在外,沈家在內,最怕是不知上意……」
梁伯恭點頭:「爹放心,我知道輕重。」
梁淵臉色微霽,略一思索,還是忍不住再次囑咐這個自己最器重的兒子:「沈箴此人膽識過人又詭計多端,就是王公公,也忌憚他幾分——要不然,也不會趁著他下詔獄把他往死裡整了……這種人,指不定哪天就爬起來了,萬萬不可得罪。」
梁伯恭很鄭重地應了一聲「是」。
他快馬加鞭,在二月初五黃昏時分趕到了南薰坊。
梁府的門房看見梁伯恭大.吃一驚,飛快朝內通稟。所以當他走到二門時,迎面就碰到了紫娟帶著幾個丫鬟媽媽急急朝他走來。
遠遠的,紫娟就急聲道:「大少爺,太.夫人讓您現在就去她老人家那裡!」
這樣一來,自然也就沒時間梳洗了。
梁伯恭滿身風塵地跟紫娟去見太夫人。
太夫人焦急地站在屋子間,.沒等梁伯恭給她行禮,就急切地道:「可是你爹出了什麼事?」
沒有摸清楚府眾人的態度,梁伯恭是不會隨便.開口的。
他笑著給太夫人行了禮,將梁淵寫給太夫人的信.遞給了一旁的紫娟:「爹沒什麼事!他老人家接到了母親的來信,就吩咐我親自給您送封信回來。」
太夫人有些困惑地望了梁伯恭一眼,然後接過.紫娟手的信,讓人掌了燈,歪在炕桌旁看了起來。
梁伯恭一直靜.靜地立在那裡,細細打量著太夫人的表情。
從最開始的不解到現在的震驚,太夫人花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
她把信拿在手裡摩挲了良久,然後遣了身邊服侍的,盯著梁伯恭問道:「你真不知道你爹在信裡寫了什麼?」
梁伯恭很真誠地回答:「回祖母的話,孫兒真的不知道!」
太夫人的嘴緊緊抿成了一條縫。
又過了良久,她才道:「……你三弟娶了一房小妾,是你母親的外甥女,也就是馮府的五姑娘,你父親的意思,是讓我們和馮家說一聲,把這件事辦妥了……可是,現在馮姑娘已經抬了進來……」
或者,父親在給母親的信,也是同樣的說辭吧!
馮氏接到信,也會有同樣的猶豫吧!
梁伯恭很想問一句:現在馮家是舅舅當家,他是會偏袒自己那個當了庶吉士的嫡親外甥呢?還是會偏袒那個作了醜事的庶出堂侄女呢?
可他什麼也不能說,笑道:「父親做事一向深思熟慮,孩兒也不好妄斷。」
太夫人眼底就透出了幾分疲憊:「……他們沈家到底想幹什麼?我已經讓叔信和季敏去賠不是了,他還這樣一點情面也不講……別以為只是我們梁家出醜,到時候大家的臉上都不好看……」
他望著祖母那張忿然的臉不由起呆來。
說實在的,他這一路也在想這件事。
沈家到底要什麼?
只要把這個問題搞清楚了,這件事才能圓滿的解決。
梁伯恭正欲開口相問,外面傳來一陣霍霍靴響聲,梁叔信沒經通稟就闖了進來。
「大哥,我聽說你回來了,可是爹爹出了什麼事?」梁叔信神色有些慌張。
梁伯恭忙安撫他:「沒事,沒事。是爹讓我回來給祖母和母親送信。」
梁叔信眼有著濃濃的困惑。
梁伯恭忙向他使了一個眼色,口卻道:「幾年不見,你到沒有了往日的持重。見到祖母,也不知道行個禮!」
梁叔信聽了,忙向太夫人行禮,笑道:「我好久沒有看見大哥了……」
「知道你們兄弟情重。」太夫人呵呵地笑,「你大哥這一路辛苦了,你帶他下去梳洗梳洗吧!至於你爹爹的信,我要仔細想想。」
梁叔信連聲應「是」,兩兄弟給太夫人行了禮,去了花廳。
花廳裡服侍的丫鬟遣走後,梁伯恭已急聲道:「三弟怎麼做出這種事來?你做哥哥的也不管管?現在事情怎樣了?」
梁叔信也滿臉的委屈:「三弟的性子大哥又不是不知道,他起混來,我哪裡管得住,而且又是從小看著長大的表妹……還有舅舅的顏面……我也是兩邊不討好!」
太夫人從小就喜歡讀書好的三弟,就是自己,隔著嫡庶,不也不好去管這件事嗎?
