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黃僧袍降臨戰場,弘法殿眾人見之,驚喜之情難以言表。
「殿主!」
反觀寂滅寺一方,尤其是一直表現的智珠在握的六金剛,額上冷汗乍現,首度露出事態脫出掌控的驚容。
天聖寺弘法殿之內,以天地二僧實力為最,地便是承襲地藏王大願法門的地果,而這天麼……
天因!
此前六金剛譏笑弘法殿實力不足,見地不見天,所指便是此點。
「不可能!天因,你為何會出現在此?」六金剛強壓著微顫的聲音,對於一名自詡智慧的人來說,最能引發恐懼的,莫過於原本認為如臂使指般的絕對掌控出現意外變數,尤其是這種足以顛覆整個戰局,轉勝為敗的巨大變數。
天因沒有理會六金剛,一步一沉向人事不知的地果走去,步履間看似極緩,實則轉瞬而至,他探上地果的脈門,隨即出手輕點。
咄!咄!咄!咄!咄!咄!
宛如尖物擊木般的聲響,天因出手看似平緩隨意,然若細看,現場大多數人卻驚疑發現,以自身眼力,竟看不清這黃袍僧人究竟出了幾指。
「緣也命也,本座終究還是遲了一步。」語氣平淡,輕描淡寫的一聲歎,似已將地果之慘狀一言揭過。
終回頭,目光落在大金剛等一眾寂滅寺身上。
「此刻你等內心必定驚奇,現今原該身在大宋境內的本座,卻為何能現身此地。」語氣依然平淡,似一點都不嫉恨地果之仇。
面對弘法殿主如此語氣,弘法殿眾僧倒是神色如常,一點都未表現出意外,他們已將地果安置好,一眾僧人的目光盡數集中在天因身上。
出現意外變數,六金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維運轉,天因之話印入心底。
——嗯?難道……
「從頭至尾,你根本未入宋國,離開大理之事,是你刻意散佈出的虛假信息,障眼法?」腦中浮現出一種可能性,六金剛不確定的問道。
「若本座由始至終都在大理,為何一開始不與地果師弟一同前來增援,難道本座方才就一直隱匿在旁,坐視地果師弟遭你等毒手麼?」
弘法殿主依舊那副淡然慈悲笑容,即便反唇相譏,卻仍顯得無一絲攻擊性。
六金剛暗道慚愧,突如其來的變數令自己心神失守,思維運轉大失水準,竟連如此明顯的漏洞都未想到。
——冷靜!別自亂陣腳!
意念催逼,進一步催眠自我,拋棄眼前算計失利所帶來的心裡壓力,六金剛思緒翻湧,急速整理著信息。
思路逐漸清晰,六金剛隱隱感覺已經抓住了什麼,卻聞天因再度開口:「自從貴寺明王無故針對我聖佛一脈啟,貴寺對我天聖寺眾修者的行蹤一直多加留意,然以明王之智,恐怕也想不到,長久派人密切監視所得到的情報,其實每每有一二條與現實有所差異。」
轟轟轟——!
驚雷殛頂,霎時間,六金剛再露驚容,他全明白了。
「原來!你們一直都在刻意製造假情報!你確實去了宋境,只是你之回歸,卻非我等所掌握的那般,暫時脫不開身。」
此言一出,不但六大金剛,寂滅寺眾人,就連弘法殿僧人都目露驚容。
原來天聖寺早已知曉寂滅寺一直派人監視,對於這種現象,天聖寺聽之任之,但同時也一直讓寂滅寺得到虛假情報,如此做不過未雨綢繆,以備有朝一日以假情報讓寂滅寺做出錯誤判斷。
就如今次天因之事,天因此前確實身入宋境,但寂滅寺所掌握到的他回返之期,卻與真實情況不同,導致六金剛漏算了天因這一足以改變整個局勢的戰力。
忽地,六金剛放肆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出家人不打誑語,天聖寺如此做法,與我寂滅寺大黑天教義倒是殊途同歸,如此看來,天聖寺何必『皈依』,不若一同歸入我大黑天信仰,同宗永好。」
六金剛之譏諷刺耳之極,弘法殿眾僧聞言,皆露出一絲慚愧,若天聖寺真如天因所言,一直在刻意散佈假消息,不啻觸犯了佛門戒禁中的誑語一條。
「不為誑語,是名誑語,不拘名相,還照本心。」天因面上不見愧色,朗朗清喝道。
名為入流,而無所入……
名一往來,而實無往來……
名為不來,而實無不來……
則非莊嚴,是名莊嚴……
佛說非身,是名大身……
佛門正品金剛經中,再再提到名相之分,佛之一說,往大處講,可廣袤億萬佛土,無邊無際,若往小處說,相比凡人也可盡歸一線之隔。
著相即人,無相即佛!
