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德勝門,部隊整齊地沿著馬路向登州行進。這一段路是朱由誠和眾多勳爵們集資修建的水泥收費馬路,堅實平坦,馬走起來特別輕快。
路上一個個收費崗亭收到斥侯的通報,得知錦衣衛大軍即將通過,趕緊把柵欄挪開,給大軍讓路。這倒不是收費員畏懼錦衣威的淫威,而是建路之初,就制訂了政策,軍隊或救災時使用馬路是免費的。
路上的馬車,不管是客車還是貨車,見到軍隊來了,紛紛把車趕到一邊,給軍隊讓路。有些貨主還怕軍隊徵用他們的物資,在口袋裡準備了銀子,準備到時賄賂帶隊的將官,哪知道這群金盔金甲的將士竟然理也不理他們就走了。
朱由誠見到吳虎平自從聽到西鎮撫司出征遼東的命令後,就一直偷偷地樂,不由有點奇怪,問道:「吳虎平,你怎麼一直在偷樂呀?你應該是第一次去覺華島吧,島上有熟人嗎?」
「大人有所不知呀,我的父親前幾年就走後門調到遼東去守覺華島了。標下可以穿著千戶官服去他面前炫耀了。以前父親總說,我要當千戶,得等他退休,現在我不用等他退休就已經是千戶了。」
「你的父親是吳天猛吧,記得他還有個副手,叫什麼馮玉的,他們怎麼去遼東了?」
「父親見千戶所太平無事,想報效大明也沒有機會,便走了兵部左侍郎的後門,領著營兵去遼東打仗。可惜遼東猛將如雲,他沒能上前線,只能在後方守著屯積補給物資的小島。馮玉和我父親的關係一向很好,也跟著去了。」
明代有兩種兵,一種是屯田兵。就是衛所的士兵,戰時為兵,平時為農,另外一種是脫產士兵,也就是營兵,戰前募兵。戰後解散。明代後期營兵逐漸取代了衛所兵,成為戰鬥的主力。營兵可以從民間招募,也可以從衛所調任。而營兵的最大特點就是,被招募的士兵不改變其戶口性質,即解散或退伍後,原來幹什麼,還幹什麼,並不轉變為軍戶,所以百姓也樂於當營兵。
朱由誠感歎了一聲。道:「你的父親倒是一個忠君報國的軍人哪。不過,說什麼猛將如雲,哼,不過是怕你父親不懂規矩,打破了他們與建奴達成的默契罷了。遼東的將軍之所以鎮守遼東,純粹是衝著遼餉去的,讓他們打仗,比殺了他們還難。」
吳虎平也贊同地點了點頭。說道:「要打建奴,還得靠咱們西鎮撫司啊。」
大軍繼續前進。一路上風餐露宿,辛苦自不必言。
沿途的文官本來想刁難一下經過的將軍,在補給上給將官一個下馬威,顯示一下大明以文制武的優良傳統,但看到來的是金盔金甲的錦衣衛,腿先軟了半截。再看看來遞過的名剌上寫著「龍圖閣大學士、翰林院掌院學士、大明行政學院司業、大明軍事學院司業、大明錦衣衛西鎮撫司鎮撫使」等一長串實銜官職,腰都軟了,點頭哈腰地把補給奉上。因為大明許多官員頭銜雖多,但只有一兩項是實銜,其他的都是虛銜、榮謄銜。拿出來唬人的,根本無事可管。比如說榮祿大夫、光祿大夫,還有大名鼎鼎的三公——太師、太傅、太保,三孤——少師、少傅、少保,太子三師——太子太師、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太子三少——太子少師、太子少傅、太子少保等等都是虛銜。能得到一長串實銜的猛人可不是他們這些地方小官能招惹得起的,趕緊送上盤纏,打發走來人算了。
