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寫字
安樂鎮廣場之前,數十個侍衛環繞而立,他們表情嚴肅,齊齊看向了廣場中央,那一堆屍體之上。
屍體成堆,足有數米之高。只因神風三十六騎太過殘忍,每每殺人都是斷首斷肢,其中很多人斷臂殘肢都無法續接,故而這些侍衛為了省事便將他們都統一的堆積在了一起。
「小王爺,點火吧!這些屍體放置時間長了,容易生出瘟疫了!」
鄭普拿著一個火把,看著已經被潑上火油的屍體,來到李浩然身前,沉重的說道。
鮮血早就將地面染成了紅色,血腥味更是吸引了許多山林野獸前來,幸而張鴻儒的這些侍衛極為負責,出手將野獸趕走,要不然安樂鎮這滿鎮之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被捲入獸腹。
李浩然眼中兩行淚水落下,看著身前的屍體堆,先是重重的一跪,而後舉起右手起誓說:「諸位鄉親因我而亡,浩然滿心愧疚!請鄉親們放心,我定找到李福,破滅神風三十六騎!此仇不報,我李浩然誓不為人!」
他離開密室的時候已經是正午十分,王府和鎮子的屍體早就被張鴻儒的侍衛堆積在了一起,他沒有找到春兒和李全的屍身,心中的悔恨和痛意久久存留。
話音落下,李浩然三跪九叩,強忍著心中的悲痛,甩手將火把拋向了前方。
呼!
一道火光沖天而起,緊接著屍體堆被熊熊大火吞沒。
灼熱的溫度,讓人不敢近前,不遠處的唐開看著火海前的李浩然,不由輕輕歎息,唐開對於安樂鎮的感情並不是很重,可當他看到這堆積如山的殘屍之時,仍舊不免心頭一痛。
大火呼呼的燃燒,李浩然微微閉上了眼睛,好似聽到了鎮中百姓的呼嘯一般,好似聽到了春兒的囑托,看到了李全的笑一般。
一股來自於心靈深處的痛意,讓李浩然泣不成聲。
許久,李浩然才毅然轉身,離開了這裡,回到了王府之中。
整個安樂鎮,唯一還算是完整的院落,僅剩下了李浩然居住的那一個院落。
此刻,張鴻儒正滿懷感情的品著酒缸之中的醇釀,站在李浩然的房間裡面,提筆狂書:「今日不見狂儒身,獨飲惆悵空別離。想那昨日談笑聲,歡顏已去不復回。今昔昨昔君可在,老友揮淚送黃土。莫言宗師長辭世,只說無人在傾心。」
郎朗長吟,蘊含悲切思念之心,且張鴻儒的聲音顫抖哀惜,聽之讓人心碎,徒增傷悲之感。
就連那院中剛剛綻放的花兒,在聽了他的聲音之後,也都是一副枯萎模樣。
剛剛走到門前的李浩然,更是被這一詩一歎說的心頭壓抑無比,悲痛之意更為濃烈,險些又一次大哭而出。
「嗯?你來了啊!」
張鴻儒書罷,感情在心中慢慢揮發,不多時才抬頭,這才發現站在門前的李浩然已經是滿懷傷心,眼淚直流。
不過,他這一句話,卻又是聽的李浩然雲開霧散,心頭悲意無盡消減,只覺得身體一輕,精神煥發,不禁心頭一動,泛起了無邊的浪濤。
「這到底是什麼力量?竟然一言動人心,一言定人心……難道這就是當世大儒麼?」
李浩然心中不由想著,方才張鴻儒的話,並未讓他察覺到半點的元氣波動,更沒有一絲的空氣顫抖,他足以斷定,張鴻儒並未使用元氣,而是僅憑自己的開口之言,而讓他悲,讓他心頭舒暢。
「嗯!」
他點了點頭,趕忙一禮,面帶尊敬的看向了前方的張鴻儒。
此刻,李浩然卻是發自內心的尊敬張鴻儒,能夠以一言,而動人心的人物,絕非是一個普通的人物,尤其是張鴻儒這等文豪儒師。
「不錯!能夠感覺出我詩中之悲,足以說明你不是一個紈褲之徒!你也不要羨慕我,等你有了和我一般的境界,自然也可以這樣!這可是咱們儒學一門獨有的力量!……來!給我寫兩個字看看!」
張鴻儒一笑,看出李浩然心中之想,為他解釋了一下之後,這才抽掉了自己狂書的詩句,招呼著李浩然說道。
李浩然一愣,沒想到張鴻儒竟然要讓他寫字,他也不敢怠慢,趕忙上前,看著眼前熟悉的書桌,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按照筆墨華氣書中教導的書寫姿勢,提筆寫字。
他並未動用元氣,而是和其他的文人一般,可細微上又有一些不同,當他將要行筆的時候,卻忽然一愣:「我要寫什麼?」
字有千萬,可不是隨便便可以寫的,既然張鴻儒讓他寫字,定然自有深意,李浩然可不敢胡言亂寫。
「浩然天地,正氣長存!」
思量許久,李浩然心頭光芒一閃,接著落筆行書,他的字並非工整,而是彎扭七八,好似三歲稚童初學寫字一般,可他寫完這幾個字後,心中一片明亮,只覺得此刻他心中倦意全無,精神極好。