弘法殿眾人皆通金剛經,耳聞天因不拘名相之說,豁然開朗。
出家人不打誑語,這「誑語」說到底,也不過一名相,因此天因方有「不為誑語,是名誑語」之說,誑語既是名相,出家人又何必執著於此相。
弘法殿主一語化解六金剛言語譏諷,弘法殿眾人面上再無慚色。
此僧依舊那副悲天憫人,慈心渡世使人如沐春風般的笑容,續道:「寂滅寺盡得曼陀羅魔功,更能修至大成,此點著實令本座意外。」
天因目光流轉,移動到大金剛身上,他方才與弘法殿眾人短暫接觸,已得知大金剛擊倒地果的過程。
曼陀羅魔功為數十年前塗毒吐蕃、西夏等西陲諸國的邪功,凶名赫赫。
然此邪功之名,卻仍未令天因沉靜如水的目光中露出一絲動搖。
天佛之前,陀羅魔穢,無難邪說,皆不足懼。
「閣下結合曼陀羅魔功、黑天邪佛之力,重創地果師弟,然地果師弟身負地藏菩薩渡世宏願,地藏大悲之力傾盡一擊,即便閣下雙魔護身,也不可能毫無受創,本座推斷,如今閣下之留存實力,已不足五成,閣下欲以如此戰力,再度對上本座天佛伏魔之招麼?」
一字一句,並非厲聲,卻似如來天音降世,**震盪心魂。
寂滅寺眾人面面相窺,天因身為弘法殿第一高手,實力深不可測,傳聞比地果高出一倍不止,大金剛方才戰過地果,雖然得勝,但元氣大為耗損,若再戰天因絕無勝算。
霎時間,六大金剛神情凝重,天因之出現,頓時令情勢翻天覆地,寂滅寺這方完全落入下風。
暮然,一股強絕氣勢自東南方爆升而起,眾人受驚,目光不由自主轉去,卻見戰場東南方夜林中,一道身影疾馳飛躍,身影趨近之速極快,勢之迅猛,竟摩擦的四周空氣嗚鳴作響。
轉眼,身影已來至戰場,眾人得見真容。
黑衣墨袍,身材矮小,漆黑斗篷下更露出一張稚嫩青澀的少年面容,看似不足十六。
黑袍少年單手高抬,掌上承托著一隻一人高的巨大蠶繭。
「是神蠱蠶皇!」
見到蠶繭,少數仙靈島弟子驚呼出聲。
眾人目光鎖定這黑袍少年之身,無論寂滅寺,疑惑仙靈島,皆目露驚疑。
「你是何人?因何手持神蠱蠶皇,你將靈淵那些守護弟子怎樣了?」蠶繭入目,敖潔潔肅然動容,神蠱蠶皇不但干係廣成仙府的下落,此刻更與高富帥生死一體。
「哦~~~,那幾名守護弟子麼……,除了一人心智薄弱外,其他都很盡責。」黑袍少年回憶者著道,言語間一派輕鬆淡然。
宛如訴說一件日常瑣事的平淡語氣,落到眾仙靈島女弟子耳中,卻成了最無情的宣判。
「你……你殺了瑩兒她們!?」
一名二八年華的俏婢顫抖的問道,驚懼面容,絕望眉眼,再再投注少年青澀懵懂的臉龐,這張比起她來更為年輕的面容,怎能如此若無其事的宣判閨友的身亡。
「本座成全了她們。」
仍然是毫無一絲愧疚的語氣,口出此句,少年悠然轉身,飛縱幾躍,以急速身法來到寂滅寺這邊,卸下蠶繭。
「看好此物。」宛如命令般對大金剛等人吩咐道。
大金剛等人聞言一怔,五金剛見他一素未平生的黃口小兒,竟然對自己師兄弟如此語氣,潛意識中忽略此子現身後一系列非常表現,怒眉一挑:「大膽,你……」
「嗯!」少年突然目凝煞氣,向五金剛投來。
霎時間,五金剛只覺寒氣透體,一股難以想像的壓力自天而降,壓迫全身,渾身上下無一處可動彈,彷彿這幅身體已不是他自己的了。
輕描淡寫一眼,將五金剛後面的話全逼了回去。
少年似乎對五金剛再無任何興趣,放下神蠱蠶皇后,身法疾馳,來至戰場中心。
「天因,生力軍對生力軍,便由本座我來做你的對手,如何?」
轟轟轟——!
此言一出,寂滅寺眾黑袍人,弘法殿眾僧,以及仙靈島弟子內心同時驚炸。
區區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竟狂言要對上天聖寺弘法殿之主,實力數倍於地果的第一高手……天因!
「放肆!黃口小魔,不自量力!」
怒目金剛般的七葉一步踏前,雖然六大金剛反應怪異,但此子一番表現,他之立場已顯露無疑。
天因身形一閃,阻在欲衝上去的七葉之前。
「殿主?」
「本座自有裁斷,七葉你不可魯莽。」七葉無奈,只得忍氣吞聲的退回。
天因目光流轉,鎖定眼前那道黑袍青澀的身影:「閣下真欲與本座交手,既然如此,何不通報姓名。」
「哈哈哈,姓名即名相,原來天因你也難脫名相之拘。」
少年譏諷笑道,他將斗篷扯下,露出一頭披散肩胛的長髮:「想探本座之源,既然如此,那便……接掌吧!」
一言未盡,少年身形速動,轉眼間已騰至天因面前,一掌探出。
發掌之姿仍是輕描淡寫,但發掌之時,其身軀卻湧出一股濃郁的黑邪之氣,這股氣息邪力之強,就連大金剛的曼陀羅金剛證法都難以企及。
見到這幕黑氣出現,六大金剛面露驚詫,就連天因也現動容。
——怎會?這股氣息是……
「黑天邪元!?你是……鳩!摩!羅!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