想到這些,他不由心一軟,輕聲地對弟弟道:「你也別急,給我好好說說事情的經過,還有沈家的反應!」
梁叔信從小就信服這個哥哥,見到他如見到主心骨一樣,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梁伯恭越聽越心驚。
「真是糊塗……怎麼能請太醫……就算是請了太醫來,也應該當場讓太醫處理……」
梁叔信不由苦笑:「當時大家都慌了,誰也沒有想到?」
梁伯恭神色微訝:「你大嫂呢?她也沒有想到嗎?」
梁叔信搖頭:「那時的情況亂糟糟的,我去找三弟了,雙瑞去了公主府,大嫂又要安撫親眷,又要照顧傷心的三弟妹和幼惠……等回過神來時,事情已一不可收拾了。」
梁伯恭不由歎氣:「徐太醫那裡,你們事後可去過?」
梁叔信點頭:「去了。不僅徐太醫那裡去了,就是都察院趙大人那裡,順天府尹龔大人那裡,都去打點了。要不然,沈家的狀子遞上去的時候,這個事就包不住了。」
「你說什麼?」梁伯恭愕然,「沈家遞了狀子到順天府?」
梁叔信苦澀地笑:「寫了三弟二十七條罪狀……要義絕!」
「誰寫的?」
「沈老爺親自寫的!」
梁伯恭倒吸一口涼氣:「沈箴采,是連太后娘娘都曾讚譽過的……狀子上怎麼寫的?」
梁叔信幽幽歎一口氣:「不孝!」
梁伯恭雖然猜到,但聽自己弟弟這麼一說,身子還是忍不住小小地震了一下。
「皇上以孝行治天下……這要是開審,三弟只怕是……」
梁叔信也點頭:「所以我才著急!可又不敢跟爹講,怕他脾氣……」
現在追究這些有什麼用?該生的早已生了。
梁伯恭沉吟道:「祖母和母親,都是什麼意思?」
梁叔信低聲道:「祖母的意思,最好是找個機會暴斃了……母親沒有作聲……」
梁伯恭點了點頭,道:「既然這樣,我們去見順天府尹龔大人——先把那邊穩住了再說。」
梁叔信見梁伯恭神色凜然,充滿了自信,一直猶豫徘徊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他笑道:「大哥一路辛苦了,我們明天再去也不遲!」
梁伯恭搖頭:「不,現在就去!你等我換件衣裳,我們現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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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伯恭回到屋裡,得到消息的王溫蕙早已備下了酒菜,領著三個孩子,歡天喜地在等他。
三個孩子許久不見父親,都怯生生地望著他,在王溫蕙的溫言細語下僵硬地給父親行了禮。
梁伯恭有更重要的事,讓媽媽把孩子帶下,開口就質問王溫蕙:「我把這個家托給了你,你看你都幹了些什麼?別人不知道,難道你也不知道這其的厲害。父親和我在邊關被那曾菊步步緊逼,你們在家裡竟然還整出這種事來,你平日的精明強幹都到哪裡去了?」
「我,我能說得上話嗎?祖母能真心地聽我的嗎?」王溫蕙委屈地抽泣道:「我,我也沒有想到沈家會這樣強硬……三弟又死活要娶馮姨娘……」
梁伯恭的手就狠狠地拍在了炕几上,好好一張黑漆鈿鏍炕桌被拍得四分五裂:「什麼馮姨娘?她既沒有給三弟妹敬過茶,也沒有正式書,算什麼姨娘?祖母老了,太太糊塗,怎麼你也跟著不清不楚起來?」
王溫蕙沒有作聲,腦海卻閃現出沈穆清那篤定的臉——她為什麼就能那樣理直氣壯?為什麼梁家的人都要給她賠不是?在她罵了梁家的長輩,打了太夫人的心腹媽媽,給自己丈夫使絆子之後,還要人人都求她……
「不,不,不!」她臉色蒼白的,「不會的,不會的……」
梁伯恭望著她緊皺著眉頭:「你到底在說什麼?」
王溫蕙抬頭望著眼前這個高大英俊的男子,自己在廟會一見傾心的丈夫……嘴角浮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原來沈穆清的目的根本不是給馮宛清一個下馬威,而是存心不想再和梁季敏過下去了……所以她才可以這樣無所畏懼,所以她才可以這樣置之死地而後生……不像她,對梁伯恭的眷念,就是一張無形的,而她就是那只落入的小蚊蟲,苦苦地掙扎,最後還是逃不出被蠶食的命運!
「你還是想辦法去見見沈大人吧!」王溫蕙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奇異笑容,「要是再晚一步,讓有心人把三弟的事傳播出去,到時候,不僅是三弟的前程全完了,和沈家的義絕也將是毫無轉圜的事了……我們梁家只怕以後見人也要矮三分了!」
(我寫得很鬱悶。是不是誰愛誰多一些,誰就會傷心些?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