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午後,窗外飄起了細雨。
小咖啡館裡在播放著法國香頌,她坐在窗子旁的籐椅裡,纖細的手指拿著鉛筆在白紙上勾勒起線條,一件衣服的雛形漸現,她畫得很專注,直到電話響起,她才被打斷,是jersey,她唇角自然上揚,帶起耳機,道:「忙完了?」
西圖,男人坐在吧檯旁的高腳椅上一邊倒著果汁,一邊對著電話輕輕地說了句,「中場休息,見過嫻姐了?」
咖啡館裡,jane笑了笑,「嗯,見過了,一個小時前,我算是知道你為什麼喊你媽嫻姐了,年過半百,看起來像是你姐,只比你大七八歲的樣子,我很喜歡她,第一眼就喜歡,鮮少見有人可以把旗袍穿成她這個樣子的,搖曳生姿,唯美優,一舉一動,都有一種暗香浮動月黃昏的氣息,尤其是這個年紀了,她一定是自信到了骨髓裡去,我要是到這個年紀,能有她一半,就不錯了。」
「看來未來婆媳問題不大了。」
「不過她似乎不怎麼喜歡我呢!我感覺,儘管就坐在對面聊著天,她一直在微笑,但是……感覺很疏離,也可能是初次見面吧。」
「醜媳婦見公婆,都有這一遭,你太緊張了,嫻姐會喜歡你的,因為我愛你。」
雖然『我愛你』很動聽,可是……
「喂,我醜嗎?我醜你還要娶?」
「呵呵……我口味比較特殊。」
「哦,那我不嫁了。」
「我娶就行。」
每每這個時候,狀似玩笑的話,可是說了六年,她只覺得喉中一梗,無以擔負,因為……償還不了。
「你值得更好的。」
「你就是。」
「如果我二十四歲時沒有和你吵架出走,沒有意外懷孕,我會沒有任何顧慮。」這是她的心裡話。
他們本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兩小無猜,可是一次吵架,不歡而散,她一個人去了旅行,醉酒,一夜情,再回到西圖的時候和他和好,卻也已經有了身孕,是他一直在她身邊,她生完孩子後還大病了一場,一病就是近兩年,是他無怨無悔地照顧著她,陪伴她度過了人生中的黑暗,他對小團團就像是親兒子一樣疼愛。
如果有一天,她要結婚的話,他是不二的最適合的人選。
所以,當他求婚時,她自然而然地答應了,可應下之後,心裡卻不知為何惶惶的,總有一種莫名的負罪感。
「你這話要是讓團團聽到的話,他會難過。」
提起兒子團團,她心裡又是一番內疚。一場大病,讓她對自己的兒子疏於了照顧,所以才會鬧出團團有一天衝著jersey突然喊媽媽的笑話來,因為一直是jersey在充當著爹媽的角色。
「jane,這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難過。」電話那邊,jersey突然道。
看吧,這就是青梅竹馬的默契,她還沒有說什麼,僅僅是隔著幾萬里的電話裡沉默了,他就已然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我沒事,團團怎麼樣了?夏爾那只二貨沒有趁我不在,又拿什麼《探索者系列》給他看吧?」
「呵呵……」jersey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
她頓時明白了,咬牙切齒,「你給夏爾和東方這兩隻二貨說,就說是我說的,他們要是敢把我兒子由直的弄成彎的了,我就把他們一個菊花給縫了,一個給切了,……,哎呀,反正東方是在上面那個,上床又不用菊花,夏爾是下面那個,上床也用不了那根『黃瓜條』,我這叫保留主幹,剔除枝椏,對他們和諧的性生活並不受影響!」
電話那邊,jersey正喝著果汁,笑得嗆了起來,半響,才道:「jane,淑女一點。」
這幾乎是他的口頭禪了,她聽了不知道多少遍。
「不要,爺的美德可是從來不裝x,天生不是那塊料,要不……姑娘你別嫁了,如何?」
每次他一說『淑女』,她就故意地唱起反調來,不但自稱是爺,還故意地喊他『姑娘』。
「唉,沒辦法,誰讓我口味特殊呢!」
聽著他一副寵溺的認命的調調,陰雨的天,她竟突然覺得有一種溫暖的幸福感,對婚禮充滿期待。
不管當初他們如何爭吵決裂,對於一個被六年考驗過關的男人,她沒有拒絕的理由。
一切,就這樣子吧!
「快點忙完過來,我自備婚紗,花童一名,酒店定了,賓客請了,擇了黃道吉日,就缺新郎一名,你要是不來,我就找其他人了。」
電話那邊,一陣低笑,回了兩個字,「等我。」
又閒聊了幾句後,直到電話那邊有人找他,才掛斷。
江都市,小咖啡館裡,她看了看窗外的雨,又看了看時間,下午四點,思緒被打斷,索性把畫稿暫時擱置一旁,午飯吃得有點早,這會兒開始有些餓,她又叫了些糕點,打算吃完再回酒店。
突然一陣叮叮鐺鐺的清脆聲,是咖啡館門上的風鈴響了,有了新的客人來,她沒怎麼在意,這裡免費提供自助水果,在糕點上來之前,她拿著盤子去再加了一些,蘋果,草莓,鳳梨,再加一些沙拉醬,她餓得有些厲害,光是看著這些,就已經開始在流口水,然而,一轉身,悲劇立即發生!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不知道身後有人,竟一個不小心,把水果連同沙拉醬弄了別人一身,看著那墨綠色針織衫上的白白的一團,她頓時懊惱,自己怎麼走路的?
對方一定十分生氣,不然怎會半天沒有吭氣,也沒有要讓步的意思,一直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她深吸了一口氣,自己惹的禍還得自己擔,一抬頭,頓時一愣。
這是怎樣的一張臉呢?
眉目清朗如靜川明波,身姿俊若芝蘭玉樹,相看的第一眼,她彷彿看到了天邊最遠處的雲卷雲舒,看到春天最深處的繁花,看到寧靜夜空的朗月,看到春風拂過漠北的黃沙,……,一切一切最美好的畫卷在她眼前鋪砌開來,她頓時忘記了呼吸,腦子裡像是被什麼給重重地砸了一下,嗡嗡直響,久久之後才得以平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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