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少陽眼見甬道前面赫然空闊,洞壁旁寬拱成一座石室。正前方處端矗著那方石閘,除卻此外已他路。而自己一行順階走了這許多時候,估摸著只怕已深入地下七八丈左右,繞到了上面五龍潭的潭底。
他訝異之餘旋即明白,當年埋藏之人處心居慮,將寶藏匿於這等所在。為的便是覬覦財寶之人縱使知曉備細,想鑿出盜洞從外而入,也是休想穿過上面的數十尺深潭。
呂子通當即拿起火把,朝那扇石門上下一照。只見那閘門似是青石所製,打磨得甚是光滑。門首約莫齊眉處,端然刻有數行小字,此時在火光的映照下愈顯真切,當即緩緩念道:
「余大漢皇帝陳友諒,半生縱橫沙場,終能擁帶甲百萬,謀得近半壁天下。然逐鹿之事幾多興亡,孰為難料。朕欲東征西討,平四方之遺患。深恐力有不逮,傾基業於一旦。今聚千里楚地之財,於贛西雲居山五龍潭底。宗廟他日倘有衰微,可供我陳氏子孫復國之用。得到此間之吾輩後人,必已參破幾重玄機,化得數險為夷。有此才智果勇者,方可配得此敵國之富矣……」
一旁的柳少陽聽叔父念到這裡,心頭不禁暗凜:「這陳友諒留下財富給自己的子孫,竟還要設下這許多伎倆,考驗來取寶藏之人。若真是陳氏的後人到得此地,欣喜之下疏備擅入,豈不是要被這洞中的弩箭射中?便算是子孫不肖,少有勇智,也不至於就該葬身於此了!此人心腸如此狠辣,當真可謂一代梟雄!」
他心念未已,耳聽得呂子通接著念道:「仙山潭底,可通神靈。欲取寶藏之人,須於此石門前三尺處,虔稟祖先,磕頭禱告。以得社稷宗廟之福,興我陳漢河山。」
這一番話前後念完,呂子通杵在門前微吟不語。五行門其餘之人聽了,俱是心頭不忿。那鳳陽分舵的主事閔洪面色陰沉,倏而冷笑道:「陳友諒這廝當真好笑!我等又不是他的子孫後人,如何能給那早已灰飛煙滅的陳漢磕頭禱告,這些無稽之談不理會也就罷了!」
他這話說得正合眾人心意,甫一出口旁人多相附和。有的說寶藏定然就在裡面,可用利刃將石門撬開。也有的說在甬洞四周找找,應當會有開啟石閘的機關。眾人你言我語,莫衷一是。有幾人心頭不耐之下,已踏步而上要用手推那石門。
柳少陽趁這當口的功夫,已瞧看過了左右室壁並無機括,不禁暗自忖道:「這石門上的遺字,為何偏偏要說『門前三尺處』,莫不是其中又有什麼古怪?」
柳少陽一經想到此節,心中登時戒備。當即搶身而進,將欲要上前的幾名同門攔住。自己則徑走到門前三尺之處,藉著手裡火把的光亮,朝腳下的地面瞧去。
他這般細察之下,果然看出有所蹊蹺。原來此處的地磚,乍看與別處並無二致。但柳少陽目力了得只存心瞥覷,便已瞧出上面隱約有字。當下心念動處鼓勁一揮袍袖,地上經年所覆的塵土,登時四散盪開。
這回再去看時,那地磚之上果然有字。柳少陽覷得仔細,旋即出聲逐字念道:「吾輩後人,莫啟此門。洞頂入內,寶藏連城。」
十六個字似是以刀劍相刻,字跡均不及盈寸大小,甚是模糊不清。旁人倘若不去俯身細看,絕不會有所察覺。
眾人聽了這十六個字,俱是心中暗寒。這才明白所謂的「磕頭禱告」,並非什麼為了讓來此之人「虔稟祖先」。而是只有俯身磕頭,方能瞧見地上所寫的告誡之語。適才倘若不加詳察硬闖石門,觸及機關只怕凶多吉少。
五行門群豪當下按照那隱語所示,舉起火把朝頭頂瞧去。果然見石門之前的洞頂,以層層方磚相疊壘砌,凹成一小座內陷的穹窿頂出來。
呂子通瞧了放下火把沉喝一聲,身子朝上縱拔而起。躍得丈許高低處,左手把在了那穹窿頂的外緣上穩住身形,右手朝內去探那頂壁上壘砌而成的青磚。這般半晌過罷,驀而並指運掌,在那穹窿頂的側壁上蓄勁一推。
眾人在下面只瞧著泥沙紛落,聽得磚石相擊之音過後,那頂壁上壘砌的青磚竟而掉了進去,露出一個恰能供人鑽過的缺口出來。
呂子通張目朝裡瞧覷一番,旋即面色欣然揮手招呼眾人同入。自己則當先身子一矮,從破出的洞口鑽了進去。
柳少陽見呂子通率先入內,深恐叔父著了機關暗算。緊忙提氣身形縱躍,也跟著從那穹窿頂的側洞探入。
他俯弓著身子,朝前爬了約莫數丈,眼看已到得彼端。當即縱身而下,舉起火把一照。只見所處之地是間偌大的暗室,數十隻大箱排作數列,堆放在室內中央。
其中一隻箱子已被啟開,柳少陽抬眸看去,只覺其中耀眼呈輝。原來箱子內所放的皆非俗物,俱都是珍珠寶器之屬。
自己的叔父呂子通此時此刻,就站在那箱子的邊上。神情悅然倏而高聲長笑,眼眶之中滿是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