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過來的時候,娘讓別打傢俱,太太就把打傢俱的我們。」一邊給馮氏捶腿,一邊笑道,「一共有四千兩銀子呢!」
馮氏笑道:「是嗎?」
身子卻是一僵。
沈穆清看著微微一笑。
這可是沒有上禮單的。
她點頭道:「太太,您事事都為我打算,讓我也要好好的孝順您,把您當成自己的親生母親一樣看待。」說著,從衣袖裡掏出一個荷包遞給馮氏,「我年紀輕,不懂事,這麼多的錢,還是娘幫我們管著的好。」
馮氏目光銳利地觀察著穆清的表情。
沈穆清笑容減,表情真誠而坦然。
有猶豫從馮氏的眼中一閃而過。
沈清目光流轉,搖著馮氏的胳膊撒嬌:「娘,我雖然跟著太太管家,可太太總說我花錢大手大腳的……在我心裡,您和太太是一樣的。以前有太太管著我,現在我可全指望您了!」
馮氏眼中地打量漸漸散去。有了幾分意。沉吟道:「既然如此。我就幫你們管起來——等你們要地時候。再給你們。」
沈穆清笑瞇地向馮氏道謝。然後感歎道:「我還有一千兩銀子地壓箱錢。不過。我聽二妹妹說。家裡有頭有臉地管事媽媽每月地月例是二兩。丫鬟是一兩……我這邊。管事媽媽是五兩。丫鬟是二兩。我就想著。上面還有太夫人、夫人。三位嫂嫂。要是我依了舊例。只怕是其他屋裡地媽媽、丫鬟心裡浮燥。要是不依舊例。又怕陪房地媽媽回去抱怨。就想著不如變個法子。我從這一千兩地壓箱錢裡拿出一些來照這春節、端午、中秋地節氣。還有這夏天、冬天發些過節費、冰炭費什麼地。把他們差地這部分給補齊了。你看這樣妥不妥?」
馮氏先是皺了皺眉頭。然後歎道:「本來呢家這舊例都有上百年了。早就該隨時這行市漲一漲了。可畢竟是老祖宗們定下來地規矩。誰當家也不好開這個口。你能想到兩位嫂嫂事又這般地周全。我聽了很是欣慰。不過。你要記住了。不管怎樣。你總是三房地。」說到最後。話裡已有了幾分嚴厲。
「娘地吩囑我謹記在心!」沈穆清忙不迭地點頭。「我一定會尊敬大嫂地。」
馮氏見她態度溫順。微微點了點頭笑道:「說起來。你大嫂那邊地幾家陪房也是拿著年節費做幌子用梯己地銀子補差額。你就照著你大嫂地辦吧!」
「是!」沈穆清恭敬地應著。
等沈穆清一走,董媽媽就笑著奉承馮氏:「太太,三少奶奶年紀輕輕的,做事卻這般的穩當,真正是難得。」
馮氏很滿意地點頭:「先就聽過她的賢名,只道是阿諛奉承之輩以訛傳訛,沒想到還真是伶俐……」說著望著那荷包歎了一口氣,「要是我們家幼惠能有她一半的機敏就好了。」
「二姑娘天天跟著三少奶奶,不學也要看會的,你就放心吧!」董媽媽安慰著馮氏。
「但願如此吧!」馮氏苦笑。
從桂藹園裡出來,英紛低聲問沈穆清:「三少奶奶這樣,妥當嗎?」
沈穆清停下腳步望著桂藹院屋簷下高高懸掛著的大紅燈籠,神色平靜:「有什麼不妥當的。我不交了底給她不知道我到底帶了多少嫁妝來,只怕是心裡更慌。」
英紛猶豫道:「既然要交什麼不交給太夫人?」
沈穆清輕輕地摸著披風上毛茸茸的紫貂毛,淡淡地道:「對太夫人來說,大少爺也好,二少爺也好,都是他的孫子,可對夫人來說,卻不是這麼回事!」
英紛不解道:「三少奶奶是要把大少奶奶給比下去嗎?」
沈穆清低聲笑起來:「傻英紛,我把大少奶奶比下去了,還不知道讓誰撿了便宜去。做那吃力不討好的事幹什麼。我只想把自己的日子過舒適才是正理。
英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她們回到疊翠院,沈穆清並沒有直接回正屋,而是去了後面的退步。
李媽媽躺在床上吭著小曲,月桂坐在她旁邊給她捶著腿。
看見沈穆清進來,李媽媽一個激靈地坐了起來。
「三少奶奶,這個時候,您怎麼來了?」李媽媽陪著笑臉。
沈穆清笑道:「趁著從婆婆那裡回來的機會到你這裡轉一圈。」
李媽媽會意,立刻叫了月桂:「去,看著點。」
月桂應聲而去。
李媽媽立刻低道:「照您的吩咐去打聽過了。管廚房的是太夫人的陪房黃媽媽。早幾年,二少奶奶沒有身孕,大少奶奶常藉著孩子要吃東西指使大廚房的送吃食,二少奶奶抱怨過一次,結果太夫人發了話,說讓先顧著孩子們。這樣一來,大廚房裡不免行事有些偏頗。剛開始的時候,是疏忽了二姑娘——新竹院離大廚房遠些。夫人發了一頓脾氣,可因
房的是黃媽媽,也是雷聲大雨點小。」
「現在二少奶奶懷了身孕,自然是最大的。」沈穆清冷冷地道,「而三少爺卻是最能忍的人,所以忙起來了疏忽一下三少爺也是沒有什麼事的。」
「看三少奶奶說的。」李媽媽笑道,「三少爺那是性情溫和。這大家大族的事,就是這樣。」
是啊,她是在李氏的羽翼下過習慣了,所以忘記了這個世界有多冰冷。
「讓月桂以後每天都回去一趟,看看太太那邊有沒有什麼交待的。」沈穆清很鄭重地吩咐李媽媽。
是怕太太的病有什麼變化吧!
