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識地單掌捂臉,欲藏起離火重瞳這項秘密。
視線透過指縫,端視銅鏡中那對陌生又熟悉的異瞳,高富帥已不似先前幾次那般驚訝,這離火重瞳首現是在數月前,大相國寺初遇方婉柔那會兒,之後沉寂數月,待到香濤水榭魯智深來襲,是第二次出現。
之後便得到那句「離火重瞳,玄妙無方,慎用。」,正因如此,被方婉柔採補暗算之時,少年才能急中生智啟動離火重瞳,不但奪回陽氣,更意外收穫方婉柔陰寒真力。
那之後少年本想深入探究,卻因為被張映月擄劫,不想在她面前暴露底牌,故一直棄而不顧。
不想此刻面對青冥喪氣,離火重瞳自行現出禦敵,少年心知這等變化必瞞不了張映月。
果然,耳邊響起驚詫。
「你——你的眼睛!」
暗歎一聲,心知掩飾已無必要,少年移開手掌。
「姐姐應該知道我數月前大相國寺的那次死裡逃生吧,那日之後我的雙眼偶然會出現這等異象,我自己也是不明所以。」
「既有此事,為何之前不提。」張映月語露不滿,幾日相處,她已漸漸擺正自己那姐姐的位置,見身為小弟的高富帥竟然瞞她如此重要之事,慍怒頓生,雙頰生寒,大暑時節,四周溫度竟莫名下降幾分。
「這異狀本不受我控制,即便提了也無法證明,況且……」高富帥頓了頓,神情有所顧忌。
「為何欲言又止,又想騙我!?」慍怒提升為躁怒,柳眉上揚,足尖前探,作勢欲出手教訓。
「怎會?我欲言又止是因為,這異能出現的幾次,差不多都與方婉柔那妖婦有所牽連……」高富帥再度欲言又止,這次張映月卻無言以對。
她此前聽高富帥談及和林夫人方婉柔的糾葛,明白過程綺麗淫穢,不堪入耳,如今思及仍是面紅耳赤,大感吃不消。
同時,張映月也察覺高富帥話中破綻。
「如此說來,上次你說被那妖婦……采……採補,最後也是以此脫險?」
「採補」兩字囁嚅難出,嬌羞之態沖淡一切凶悍,女子特有嬌媚借道袍女冠,展現另類風情。
「這……我也不能確定,當時我被妖婦邪法控制,渾渾噩噩,似夢似醒,期間似乎是有雙眼灼燒感,但卻無法證實。」
高富帥早一步在心內備妥說辭,張映月心性雖不似自己詭詐,卻也非愚蠢,一旦承認離火重瞳,她必然將之與先前的事聯繫起來。
目光仍有懷疑,但已確認心中所想,張映月注意力自不聽話的「弟弟」身上移開,轉向王公子。
此刻披頭散髮的他已陷入昏厥,不過神色如常,脈搏平穩,生命無礙。
「姐,方才是怎麼回事,可是和那邪魂交過手了。」高富帥湊了過來,他對方才張映月施法之舉大感興趣,尤其是那番咒語。
凝虛煉魄也有一段勾離魄形的咒語,高富帥讀四書五經時難以靜心集念,在道術咒法方面卻極有天賦,之前勾魂咒語他差不多一遍就銘記在心,方才張映月所誦之咒也是同樣。
——五雷使者,五丁都司。懸空大聖,霹靂轟轟。朝天五嶽,鎮定乾坤。敢有不從,令斬汝魂。急急如律令,……應該是如此沒錯。
不過單知咒詞怕是無用,學習凝虛煉魄後,高富帥特地瞭解過道門咒符,知一般道門咒符都是咒語、法訣、法力三者合一施展,似凝虛煉魄這等特例,實為稀少。
「不錯,就如我先前觀察,他體內確有邪魂依附,此邪魂法力不強,但性質怪異,與王公子身體糾纏極深,我欲以術法剝離,卻被他力量反噬,險些傷及自身。」語氣意外透出一股柔弱,高富帥聞言一呆,竟對這一刻的張映月生出一股本能的保護**。
但這不過是一瞬間的錯覺,少年即刻醒覺,直呼好險。
——別犯傻了,這母老虎那麼厲害,簡直和那魯智深、林沖有一拼,哪裡需要我來保護。
「對了!姐姐,你方才用的是什麼道法,好厲害,無聲無息,卻雷霆滿佈?」高富帥對自己內心真實的反應,本能地感到恐懼,刻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那是道門攝邪咒,你看到的雷霆只是陰陽氣機衝撞下的幻象,此咒威力不算強大,但對於邪魂鬼魅卻是功效顯著。」
叮——!
高富帥腦門一亮。
——咦……對付邪魂鬼魅功效顯著!
腦中浮現出自身境況,高明、高飛、不知名項姓人、傳授凝虛煉魄者……
——這咒法根本就是為我量身打造的!
