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開你的髒手!」顧希城一巴掌揮來,上了車,一邊扶著簡單起來,一邊長久在胸口憋了一股惡氣,忍不住道:「你越來越有出息了啊!以前是讓你跳你就跳,現在是一聲招呼不打就跟人私奔!你以為你是誰,我的世界裡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沒門!」
這聲音……
簡單努力地把眼皮子抬了抬,而後,笑了笑,喃喃道:「果然幻覺了……」
雖然那張臉是顧希城,可是……顧希城怎麼會對她說那些話呢?
顧希城沒聽清楚她在說些什麼,但她的笑可是真真實實的,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有心情笑!
「白癡!」顧希城一眼恨瞪過去。
簡單唇瓣邊的笑稍稍滯了滯,這幻覺還挺真實啊!但如果幻覺中的顧希城可以表情不要那麼彆扭的話,或許她真的會相信,任由自己沉浸,可是……顧希城那冷漠的雙眸怎麼會因她而湧出絲絲難過呢?
果然,幻覺啊!
卻那麼美好。
她抬起手來,一捏,嗯,這手感也挺真實,再一捏,令她忍不住道:「難道我要死了嗎?」
聽說,人死前的幻覺可以逼真得以假亂真。
看來,簡森帶的那個醫生專業水平並不怎麼樣,肯定是把安眠藥的劑量給估高了,所以她此刻才會有一種閉上眼就再也不會醒過來的感覺。
而顧希城被她一捏再捏又一捏,終於不耐煩道:「你再捏一下信不信我立刻弄死你!」
可是,他剛一說完,簡單神情怔了一下,他以為她是聽懂了自己在說些什麼,然而,接下來,啪的一下,他的臉不輕不重地被她拍了一下。
「顧希城你在我的幻覺裡也要這樣對待我嗎?」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揪著他的衣領子,帶著憤怒,帶著威脅,帶著難過,她說:「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用這種表情對我,你要凶就凶,幹嘛還要帶點兒心疼,不要這樣對待我,我真的會以為你愛上我的,到時候你就真的別想甩掉我了,這輩子我都會纏著你……」
「那就纏著好了。」
一道不輕不重的聲音砸下來,簡單一愣,抬頭看著那在月光下微微上揚的下頜,看著他那肆意張揚青春無悔般的眼角眉梢,看著看著,眼眶漸漸濕潤。
半響,就當唐少卿他們都以為接下來她該像打了雞血一樣瞬間跳起來狂high時,她卻突然抬著手,五指張開呈抓握狀,在半空中輕輕一晃,垂了下去,眼角淌下一絲晶瑩,落地無聲,唇角翕合,似在說些什麼。
顧希城俯下了身湊到她唇邊,只聽到一道微弱的聲音在說,「如果你是真的,該有多好,可是你就像那觸目可及的月光,之於我,永遠可望不可及……」
聲音漸漸消失不可再聞,他心頭頓時像是有一把尖刀在剜著一般,指尖顫抖著探觸著她的鼻息,感覺到那綿綿不絕的溫熱,才猛地鬆了一口氣,而後他又替她捋了捋額前散亂的髮絲,望著她那依舊在微揚的唇角,似歡喜又似淒愴的笑。
她之於他,依舊是一道無解的謎題,充滿了未知的風險。他理智地不去靠近,卻忽略了人那與生俱來的好奇心,於是無解,便越是會好奇。於是,他一邊遠離,一邊又想靠近去探尋。理智掙扎著走到現在,直到她此刻虛弱的躺在自己懷中,他才明白,何苦掙扎?
她就是他的天災,是他生命中躲逃不過的洪水猛獸,洶湧澎湃而來,將他既定的人生軌跡給沖了個七七八八,而他偏偏有時還會在這混亂之中感到歡喜非常,失去時會感到莫名的低落。
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既然放不下,那就不要放下。
顧希城的目光中閃爍起了異樣無比的堅定,而這時一道狷狂的笑聲響起。
顧希城眉頭一皺,只見簡森突然笑不可仰,像受了什麼刺激一般,十分悲愴地指著自己道:「顧希城你個瘋子!」
顧希城表情頓時不高興,似乎在琢磨著是不是要再打一拳過去,然而……
「的確是個瘋子。」一旁,唐少卿也這樣道。
顧希城眉一揚,剛要發飆,唐少卿毫不懼怕道:「不是瘋子是什麼?我還沒見過有誰像你這樣高燒加急性腸胃炎還從醫院跑出來,一邊掛著吊瓶一邊乘著飛機千里追逃妻的,顧四你這輩子終於幹了那麼一件像人幹的事兒!」
顧希城白了一眼過去,「叫你兵過來搬人。」
唐少卿故意佯裝沒聽到,非到顧希城臉色變了要發瘋耍狠了,他才樂呵呵地又調侃了他一番後,才揮揮手召開了四個士兵把簡單抬上了擔架。
顧希城正要下車,耳邊冷不丁地飄來一句話。
「如果簡瞳還活著看到你這個樣子……」
顧希城身子怔了怔,道:「謝謝你提醒,每一個害死她的人,都會得到應有的下場。」
陰暗中,簡森笑意詭譎,看來他的話被誤解了,然而,無所謂。
「那我倒要看看怎麼個精彩。」
——當最不可能的事一一變得可能了,那時候,一定是異常的精彩。
顧希城冷看了一眼,下車後對唐少卿說了一句,「想辦法把他多關幾天。」
唐少卿那個為難,「開什麼玩笑,我忽悠來一個連幫你找人就算了,你還……」
顧希城理也不理,逕直朝前走著,身後,徐其立即小跑跟上,一邊還舉著吊瓶掐著管子,喊道:「四少,你的吊針還掛不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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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與此同時,江都市裡面對空蕩蕩的病房,鄺美蘭剛把醫院上至院長下至護士都罵了個遍,似怒氣未消,氣氛正是緊張時,張媽卻在低低地對小慧道:「你說,四少奶奶跟人……私奔了,四少爺會不會是去追她了……」
張媽說著說著,只見鄺美蘭突然瞪了過來,那神情像是要殺人一般,張媽頓時嚇得聲音越來越小了,眼皮子都不敢抬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