十八日後,大軍行至登萊巡撫的駐所,山東登州(今山東蓬萊)。新任登萊巡撫李蒿率文武出城十里迎接,陪同的官員有登州知府、萊州知府、登萊總兵等等。
朱由誠把大軍駐紮在登州城外,帶著六位千戶及其一大幫隨從,進了登萊巡撫衙門。
見了面,客套了一番之後,朱由誠展開天啟皇帝的秘旨宣讀。
眾人聽後大驚失色,李嵩道:「覺華島有軍七千餘人,商民也有七千餘人,合計一萬四千餘人,還有八萬石糧食,撤離談何容易?」
「建奴即將在遼東用兵,而今年冬天特別寒冷,覺華島附近海水結冰,島與大陸連為一體,根本無險可守,這不是把人和糧食送給建奴嗎?」
「寧遠離著覺華島很近,而且寧遠城大,放下這一萬四千人綽綽有餘,為何不撤往寧遠,而捨近求遠,撤往登萊呢?」
「你去和袁崇煥說,只要他同意,我就把覺華島的人和糧食都放進寧遠。」
李嵩的頭搖得像波浪鼓,道:「我才不去說呢,要放他早就放了,還等我說呀。袁崇煥脾氣又臭又硬,就像茅坑裡的石頭,我才不去碰壁呢。不過,袁崇煥不是自稱知兵嗎?不會看不出這一點吧。莫非……」
李嵩神色一變,背上的冷汗涔涔而出。
朱由誠微笑道:「我可什麼也沒說哦。對了,我的人要渡海前往覺華島,你盡快安排一下。我記得當年袁可立巡撫登萊時,可是造了不少海船的,一次性把五千騎兵投放到覺華島應該不成問題吧。」
李嵩笑道:「大人長途行軍,理當休息一陣子。來來,咱們先嘗嘗登州的特產,正事明天再議。」
朱由誠騎了半個多月的馬,已經疲倦得無以復加,聞言點點頭,道:「也好,反正建奴還要一個多月才打來,時間還很寬裕,暫且休息一天算了。」
李嵩站起身,眾文武將他們迎進客廳。客廳裡擺著一張巨大的八仙桌,上面杯盤碗盞俱已備齊,菜正騰騰地冒著熱氣。李嵩還真是有心,竟然是算準了吃飯時間,讓朱大人一進客廳就可以吃上熱騰騰的飯菜。
那些隨從也沒有被冷落,安排在院子裡宴飲。
登州是海邊城鎮,所以這桌酒菜以海鮮為主,什麼魚翅、大黃魚、帶魚、石斑魚、鮑魚、牡蠣、大龍蝦、象拔蚌、螃蟹。應有盡有,整個一個水族聚會。
李嵩舉杯道:「登州別的東西不多,就是魚多、蝦多,這玩意運到京城價格昂貴,但在這裡價格就便宜得多了,大人嘗嘗。這杯酒。我先乾為敬,大人請隨意。」
朱由誠拿起酒杯,聞了一下,香味撲鼻,確實是上好的美酒。他放下杯子,道:「錦衣衛西鎮撫司從不飲酒,如果有蜂蜜水,可以來上一些。」
一個下人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李嵩把眼睛一瞪,道:「大學士要喝蜂蜜,你儘管去找就是,找不到就買,我就不信登州府連一點蜂蜜也找不到。找不到就去萊州府,再不找不到就去濟南府。反正一刻鐘後,我要看到朱大人面前必須有蜂蜜水,而且是濃的。」
陳國齊笑道:「李大人好大的官威呀。如果真要到濟南府去買蜂蜜,你就算讓他飛。也飛不了那麼快呀。」
李嵩陪笑道:「哪裡,哪裡。這些下人就是憊懶,不願意去找。三天不罵,上房揭瓦。登州府這麼大的城池,怎麼會沒有蜂蜜呢。不說嚴重一點,他們就不去認真找。你可不知道呀。這年頭要找一個忠心的僕人有多麼難。」
果然,李嵩的威脅取得了效果,另一個下人端了一大壺蜂蜜水過來。李嵩親手接過水壺,給朱由誠、客青青、吳虎平、陳國齊、蔣庭、馮定邦、許寧各倒了滿滿一杯。