李媽媽思忖著,連聲應是。
從退步出來,沈穆清去看梁季敏的澡堂子,然後去了梁季敏的書房。
梁季敏並沒看書,而是在練字。
穆清還以為他還在為中午飯的事生氣。笑盈盈地就走過去看他寫的字:「相公練的是柳公直的法貼啊!」
梁放下手中的筆,笑道:「你師從閔山先生,自然是見識不凡,讓你見笑了。」
沈穆清沒有吱聲是很認真地觀看季敏的字。
梁季敏先前,也不過是客氣話罷了,現在見沈穆清看的這樣嚴肅,心裡不由有了幾分忐忑聲問道:「怎麼?可是失望之極?」
沈穆清聽出他聲音的緊繃,知道他那看似隨意的問話實際上卻很在乎。
她佯裝滿臉肅穆地道:「布白舒朗,清秀灑脫……真是字如其人啊!」說到最後已忍不住掩嘴而笑。
梁季敏一怔。
燈光下,沈穆清雪白的面龐光潔如玉,一雙大大的眼睛盼顧生姿,流露出狡黠靈慧。
他心中一慌,拚命想要掩飾這種不安。
「真的嗎?」梁季敏直覺地想去和沈穆清討論他寫的字——好像只有這樣,大家就會在一個安全的範圍內。
他伸手想抓住宣紙的一角,卻鬼使神差地一手按在了暖硯爐上……
梁季敏「哎呀」一聲,吃痛地揮手。
桌子上的筆筒筆格筆屏一下子「稀里嘩啦」全掃在了地上。
沈穆清沒想到會這樣——自己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然會搞得梁季敏燙了手。
轉瞬間又想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如果因此而不能寫字了,或是耽誤了會試,她豈不成了梁家的罪人。
沈穆清心裡一個激靈,一手拎起梁季敏被燙的手,一手拿起水中丞就朝他手上淋去……
那邊十色也沒有想到會出這樣的意外,急得大哭:「這可怎麼好,這可怎麼好……」
梁季敏卻笑著安慰他們:「沒事,沒事是被燙了一下。
去弄點香油抹在上面就好了。」
沈穆清只知道被燙了的緊急處理法就是用冷水沖,不知道還能抹香油。可這個時候,病急了也亂投藥,忙催十色:「快去,快去。」
十色慌慌張張地去了穆清接著梁季敏走到羊角燈下細看。
紅了,但沒有起泡……這應該不算很嚴重吧!
她呆呆地想。
「別怕!」梁季敏的聲音溫柔如水「要是別人問起來,你千萬別承認就是了。」
沈穆清吃驚地抬頭望著梁季敏。
這件事並不是自己的責任吧!
「家裡的事已經夠多的了。」梁季敏目光沉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穆清來找梁季敏是希望能得到他的支持,現在梁季敏勸她忍讓,她也顧不得和梁季敏去討論燙手的事誰對誰錯,一心只想著怎樣說服梁季敏。
她大大的眼睛立刻噙滿了淚水:「季敏,難道我們要這樣永遠委屈下去嗎?」
梁季敏渾身一震。
昏黃的燈光下,眼角晶瑩的淚珠如露珠般閃爍著七彩的光芒,讓他好似回到了那個夏日的黃昏,面對著閃爍著金色波光的湖面……
他情不自禁地捧住了那張粉白的臉,大拇指輕輕擦試著那滾落而下的水珠:「你相信我,我一定會金榜提名的,到時候,我和你,還有幼惠,我們去過我們想過的日子,我再不讓你受任何的委屈……」
輕柔的聲音像是怕驚飛的枝頭的鳥,看她的眼神卻如墜入晨霧般的迷離——好像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誰。
沈穆清心中一顫,連連後退,擺脫了那雙如珍似寶地捧著自己臉龐的手,靠在了書架。
「你怎麼了?」沈穆清的舉動讓梁季敏身子一震,他臉上露出了如春風般和煦的笑容。
火石電光中,沈穆清卻是倒吸了一口涼。
原來,梁季敏的笑容,並不是情緒的流露,而是恰恰相反,是掩飾他情緒的一張面具。
(姊妹位,實在是不好意思,今天又只有一章……不過,電來了……o_o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