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子自然看到了她的這一個小小的身體上的反應,緩緩地道:「蘇蕾,我說的是真的,你姐在前晚上被一顆子彈打中了心臟,此時就躺在雲天川雲堂的大廳裡,我這次來有兩個目的,一個是帶你去見你姐姐最後一面,另一個是,你姐姐在臨終前托我以後照顧你,如何你願意,等辦完你姐姐的喪事我就帶你回g省l市,在那裡讀書。我不敢說以後能給你什麼樣的生活,但是我向你姐姐保證過,一定會好好照顧你一輩子,讓你一輩子衣食無憂。」
蘇蕾沒有回過頭來,但是寒子看到,她的身軀在微微的抽搐,應該是在偷偷地流淚。便續道:「你不願我提起你姐姐,是不是你很恨她?而你恨她,是不是因為她後來做了雲霄集團的人,幫助裘道通父子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你覺得以她為恥?而你所用的錢都是你姐姐做這些事賺來的,你覺得那些錢很骯髒?所以你就自暴自棄,整天翹課去玩、去鬧事,打架鬥毆,抽煙、喝酒,甚至發展到現在吸毒?」
蘇蕾臉背著他,此時她的臉上的淚水正沿著她那稚嫩泛黃的臉頰上涔涔而落,滴到沙發之上,將後面的沙發都弄濕了一大片。寒子的每一句話都像針一樣的紮在她的心裡。或許也只有同齡的他才能夠如此透徹地將自己內心的真實的想法分析得一絲不差。
但是她又何嘗知道,能夠看透這些,又豈是一個這樣的少年人做得到的?若沒有一定的閱歷,沒有一定的際遇,沒有經歷過類似的事情,誰又能看得這般通透?
寒子見她雖然不承認,但是見到她的反應,便知道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便續道:「蘇蕾,我知道你這樣並不能怪你,但其實也不能怪你姐姐,如果要怪,便怪這老天的不公吧。我知道,要你一下子面對你姐姐所做的一切,那是很難的,但是你想過沒有,你們的父母在你**歲的時候就不在了,你姐姐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應該怎麼辦才能讓你吃得飽、穿得暖、有書讀,我不知道你懂不懂得,你姐姐在過去這七年裡究竟做過什麼,就讓我再次跟你回憶一下吧,你們父母出事之後……」
寒子將從小郭交回來的資料關於蘇小的事一五一十的述說出來,小郭的資料很多很詳細,有很多都是手下兄弟們問回來的,寒子也不管是蘇蕾知道的,還是她不知道的,都說得很細很細,而且越說越投入,彷彿他已經融入了蘇小的往事之中,快樂著她的快樂,悲傷著她的悲傷。
在整個過程中,蘇蕾一直沒有做聲,或者說她根本就說不出話來,寒子看到她那瘦弱的身軀一直在不停的顫抖著,抽搐著,不敢回過頭來看上寒子一眼,當寒子最後說到蘇小為了保護蘇蕾而答應了裘龍羽的無恥要求時,她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就此一發不可發拾,伏在那張沙發之上泣不成聲。
寒子知道她一定知道錯了,便走到茶几那裡,拿了紙巾過來,輕輕的遞到她的手上。他看到,蘇蕾後面的沙發已經全濕了,地板上亦到處是淚痕,想必剛才她已經哭得很厲害了。
那一點一點的淚痕,卻是她內心最真摯的情感的體現,迷失的孩子,會因此而回頭了嗎?
寒子任她哭著,走到大廳的窗簾邊,「刷——」的一聲將窗簾拉了開去,強烈的光線透過陽台照了進來,大廳內的空氣似乎好了一些。
天空依然在飄著綿綿細雨,雨絲如毛,寒風似冰,彷彿天也在哭泣——為了蘇小的不幸而哭泣。
寒子佇立在窗前,凝望著陰沉的天空,天上的雲朵時而灰白,時而暗黑,不斷的變幻著,就像是他此時的心情一般。
其實,直到此刻,他還是不能接受蘇小死去的事實——尤其是為了他而死。
「該死的龍三哥,你此刻卻在哪裡風流快活,難道真的讓我這樣欠著一個巨大的人情債過下去嗎?」他心裡暗罵著。
當然,這些只是在他的心頭縈繞,這些虛無縹緲的希望連他都不大抱著希望,他又怎敢跟別人說出?
蘇蕾一直哭了近半個小時,這才停了下來。
寒子對她沒有隱瞞,除了他跟蘇小的那一場肉搏之戰,便是蘇小為了他擋槍的事他都跟她說得很清楚。他不知道蘇蕾會不會因此而怪罪於他。但是,他覺得,蘇蕾有這個知情權。同時,最重要的,他要讓蘇蕾覺得,是他欠蘇小的,因此答應照顧她那也是應該的。
蘇蕾哭完之後站了起來直接到房間去拿包撿衣物,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她便撿了兩大包,將拿了出來放在門口,這才面無表情的問道:「這套房子怎麼辦。」
寒子不知道她此時心裡怎麼想,但是知道她已經決定跟自己走了,這才是他的最終目的,便淡淡地道:「你既然不喜歡這些,我便叫人把它賣了,拿去捐給希望工程吧。」
蘇蕾沒有說什麼,將鑰匙交到他的手裡,瘦小的身子硬是扛起了那兩個大包向門外走去。
狹窄的樓梯通道她幾乎是擠著走下去的。寒子看著那嬌弱的身軀,心裡覺得自己又多了一份責任,而且恐怕自己以後很難再像以前那麼安寧了,這丫頭,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麼對自己,如果每天都是這麼冷冰冰的扳著臉兒,那也是一件非常頭疼的事。
回頭看了這套房屋一眼,他搖了搖頭,反手便將門給關上,隨著「彭」的一聲悶響,蘇蕾走到樓梯下面的身軀似乎震了一震,這一聲響聲似乎又震動了她內心的某一根弦。
似乎是呆了一呆,她這才把那兩大袋衣物塞進了後車箱裡,然後打開了車門,坐到了車子的副駕駛座上。好像對於這一輛豪華的轎車也沒有了少年人應有的那種好奇與嚮往,坐進去之後便望著前方發呆,一言不發,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