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世界,深邃廣闊,漫無邊際,且地形易變。若是沒有相應的定位手段的話,光憑一紙地圖,是沒有用的。
而這種所謂的定位手段,說白了,乃是地下生物經由幽暗地域位面的力量侵蝕,所產生的一種天賦能力罷了,外人根本無法依靠學習來掌握。
特斯拉在俘虜一個地下生物作為嚮導,和直接暴力拆遷開路法之間猶豫了三分鐘,最終做出了決定:暴力拆遷什麼的,畢竟不太好,咱是個明人!還是找嚮導吧!
*
跑!跑!跑!
伊寧爾德蘿斯·帕博拉卡西·黑曜石此時此刻已經顧不上保持呼吸的節奏,拚命的壓搾自己身體內的每一絲每一毫的力量,向著黑暗的深處跑去——
因為她在被人追殺。
準確的說,是在被黑曜石家族追殺。
因為——她失敗了!棋差一招,落敗給了她的妹妹。
所以,她就敗了。從距離主母之位一步之遙的「黑曜石之刃」,成為了現如今的喪家之犬!
呼吸已經凌亂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還在呼吸——因為她只記得向前狂奔,其他的事,都失去了注意。
但是——
一道墨綠色的光束,從後方激射而來,命中了伊寧爾德蘿斯!
「哼!還真是能跑!妳真的只是個牧師嗎?這份體能,都能當個合格的戰士了吧?」
隨著這句略顯奚落的話語,一個男性卓爾不緊不慢的從來路的黑暗中逐漸走了出來。
這個卓爾男子,有著在卓爾中罕見的高大身材,肌肉發達,高高鼓鼓的撐起了一身黑色皮甲。垂於身側的雙手貌似悠哉的倒提著兩口卓爾彎刀,刀尖拖地,在地面上刻印出了兩條平行筆直的軌道痕跡。
一頭白髮修剪成了利索的短髮,更顯得精神,配合著一雙鷹目,越發的犀利而又鋒銳。
這是一個堅毅的男人——光憑肉眼就能確定。
「軍、軍刀!」
癱軟在地的伊寧爾德蘿斯,面目猙獰的瞪視著那個該死一萬遍的男人!
「倚翠爾德蘿斯那個婊子到底許諾給了你什麼?!」
「唰——!」
一把彎刀割裂了空氣,吻向了伊寧爾德蘿斯的脖子——
「刺啦」的一聲,原本癱軟在地的伊寧爾德蘿斯,卻是忽然間一個撐身,身子向後飄去,拉開了距離。
「唉呀唉呀,別忘了我有鷹目啊,伊寧爾德蘿斯大小姐!」口中雖是這麼抱怨著,但手上功夫可是不慢,又是一刀劈出!
與之對應的,是一道鞭影!
不過一息之間,兩人已經對攻十一招,卻是那名堅毅男子佔據優勢,刀刀攻其必救,刀法凌厲狠辣,而鞭影卻是落於下風,防禦空間正在被壓搾。
見況,伊寧爾德蘿斯大急。畢竟眼前這位僅是先鋒,後邊還有大隊人馬!若是不能盡快脫身……那就再也無法脫身了!
一咬牙,伊寧爾德蘿斯猛地後退一步,將一物扔了出來。
軍刀急速後退,與那東西保持距離。
那個東西是,一個正在燃燒的卷軸。
「什——」
不等驚訝脫口而出,那卷軸就猛地爆裂!一股子濃濃的黑煙爆向四方,一種混亂無比、令人頭昏腦脹的力量,出現在了軍刀的感知當中。
這種感覺是……
軍刀咬了咬牙,看向了那個從黑煙之中緩步而出的怪物:「……惡魔!」
小腿大身巨臂膀,這個夾雜著硫磺與火舌而至的惡魔,整體看上去是個倒三角形,掩藏在破破爛爛金屬頭盔中的歪斜三目,綻放出了三點猩紅。
軍刀飛速掃視了一下,這個惡魔通體包裹在打滿了補丁的金屬盔甲中,尤其那雙巨型的手臂,更是厚重到不像話的肩甲臂甲拳套甲,宛若兩隻攻城錘。
看著就不好對付啊……
軍刀忽然有了一種搔頭皮的衝動。
而那個伊寧爾德蘿斯——早就跑得不見蹤影了。
「為、了……靈、靈魂!」
那個惡魔操練著半生不熟的通用語,嘶吼著衝了上來!
