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虎幫那領頭的大漢這才回過神來,心寒之下強笑道:「想不到這毒蛛如此厲害,我等兄弟也算是領教了。只是此物週身皆為劇毒,如何才能取它腹中毒液?還望兩位見教!」
那異服男子臉有得色,漫聲道:「此物乃萬毒之祖,百年難求,汲天地之華,自然頗有靈性。養它之人,只需每日分開時辰,以蘆桿餵它三遭新鮮的百畜之血。這毒蛛飽食便會酣睡,腹內粘液自然從蘆桿流滲而出。如此所得的粘液,端得是奇毒無比。尋常之人只需沾著一星半點,決計便要送了性命。縱使是內功高絕,修為精深的江湖逸士,碰著如此劇毒,任憑如何運功,也是絕無生還之理!」
惡虎幫這頭目聽了此話,著即抱拳客套道:「素聞嶺南九黎教,以『巫』、『蠱』、『毒』三者堪絕,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等來前幫主特意囑咐過,兩位兄台遠道辛苦,一會兒生意妥當若是左右無事,大可到我幫太湖總舵盤桓幾日,也好領略一番江南水鄉的這錦秀之色!」
這邊九黎教的中年人,似乎對這大漢甚為鄙夷。只是抬眼漠然,冷冷道:「盤桓幾日便不必了,我九黎教這些日子有些俗事纏身,教主吩咐我二人此間生意一了著即返回。這貨物的成色,諸位也都瞧過了。若是再無異議,咱們便依著規矩,錢貨兩清了吧!」
那惡虎幫的領頭之人幾番討個沒趣,輕哼一聲道:「既然兩位兄台有事要忙,我等也便不盡地主之誼了!」說著沖旁邊的一名虯鬚漢子一揮手道:「把銀票和金錠呈來,咱們眾兄弟早些了事,也好回去與幫主覆命!」
躡在暗處的柳少陽,眼見這兩撥人事情瞭解倒也沒再生枝節。正盤算著等堂外眾人散去,自己和莫雪茵也好回客棧就寢。忽聽得一聲陰戾之音,仿若從天際傳來,鑽入耳中一般:「想不到天底下竟有這等寶貝,既然讓本座瞧見了,那便留下來吧!」
堂下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場中九黎教的兩名中年人哼也未哼一聲,便倒斃在了地上。惡虎幫的十餘名漢子還未明白是怎麼回事,便覷見眼前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戴著鑌鐵假面,身披墨染黑袍的怪客。一雙厲眸露在面具之外,雨夜裡愈發顯得寒光攝人。而那裝著嗜血毒蛛的木籠,竟已被這人提在了手裡。
柳少陽與莫雪茵陡然間瞧見這般變故,盡皆吃了一驚。()柳少陽平日裡自忖目力異稟,但這人從何而來,他適才卻全未瞧清。再去朝莫雪茵看時,卻見少女也是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顯然對這人何時來到左近,半分都不知曉。
惡虎幫那領頭的大漢眼見這怪客甫一現身,便殺了前來交易的兩名九黎教之人,搶了自己一方談妥的貨物。心中雖是大為驚懼,卻也忍不住厲聲道:「閣下是什麼人?深夜來此殺人越貨,也不瞧瞧這是誰的地頭麼?」
黑袍怪客冷笑數聲,陰惻惻道:「老夫是誰,你等宵小之徒便不必知道了。至於這『殺人越貨』麼,嘿嘿!你惡虎幫盤踞蘇南這許多年,索人錢財,謀人性命的事,可還幹得少麼?」
那惡虎幫的頭目聽了這話,臉上面皮抽動,一時沉吟不語。身旁的一名鐵塔也似的精壯漢子卻已然按耐不住,開口喝罵道:「你這廝裝神弄鬼,以為戴個假面便能嚇唬人麼?識相的趕緊放下東西滾蛋,我等便也懶得和你計較。再這麼胡言亂語,我賀老六一拳將你……」
這賀老六話還沒說完,那領頭的大漢便沉聲將他喝止,接著眼珠連轉,乾笑幾聲道:「我等兄弟,也是奉了幫主他老人家之命來此。既然閣下要將這嗜血毒蛛強討了去,區區自忖不是尊駕敵手。山不轉水轉,日後江湖之上,再會有期!」
他這話一說,惡虎幫眾人臉上多有不忿之色。那賀老六更是嚷道:「杜總管,眾兄弟這麼多人在此,豈能容這廝蠻橫!他便有三頭六臂,卻也只是一人。好漢尚且難敵四手,咱們還怕他不成?」
還未等那杜總管再說什麼,邊上的黑袍怪客已然冷冷道:「你們要走也好,要鬥也罷,在我瞧來全都無關打緊!老夫如今已將這毒物收入囊中,你們以為自己還能生離此間麼?」
此刻天際雷電交加,風雨正緊。這黑袍怪客一番話說不緩不急,卻讓人聽來滲得心起寒意,有若閻王索命,厲鬼招魂。
惡虎幫眾人聽了這話愣在當場,大多面上已有懼意。那領頭的杜總管心中知道,這黑袍怪客發難便在瞬息之間。自己一眾人等,想要安然脫身,已是不能。唯有殊死一搏,或有些許生機。當即把心一橫,發聲喊道:「眾兄弟別怕,併肩子一起上啊!」
說罷抽出腰間朴刀,當先沖黑袍怪客面門劈去。其餘眾人驀然間也回過神來,各自抄起兵刃,齊朝那黑袍怪客招呼過去。這夥人中,有不少本就是盜匪出身,江湖道上多有名號,拳腳兵刃上的功夫頗為了得。此時性命攸關,更是盡展所學,出手狠辣。
但那黑袍怪客卻對這景象,瞧也不瞧。倏而臂膀外翻一振,兩袖衣袍陡起陣陣呼嘯陰風,衝到近前的四五名惡虎幫幫眾,並著後面的七八條壯漢,竟然盡皆站不住腳,悶哼著倒飛了出去。
隱在暗處的柳少陽瞅見這番景象,心中暗寒之下,只覺得黑袍怪客的這一手功夫多少眼熟。再一回想,分明便是當日呂子通在淮安總舵大壽之時,伍天柯上門尋釁所使過的『袖裡朔風』。可眼前這人雖說戴著假面,但無論語調還是身材,都與伍天柯多少不類。
他思及此處,腦海之中忽地轉過一人。再聯想起江湖之上的諸般傳言,心中已是越發肯定。一想到此人,即便是柳少陽往日裡膽氣頗高,此刻也禁不住懼意上湧,心有所悸。旋即勉力定了定神,這才又朝窗外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