「姐姐,這咒法能否傳我?」冀期目光向張映月投來,兩眼滿懷真誠,真誠到如饑似渴。
「你……哼,施展道門術法必須修持法力,我道宗修法講究煉精化氣,煉神還虛,童子身修練方可事半功倍。」玉容嬌嗔再現,同時不屑與鄙視並現,張映月一想到這弟弟過往的歡場盛名,心中怒意莫名攀升。
「不是也有陰陽和合,雙修成仙的傳說麼,就連戒律森嚴的佛門都有那歡喜佛,不見得就一定要童子身吧……」諾諾小聲嘀咕,似是怕張映月聽清,卻更怕她聽不見。
「住口!那是邪魔外道,你若敢登上此道,他日前來斬妖除魔,我定是開路先鋒。」張映月擺起姐姐架子嬌斥。
事實上,陰陽雙修源遠流長,直可追溯到上古幾位名動天下的飛昇仙人身上,雙修之法合乎天性,為不少道脈中人推崇。
當今眾多道門修士,其中結髮道侶的不在少數,這些修士不少居於道門高位,若雙修是歪門邪道,他們豈非早該自刎。
道門中人並不排除雙修之法,只是此法壁壘難分,稍有邪念,合乎天性自然之雙修妙道,便會淪為低俗陰毒單方面的採補。
因此這一脈修者雖不少,大肆頌揚者卻是鳳毛麟角。
似張映月這類出身道門正統的後起之秀,對此法往往存有偏見。
「不敢,不敢,有姐姐指引前路,小弟我怎會走上歪門邪道呢?」高富帥討饒道,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世間也非只有張映月這一脈道統,只要來日和她分道揚鑣,自能找到機會。
少年內心對陰陽雙修十分嚮往,這不但迎合他本身性格,更重要的是,他如今一身內力便是這麼來的。
一想到體內快煉化的陰氣,那具豐腴飽實,上凸下翹,曾經和自己顛鸞倒鳳的妖媚女體宛如浮現眼前。
——不知那妖婦現在如何了,發生那種事,林沖還會留著她麼?
——可惜啊!若非人妖難辨,真該收入本衙內的房裡,往後讓她和采蝶兒一王二後,聯手伺候本公子。
腦中又浮現老相好彩蝶夫人,只覺兩女身影變化交錯,豐臀碩乳,顛浪顫波,霎時間只覺眼前**無限,沃濡滿盈。
「想什麼下作之事呢!再敢露出這種表情,攝邪咒下個目標就是你!」
「姐!你是霸王再世啊,我體質有損練不出法力,讓我自我陶醉的幻想一下也不成麼?」高富帥靈機應變,他自然不會坦誠方纔那一刻,腦中那自覺為『綺麗』,也即是張映月口中『下作』的精彩內容。
沒興趣探究高富帥的話,張映月將注意力放回到王公子身上。
「他體內邪魂靈力並不強,但其殘魂較之普通冤魂靈體更為完整,方纔我施法之際,他與我對抗攻守有序,如此下去誅除恐怕不易。」語氣中已有退意,兩人之前已與王老爺說好,若力有未逮便抽身,而且兩人所留乃是化名。
「姐這是要放棄?難道真沒別的方法了,我們之前打聽過,這王公子雖出身富貴,平日為人倒算良善,姐姐是修道人,救人一命可是勝造七級浮屠啊!」高富帥心知張映月出生玄門正宗,這類濟世為懷的借口最易打動她。
「我看是救人一命可抵九百貫吧?你真以為我掌握不了你的心思?」張映月嗤之以鼻,她自然沒忘記兩人此刻身在王府的起因。
她懶得糾正「浮屠」是佛門之語,與道家稱不上多大干係。
「九百貫滿足我的山珍海味,七級浮屠成就姐姐的善緣,我倆各取所需,有什麼不好呢?」高富帥並不否認自己的真實內心。
「各取所需?一點力都不出,你有索取的資格嗎?」
「怎麼沒出力,方才要不是我放下原則偷襲他下盤,姐姐也沒那麼容易制服王公子,我可是間接救了他的命,若讓他和姐姐鬥下去,保不準他所有的生元精氣都被催化成內力。」
張映月啞口無言,這一點上高富帥確實有所建樹,甚至居功至偉。
沉默片刻,肅聲道:「我們道門驅邪誅妖,除鬥法力敵外,也有憑借智慧與邪魂周旋,最終令它放棄依附入輪迴的例子,不過這種方法無關乎法力強弱,我並不擅長。」
「至少試試吧,說不定能成呢?」
張映月思索著,相比起鬥法,這種方法風險要小的多,她覺得試試也無妨。
「扶他坐好。」
高富帥將王少爺弄成盤膝姿勢,張映月與他面對面盤下,手捏法訣,週身靈氣湧動。
離火重瞳此刻仍未退去,目光停在張映月身上,重瞳照耀下,高富帥只見眼前的張映月週身縈繞著一股蘊彩藍光,光芒藍中帶銀,皎潔似月,白如棉絮。
雙掌變幻,藍白光芒流轉全身,最後湧入玉臂,匯聚指尖。
一指點上王公子腦門,張映月不以力敵,柔和善意的念頭順著指尖,深入王公子腦海心田,向那最深處靈思匯流之地探去。
「對影成三人!三人!三人!除李太白外,其餘兩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