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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風起兩淮 第九章 玄通心刃 文 / 渭水商風

    此時天邊紅日沉沉半落,天際紅光,余霞散彩。()尊勝塔前昆崳派,五行門兩方約定四場比鬥已然過三。

    呂子通緩步度到到場中,臉上瞧不出喜怒,朗聲道:「南華子道長,這最後一場,呂某既然應戰也就不再客套了,請吧!」

    右手嗆啷一聲,抽出一柄暗紅色劍身的寶劍轉而喟然道:「這柄劍鋒銳少有,喚作『赤虹』,昔年也不知用他斬了多少韃子匪逆,而後多年不用,不想今日與南華子道兄比武,又能再見天日!」言罷兩足踏定,拈個劍訣嚴陣以待。

    昆崳派一邊,南華子笑道:「呂掌門快人快語,貧道也就不再多說,這就下場領教了!」

    話音落罷,將拂塵插在背上,手中翻出一柄古劍,也不出鞘,兩足一錯已衝到場中。眼中芒光一閃,迎面而上,一招「蒼鷹搏虎」直點呂子通腰腹陰都,石關兩穴。

    這招「蒼鷹搏虎」只是崳山派入門劍法,南華子使出卻別具一番凌厲。

    呂子通見南華子連劍帶鞘直衝而來,向左滑開三尺,右手赤虹劍反撩南華子下盤。

    南華子一式未全使出,已然變招,回劍直抵呂子通赤虹劍劍脊。「叮!」的一聲兩劍尖脊相觸,彷彿黏在一起一般發出「絲絲」聲響。

    呂子通一拽之下抽劍不回,只覺一股灼流自劍身湧到手心直入體內,當下也催加玄功內力逆上相抗。

    兩人相持少頃,南華子臉上淡紫升騰,雙目如炬,袖袍微微鼓起;呂子通面色由紅轉紫由紫轉紅變幻數次,週身衣衫鼓蕩,騰起道道白氣。

    忽聽「卡嚓!」一聲,南華子手上古劍的劍鞘受不住兩人內力疊加,斷做數截落在地上,露出了紫黑色的劍身。()南華子見狀驀地回劍收手,飄然退出數丈立定。

    呂子通登時如釋重負,朝南華子手中那柄紫黑色寶劍看去,忽地沉聲道:「如若呂某眼力不差,道長手中這柄寶劍,便是你崳山派掌門相傳的信物『玉陽劍』吧。多年不見,想不到南華道兄已然做了崳山派掌門!」

    原來這柄「玉陽劍」乃崳山開派祖師王處一真人昔年悟道所鑄,金石莫當其鋒,而後傳承下來,崳山歷代以之為掌門人信物。

    南華子聽了沉默半晌,抬眼望著天際晚霞流光,語調鏗鏘道:「呂掌門好眼力,家師玄陽子年前已然仙逝,臨去之際囑咐我做崳山派掌門人,弘大玄門昆崳山一脈!」

    說著右手玉陽劍斜引,接著道:「方纔你我比拚玄功內力,呂掌門修為雖略有不及貧道之處,南華子卻也頗為佩服,接下來再來領教呂掌門的劍法!」

    方才呂子通比拚功力之下數番幾欲不支,運轉體內五行乾坤之氣勉力支撐,心中已明南華子內力修為顯在自己之上。聽南華子說要比試劍法,暗想此人武功深不可測,當以守為先方有生機,當下足踩守禦方位,納氣凝神而待。

    忽而見南華子身影飄忽欺身而來,玉陽劍化作一道紫芒刺向呂子通胸前。呂子通足踏九宮位移步閃避,赤虹劍橫封相格。

    兩人一攻一守各顯神通,南華子崳山派劍法施展開來,招招凌厲好似蛟龍翻騰,繞著對手來回穿梭,身影飄忽不定;呂子通步法沉穩,劍法如煙如霧蕩起一陣玄光,嚴遵九宮八卦位守禦之時屢有反擊。

    兩人捲起的週身幾丈氣勁如刀似刃,交錯間呼呼作響,兩把寶劍劃出的赤紫數道寒芒上下翻飛。

    轉眼間兩人劍法上拆了四十餘招,南華子讚一聲:「呂掌門好本事,足依玄理,劍法精奧,果然有大家之風!」說罷,足下道履騰挪如飛,手上紫焰吞吐,招式批亢搗虛變幻更快!

    呂子通嚴守門戶堪堪抵住,正感不支之際,南華子陡然不攻,翻身躍出兩丈立在當場,左手如托山嶽,沉氣聚神,口中喃喃暗語。忽地雙目精光閃爍,原本清亮烏黑的眼珠已然變作朱紅,頃刻又化作絳紫色。

    呂子通雙目與南華子兩眼目光相接之下,不察之間有三光暗淡,天地混淆之感。自己好似置身夢境,原先眼前的週遭大小事物,均融為一片灰暗不復存在,唯有南華子容貌身形依舊清晰。呂子通微微定神,眨眼再看時,清晰的事物依舊只有南華子持劍而立。

    突然間,目光中的南華子竟然有如分身演變一般,一化為二,彈指間二化為四,四化為八。八個南華子一模一樣,儼然八個化身,分不出哪個才是南華子本尊,忽而四散開來,分立自己週身各個方向!

