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腦子裡,想的一直都是承諾兩個字,並嚴加自律著去執行。
而現在想想……
顧希城不禁地眉頭微攢,一道詭絲從心頭飄過。
他還來不及去抓住,一旁,傳來動靜。
「你捂不熱。」
簡單抽回了一直被他握在掌心裡的雙手。
「因為涼的,是心。」
她的一句話,令顧希城彷彿忽然從懸崖墜下,骨頭裂開,身體在迅速地乾涸。前一刻,他們還是如此地平靜,他訴說,她微笑聆聽,這樣的畫面,令他一度忘記了許多。可就在他剛剛覺得有片刻溫馨時,她卻突然把手抽開,告訴他,一切都是徒勞。
怎麼可以這樣?
這個女人總是有本事讓他突然之間由一種情緒陷入另一種極端對立的情緒中。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說出這句話時,顧希城料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在愛情的領域裡,會如此地卑微。他居然會對一個欺騙背叛了他的女人說『重新開始』,他居然可以咬牙切齒地忽略掉她曾經被別人烙下印記的事實,要知道,在對女人的殘忍程度上,他絕對是利兆南、唐少卿、霍振東他們這一個圈子裡面最狠的,他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王者,冷酷,無情,女人在他面前越是耍盡花招,得到的下場越是淒慘,譬如吳若彤,譬如那個放低身段跑到皇鑫屈尊當一個普通職員來接近他的福源百貨千金小姐,還有那些個在各個娛樂場所公然暗示可以跟他立即去酒店開房的美麗小姐們,她們的下場無非都是兩個字——淒慘。
按照這個邏輯,懷著目的設計他,又嫁進顧家,還背著他和簡森牽扯不清的簡單,理應比那些女人的下場更慘才對。
然而……
「你覺得可以重新開始嗎?顧希城,在你認定了我背叛你,認定了我和簡森勾結,認定了簡瞳的事和我有關,認定了是我指使簡森造成了你們的分離,造成了簡瞳在巴黎失去了你們的孩子,讓她在巴黎受苦,甚至現在皇鑫面臨的問題,你也在懷疑是我造成的,對吧?我猜這個問題肯定和簡森有關,你認為這是我對你十年前差點害我溺死的報復,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為什麼簡森那麼愛我,卻還要把簡瞳一直關在巴黎,明明只要簡瞳回來,你就會毫不留情地踢開我,答案就是你們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我和簡森布下的局,呵呵……顧希城,你不用這樣看著我,看來我猜對了,你心裡,的確是這樣想的。」
簡單說著,做了一個深呼吸,氧氣進入肺腑的瞬間,帶來一種疼痛。
「你認定了我是歹毒的,還要和我這樣一個歹毒的女人重新開始,是要用你寬容大度感化我,讓我棄惡從善愛上你,然後再把你遭遇的一切統統加倍地還給我,讓我體會一下什麼叫做欺騙背叛嗎?還是……你顧希城真的是那堂前佛?」
她在衝他笑,淺淺的酒窩比春光還要明媚。
他望著她白皙的面龐,唇如櫻,眉如畫,水靈的眸子裡彷彿盛著一汪清泉。
「你為什麼不想另外一種可能?當一種可怕的毒液已經滲入肌膚,進入骨髓,深透靈魂的時候,人就會變得無藥可救,你,就是我的毒,只要活著,就戒除不掉。」
簡單墨黑的眸子裡閃爍著隱痛的光亮,「你不覺得晚了嗎?十年前你和簡瞳站在那裡,眼睜睜地看著我沉下去,十年後你們還是站在那裡,眼睜睜地看著我在淌著血,呵呵,顧希城,你來告訴我,人的一生中能有多少個十年?一個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都過去了。」
在她的質問聲中,顧希城眼中的神情泛出愈加濃聚的苦澀和清澈的光亮,用嘶啞乾涸的嗓音,說道:「如果……我告訴你,十年前……下去救你的人,是我,而不是簡森……」
天和地,突然變得靜默。
簡單的指尖開始顫抖,「為什麼……」
顧希城只是笑,溫柔的弧線,試圖將暖暖的燈光折射到她的身上,她的眼睛裡。
「為什麼……現在才說……」
「我一直覺得這並不重要。」
「呵呵……」她揚起臉,燈光籠罩在她秀美的臉龐上,散發出薄薄的一層憂傷和決絕,「好個不重要,你是怕你說了,我會繼續地糾纏你,我對你而言,的確是不重要的,你和簡瞳的感情穩固,才是最最重要的。」
顧希城手臂上青筋畢現,他當初不解釋,心裡的確是有這樣的想法,可是……
「如果我知道你會和簡森……」
「你就會早些說出來嗎?沒用的,顧希城,不論你什麼時候說,我都不會再信了,即便……那是真的,我也會告訴自己,都是假的,這天地之間,唯有你不愛我,才是最真實的。」
顧希城的心頭湧出一股驚慌,這驚慌令他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抱住她,「你真的相信我不愛你嗎?那你為什麼你的靈魂會在顫抖?為什麼你在拚命地壓抑?對不起,是我錯了,我該早些發現我愛你,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愛上了你……」
她張了張唇,還沒來得及發出一個音節,他的指尖就豎在她的唇瓣邊,「不要說,什麼都不要說,你的報復,我受了,你用十年來恨我,如果你還覺得不夠,我們還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是我的後半生,我們可以繼續地相互折磨,結局是喜是悲,由你決定。」
「你可真夠賤的。」
「不犯賤,撲不倒你。」
「我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瘋子,今天差點殺了你的簡瞳。」
「她不是我的,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但是我很歡喜。」
「我不是因為你。」
他笑了,「你一會兒就會因為我。」
說著,他把她往床上一摁,「快兩個月了……」
簡單望著窗外的月光,沒有掙扎,也不知哭笑,似乎男人在遇到問題時,總喜歡用這種方式來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