朱由誠注意到端蜂蜜水來的下人換了一個,便笑道:「下人偷懶也是常事。不過今天登萊文武歡聚一堂,是個喜慶的日子。本官就替那個下人求求情,不要處罰他了吧。」
李嵩哈哈大笑,道:「下官仁義當先,怎麼會隨意處罰下人呢。既然大學士大人不放心,也罷,就把那個叫吳孝傑的下人叫來服侍大人吧。」
端壺過來的下人退了出去,不一會兒,吳孝傑重新進來。
他向朱由誠鞠了個躬,道:「謝大人求情,小的會好好工作,不會再偷懶了。」
朱由誠見他臉上隱隱有指痕,眼圈微微泛紅,心中暗歎一口氣,為什麼人總是要等受到懲罰以後才會悔改呀。他點點頭,不再理他。
六個千戶身居內陸,哪裡吃過海鮮,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麼吃。他們生怕弄出笑話,不敢動那些帶殼的海鮮,只好吃那些海魚。畢竟海魚雖然怪模怪樣,結構卻與河魚相似,吃法應該也一樣。
朱由誠這輩子當然沒有吃過海鮮,可他上輩子吃過呀。見客青青不敢動那些帶殼的,只吃些海魚,笑道:「秋高氣爽螃蟹肥,雖然今年天氣冷,但螃蟹味道依然不錯。」
說著,朱由誠小心地為客青青剝開螃蟹,把蟹黃挖出來放進她的碗裡。另外五個千戶自知沒有客青青這樣的待遇,只能學著朱由誠的樣子,把蟹黃挖出來吃。
李嵩心道:「朱由誠還真有名士風度,打仗還帶著美人。不過建奴凶狠殘暴,有名士風度死得更快。我還聽說,他們的軍營夜夜笙歌,似乎帶了營妓,這樣的風|流軍隊,去遼東不是給人送菜麼。」
李嵩心裡鄙視,嘴上卻笑著說道:「大學士的上下級關係真夠融洽的,難怪只花了一點點時間就到了登州。下官剛接到朝廷的命令,你就來了。」
朱由誠哪裡知道他心裡想什麼,只當他真的欽佩,口中連連謙虛。
其他的登萊官員也是官場老油條,知道錦衣衛的人不好惹,雖然鄙夷他們鬆散的軍紀,但也不敢出言斥責。他們見朱由誠示範吃螃蟹,知道這些內地的大人物沒吃過海鮮,紛紛示範。
千戶們這下放心了,只管跟著那些登萊官員吃就是了。
朱由誠看著好笑,不由說道:「看到大家吃海鮮,我不由想起一個笑話。傳說有一個姓李的官員——李大人可不是說你哦。他出使番邦,有一次請番人吃麵條。番人何曾見過麵條,不知道該怎麼吃,便約定姓李的官員怎麼吃,他們就怎麼吃。姓李的官員看著番人吃麵條好笑,笑得猛了,打了個噴嚏,麵條從鼻子裡噴了出來。番人嚇得大喊,李大人這樣吃,我們可學不了了。」
登萊官員哄堂大笑,一旁服侍的下人跟著一起笑,就連紅著眼圈的吳孝傑也笑了。
朱由誠用笑話為六個千戶解嘲,讓大家對他的好感倍增。
忽然,登萊總兵「阿嚏」一聲,打了個大噴嚏。當然,面對滿桌高官,他不敢放肆,低下頭,用手捂鼻子。等他抬起頭,鬆開手,大家笑得更大聲了。原來,桌上雖然沒有麵條,但有魚翅。魚翅是條狀的,煮得綿軟,就像麵條一樣,結果總兵打噴嚏時,不知怎的,魚翅就從鼻孔裡鑽了出來。
總兵還恍然未覺,不明白大家為什麼指著他的鼻子大笑。
朱由誠笑道:「總兵大人這種新式吃法,本官也學不會呀。」(未完待續……)
ps:(感謝訂閱的書友,順便滾鍵盤求推薦,求月票。感謝書友偷菜大大的連續三張月票!這麼熱情,今天不雙更都對不起書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