    呂子通大驚之下心知這是幻象,但不論自己如何運功凝神,眼前情景依舊如故,自身腦海如同被外力侵佔一般一片混沌,神散意亂。兩派觀戰的眾人只瞧得場中二人相距數丈,呂子通神色驚惶,彷彿雙眼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事物一般;南華子雙目黛紫,右手玉陽劍斜指蒼穹,口中低吟,儒冠微顫,無風之下道袍獵獵作響。

    五行門一側人人都感詫異,不知呂子通遭遇何等變故竟神色至此。柳少陽此時尚在調息吐納,瞅見場中呂子通神色反常,心中大為焦急憂慮。

    崳山派一邊,沖虛子依舊面容冷峻目視場中,通玄子面有得意之色,胖道人洞靈子發聲喊道:「呂掌門,這是我掌門師兄的『玄通心刃術』,攝人心神,心生幻相,時間一久只怕心智難免有所損傷,你還是認輸了吧!」

    片刻間呂子通幾番運功,依舊驅不去靈台亂神。正自惶急之間,忽聽得一聲清嘯「青牛西去,紫氣東來!」仿若傳自天際,眼中八個南華子一齊揮劍朝自己逼來!心中驚懼之餘,本能下一招「劍撥雲海」挾裹勁流,朝迎面幾個化身橫掃過去。

    疾風蕩處,呂子通只看見赤虹劍劍之所至,劍身沒入「南華子」體內,眼前卻個個人形依舊,這一劍便如斬在幻影之上。

    正不知所措間,忽覺後背膽俞穴一股灼流湧入。週身一麻登時無力,眼前天地復清,如同走出夢境,幻象不再。八個「南華子」轉瞬散去,真正的南華子站在身前幾丈處,神色淡漠,長劍收勢身後,負手而立。

    五行門這邊見得這般情形,均感不可思議,眼見呂子通原本相持雖處下風但尚未分出勝負。忽而南華子一躍而出,雙眼變色。呂子通竟如鬼神附體般神色陡變,手中長劍無端對空而斬。在南華子欺身而上,一指點中要穴時竟絲毫沒有反應,當真敗得莫名其妙。

    柳少陽在一旁調息已畢瞧得真切,吃驚之餘心中暗想:「若真如洞靈子所言,南華子所練的這「玄通心刃術」能懾人心魄的話,當真匪夷所思!」

    原來這「玄通心刃術」乃是南華子這二十年來在煙霞洞中,研習上古玄門秘典所悟。能憑借體內運轉周天的陰陽二氣,將修煉的玄門真息導入雙眼之中,故而雙目之色轉為黛紫。瞪視對手之時,目光相接之下,週身精神意守於心而發於眼。內心能激發幻化無形之氣侵入對手心神,使其自身清醒的意念轉瞬之間潰散,腦海混沌入夢,眼前隨即生出幻象,便和身處夢境一般無異。

    這股無形之氣與天相通,乃為玄通;收發由心,故為心刃。這與沖虛子練就的「無量玄音」相比,更高明得多了。方才呂子通便為這股無形之氣頃刻間佔據心神,眼前所看到的的八個揮劍走動的「南華子」其實都只是虛無的幻覺。

    呂子通與南華子一番比鬥,心中已知其無論內功修為,招式劍法還是玄門道行均遠在自己之上。片刻間週身熱流散去,氣力回復,當下還劍入鞘,拱手歎然道:「南華掌門武功如此,遍數江湖玄門異士也是少見。呂某今日一敗塗地,甘拜下風,當真折羞我齊雲一脈歷代威名!依著規矩,四位道長所求何事但說無妨。」

    南華子面色轉了幾轉,忽地一聲喟然道:「不急,貧道心裡有幾句話想對呂掌門說!這江湖上的勝勝負負,呂門主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倒是你齊雲一脈如今鼎盛,我南華子羨慕得緊。說來慚愧,想我崳山派當年也算是玄門正派中泰山北斗的大派,只因心感元庭小恩,不忍背之。李唐之時,玄學通天之士就早有言道:『鼎沸中原木木來,四方警報起邊垓。房中自有長生術,莫怪都城徹夜開。』元帝惑於西僧房術,元朝是注定要亂在韓林兒的紅巾軍手裡的!可歎我崳山派一念之差,竟逆天而為,以至於今日遠無昔時之盛。」

    呂子通沒料到南華子竟能悔悟昔年之過,微微一怔,倏地想到自己,不由也幽然長歎道:「過去的事已然如濤水東去,還提它做什麼。我呂某人倒是想順應天道,那玄學通天之士不是還說,『江東岸上光明起,談空說偈有真王』麼?我本想追隨江東的張士誠救萬民於水火,成就一番功業。嘿嘿,好一個『談空說偈有真王』!得了天下的,竟是曾在皇覺寺當過和尚的朱元璋!我到頭來只得來到這兩淮之地,做個江湖富翁。真是前塵不堪回首,命數自有天定!」言辭之間,頗有蕭索之意。

    此話一出,兩派眾人多有感歎。一旁的柳少陽將這番話聽在耳中,雖也是暗暗喟歎,但隱隱覺得呂子通言語間雖是蕭索,卻大有再闖一番作為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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