*
地下的黑暗與陰影中,傳來了一陣古怪的音樂聲,打破了這裡亙古以來的寂靜。
這些古怪的樂調傳入了伊寧爾德蘿斯的耳中,吵醒了半昏迷的她。
渾渾噩噩、時不時夾雜著空白的大腦,已經無力再做出什麼思維邏輯的判斷,只是茫然的抬起頭來,盯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裡,一個中等體型的人型生物,正隨著拍子而踏步前行,只是姿勢卻很奇怪,放佛是正在騎馬一樣。
「我爸剛弄死他!」
好吧,還有那跑調的唱功。
也不知為何,原本理應空白一片的腦海,此時竟然恢復了些思考能力,伊寧爾德蘿斯便開口呼喊道:「救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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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翠爾德蘿斯·帕博拉卡西·黑曜石,帕博拉卡西的城主,同時也是這片地域的黑曜石家族的新任主母。
此時的她,正安臥於主母寢室的舒適大床上,慵懶的蜷臥著自己的玲瓏身姿——的確是玲瓏的,因為她還未成年。
但,未成年並不代表無害,更不代表少不經事。事實上,正是她,於前不久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半途殺出,擊敗了原本大局在握的伊寧爾德蘿斯,最終榮登帕博拉卡斯的黑曜石主母之位。
而現在,這位主母大人,卻是心情不太好,顰眉微蹙,顯然是有什麼心思未解。
忽然,她睜開雙目,喝道:「進來!」
房間的大門輕輕的推開,一名侍女低著頭,恭恭敬敬的走了進來。
「何事?」
「啟稟主上,是那些人類的賤人,他們……」
倚翠爾德蘿斯哼了一聲,嚇得侍女立刻住了嘴。
「給點錢,立刻讓他們滾蛋!」
「是!」
房門輕輕地關上,那侍女慌不忙接的退離了出去。
重新回復了安靜的房間中,倚翠爾德蘿斯的心情變得更不好了。
「姐姐啊……」
*
地下的荒野,是比近城的郊區更加危險的區域,是城裡居民一生都不一定會踏足的所在。
但是現在,一群正在奔向自由的人們,正在這片危險地帶中穿梭!因為他們腳下的道路,正是通向美好新世界的必經之路啊!
這群人們,都是人類,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衣物破舊、面目滄桑、體質羸弱……但這些,全都無法阻攔他們的腳步!
近了!近了!每一步的邁出,都意味著距離的縮進!
這是通往希望的道路!
「快!快!」
領頭的一位中年大漢,正壓低了聲線,不住的催促著眾人。
「這條道路是最近、也是最安全的一條了!我們身上噴灑了珍貴的藥劑,足以令這附近的野獸規避!這一帶又罕有魔物出沒,所以只要我們能夠在藥效失效之前,跑到「出口」,我們就贏了!一個小時!我們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
「所以——再快一點!」
無論是老是小、是病是弱,面對近在眼前的美好新生活,都無一抱怨,全都牟足了勁,使勁的奔馳!使出了吃奶得勁奔馳!
突然,領頭的中年人停下了腳步,猛地做出了個手勢——
有的人還記得這個手勢,立馬也跟著停了下來;但更多的人,卻互相間撞了個人仰馬翻、鼻青臉腫,成了一地的滾地葫蘆。
前方,視線的盡頭處,慢慢的爬過來了一個人影。
那個身形、那頭白髮,哪怕他正低著頭爬行、哪怕他滿身傷痕血跡、哪怕他在身後的地面上留下了一條血道,一眾人還是能夠清晰的辨認出來——
「軍刀?!」
軍刀停下了胳膊的機械往復運動,吃力的抬起頭顱來,費了些功夫聚焦視線:「……大家?摩托叔叔?」
他愣了一下,又道:「……你們,怎麼跑到這兒了?……你們,不是被倚翠爾德蘿斯抓住了嗎?怎麼……逃出來……」
一眾人等,彼此尷尬的互相看了看,默不作聲,保持了一片古怪的沉默。
而這時,軍刀已經使出最後的一點力氣,站了起來,踉踉蹌蹌的、摔著走著過來,伸出雙臂,擁抱住了他的摩托叔叔——
「太好了……你們都平安無事……呃?」
軍刀覺得胸口前頂著一袋東西,硌得人難受。而聽聞其聲音,似乎是一些……金幣?