身旁的張鴻儒先是一愣,轉而又是一震,隱約之間,他好像在李浩然的身上看到了一股靈氣,這股靈氣並非是元氣,也非是武者修煉之時,體現出來的精神,更像是絕代文豪大儒經過萬里路,萬卷書而養出來的那種精神之靈氣。
且那紙張上的八個字,正符合這種精神靈氣之意,引得張鴻儒更是心頭隱隱覺得,這浩然天地,正氣長存四個字,似乎極為符合儒家當代之精神一般。
他這一愣,乃是為李浩然之字跡,他本以為李浩然生在文豪大儒世家,必定自幼書寫作詩,字再差也不會這般的差。
那一震,便是從李浩然身上看到了歷代文豪大儒身上的那種精神之靈氣。
「你這八個字的意境雖好,可這字太差了!尤其是你寫字的姿態,太過呆板僵直,且你套路之心太重,儘管是極為用心,可卻一輩子都做不到靈韻自然,做不成一代書法大家!」
許久,張鴻儒這才暗暗暢談吸了口氣,他並未誇讚李浩然,而是最為直接的說出了李浩然的缺點。
被張鴻儒這麼一說,李浩然心神大震,只覺得這些話,猶如是醍醐灌頂一般,讓他頓時想到了自己因何無法在運行墨元氣之下,落筆行書,也讓他的心靈打開了一扇窗戶。
李浩然行筆過為僵直,且他的心思還一直都放在筆墨華氣書中的行筆姿勢之上,並未完全放開,將這些姿勢融入自己的行為之中,反倒是將這些姿勢當作了武功招式一般,想要強行記住,這才適得其反,讓他始終無法領會到靈韻自然,也無法做到氣力合一等各個要點的要求。
其實,這也不怪李浩然如此,在無師父的教導下,他能夠做到這些已經算是不錯了。
尤其是這豪毛之筆的書寫,每一個筆畫都要一波三折,好似武學招式的虛實相間一般,逆鋒起筆,中鋒行筆,回鋒收筆都要做到一氣呵成,中間稍有停頓,可能便要壞了整個字的意境。
其中提筆與按筆,轉筆與折筆,行書過程中的輕重緩慢,中鋒偏鋒等都要做到通透明白,這需要書寫之人,經過長久的書寫,才能夠找到其中的韻律。
當然有老師教導的話,自然比無師要省卻許多的功夫,能夠更快的達到那種行雲流水的意境。
「還請先生教我!」
李浩然自然不懂得這其中的關鍵,筆墨華氣書也只是給出了一個範圍,並未有詳細的講解,故而在思考之後,李浩然心頭一動,趕忙拱手一禮。
張鴻儒雖不知道李浩然的字為何如此差,可現在見李浩然認真拜師求學的樣子,心中也生出了幾分滿意,當下也不做作,而是直接教導起了李浩然如何寫字。
「浩然,你且先不要寫字,且從這基本的筆畫開始,你看這勾,要這樣來寫……」
久未如此教導人的張鴻儒,更是傾盡心思,一筆一劃的在教導李浩然,從一開始的研墨,到書寫筆畫,都是極為認真。
在旁學習的李浩然,好似一個海綿一般,不斷的將這些知識融入到了自己的記憶之中,更是在張鴻儒的指點之下,親自動手書寫,且在一次次的磨練之下,漸漸的改正了缺點。
便這般,三日時間,李浩然就這般在張鴻儒的教導之下渡過了三天。細心的教導,讓兩人忘乎一切,沉溺在了書法之中,也讓李鴻儒本待要交代給李浩然的一些話,都沒有來的及囑托。
不過,李鴻儒並未在意,反倒是在三日的相處之中,他從李浩然的身上看到了一種毅力和堅持,尤其是李浩然在書法上的進步,更是讓他大為震驚,他從未見過一個人,竟然在短短三日之內,從不會寫字,練到了字跡工整,一氣呵成,且字裡行間還隱隱有一種意境,達到了堪比書法名家的地步。
這其中,收穫最大的還是李浩然,他已經能夠熟練的寫字,且還在無人的時候,將所學融入到了筆墨華氣書的第一篇之中,漸漸形成了自己的風格,也讓他看到了靈韻自然,書法大成之路。
更讓他興奮的是,他已經將體內存留的元氣徹底的融入了血肉之中,他的力量足足增加了五鈞之多。
「浩然,剩下的路全靠你了!本來我還想幫你一下,可我看到你的堅持和毅力之後,我發現就算是我不幫你,你也一定能夠完成考驗!不過,在外行走,切記財不可外漏,知難而退,也是一種修煉!」
牛車前,張鴻儒牽著李浩然的手,慈祥的看著他說道。
李浩然重重點頭,拱手一抱:「老師,咱們京城再見!」
這三日的學習,李浩然和張鴻儒卻是從先前的王爺和大人,變成了學生和老師,關係更進一步,少了先前的約束,多了一些熱情和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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