*
「尊敬的人類施法者,如果您能夠還我自由的話,我願意用我珍藏的所有寶物作為報償……」仍然還不死心的伊寧爾德蘿斯,繼續勸說著眼前這位強大的人類施法者。
但這個一襲黑袍的傢伙,就是不為所動,無論是金銀珠寶、魔法道具、魔道書、魔法材料、奇珍異寶……這個傢伙全都不感興趣,連點反應都欠缺。
但是,伊寧爾德蘿斯卻不敢反抗:因為這個人類施法者深不可測,普一見面,就隨手一道青光,治好了自己。然後又是一道名為「生死符」的、不知是詛咒還是強制契約的東西,種入了自己的體內。
這個名為「生死符」的東西,透過**與靈魂的鏈接,而滲入到了自己的靈魂深處,甚至還屏蔽了自己與偉大的蛛後蘿絲的信仰鏈接!害得自己現在連神術都用不出來!
而至於生死符的作用……她已經品嚐過一次了,絕不想再品嚐第二次!
這個身材高大的黑袍人類,依然不緊不慢的邁著步子,向著帕博拉卡西城的方向前進著,而那個灰色短髮的人類小女孩,也依然端坐於黑袍人類的左肩上,看著她的書。
該死的!回到了帕博拉卡西城後,自己該怎麼辦?嗯,或許可以把這個黑袍拉下水……
也在這時,伊寧爾德蘿斯抽了抽鼻子,她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知道妳為什麼會失敗嗎,伊寧爾德蘿斯?。」
突兀的,那個黑袍發言了,嚇了伊寧爾德蘿斯一跳,「什、什麼?」
「知道妳為什麼,會敗於妳的妹妹倚翠爾德蘿斯嗎?」
「……為什麼?」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沒能別過自己的好奇心。
「因為,妳還太嫩了!」似是好笑一般,那個人的聲音,都顯得愉悅了許多,「一來,相對於獎勵賞賜,懲罰恐嚇對於人們的影響力度要更大些……」
「就比如妳之前遇到了那位軍刀——為什麼帕博拉卡西城的第一傭兵,會選擇妳的妹妹,而不是妳?畢竟就當時的局面而言,是妳佔據優勢,若是他投靠妳的話,妳必贏。」
血腥味似乎越來越近了,但伊寧爾德蘿斯無動於衷,只是全神貫注、側耳傾聽。
「答案很簡單,因為妳用來拉攏他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未來時的;而妳的妹妹,則是利用自小照顧他成長的街坊鄰居、親朋好友的生命來威脅他——而且還是現在時的。」
「二來,與其拉攏少數派,不如拉攏多數派。要把自己放在勢大的一邊。」
「還是以軍刀為例。打從一開始,妳就是去拉攏軍刀一人,以帕博拉卡西城大將軍之位;而妳的妹妹卻是打從一開始,就是去拉攏軍刀的身邊人,以他們所最為渴望的「自由」為誘餌,於是……」
說到這裡,這個人類笑的更開心了,「於是,那些照顧軍刀自小長大的親朋好友們,為了自己的自由前程,就拋棄了軍刀,主動獻上了一計:以軍刀最為重視的親友——也就是他們自己——作為威脅,則不愁軍刀不聽命令。」
「同理,那些最終拋棄了妳的勢力,大多也是如此被分化的。」
「很簡單,不是嗎?」
凝視著前方,這個人類譏諷至極的笑了起來。
*
「……抱歉!」
摩托,這個曾經的軍人、現在的鐵匠,將匕首從軍刀的胸腹間拔了出來,隨後一把將軍刀推飛了出去,狠狠的甩砸在地面上。
在遇到軍刀的那一刻,摩托就知道,昔日曾經留下的最後的一點情分,也已經到達終點了。
自己等人背叛了軍刀,無論借口是如何的光正偉,但背叛就是背叛。
若是沒有撞破,那倒也罷了,畢竟以後不會再見面。
但偏偏,卻恰恰好的被撞破了……
為了預防日後可能的報復,還是先下手為強的好。
畢竟,自己等人所渴望的,是自由的新生活,而不是被追殺的新生活。
「……快走!」
拿出沾了水的紙,擦乾了匕首上的血跡後,惡狠狠地扔到了地上,摩托下達了新的命令。
「趕快走!我們可沒有時間瞎磨蹭!自由的新世界就在前方等待著我們!」
「快走!快!快!快!」摩托瞪著身後的那群人,眼中血絲漸起,不自覺間面露橫色,「為了自由!」
一眾人等互相看了看……
「為了自由!」
「為了自由!」
「為了自由!」
「一切——為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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