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三年初春似乎比往年格外寒冷,積雪還未融化就倒了春寒,而往年這個時候綿綿的春雨還未落下來,轉眼就變成了冰雹,砸在宮簷上叮叮咚咚徹夜不絕。大聶無雙睜著眼睛,看著偌大的宮殿,夜夜無眠。
殿中幾個銀炭盆燒得嘶嘶作響,烘烤著承華殿,溫暖如春,可是她身上的寒症已經在年前痊癒,已不那麼懼冷,但是為什麼現在時不時,她還覺得一股寒氣從心底冒出,冷得可怕。翻了個身,習慣地靠過右側,但是那早已是空空如也,被褥冷如冰。她閉上眼,卻是再也了無睡意。懶
索性披衣起身,她在黑暗中摸索著鞋子外衣,殿外值夜的宮女聽到聲響,匆匆前來,掌了燭火,一點燈光照在她的面上,那般刺眼。宮女低聲問:「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聶無雙看著她陌生的臉,淡淡揮了揮手:「無事,你自下去歇息吧。」
宮女謹慎地看了她一眼,躊躇許久這才退下。聶無雙看著晃動的帷帳,那一邊人影影影綽綽,看來她不睡,這個宮殿所有的人都不會安心。
她長吁一口氣,索性披衣站在窗前看著窗外黑夜。大三天了,整個宮殿所有的宮人在那一夜之間消失。楊直,德順,夏蘭,茗秋……消失得那麼徹底,無聲無息得令她只覺不過是一場夢。
她是知道蕭鳳溟的手段的,平日不溫不火,但是一旦動起來,是令人絕無一絲反擊餘力的。她應該痛苦憤怒,甚至以死相抗的,但是現在卻隱約有說不出的輕鬆,愛的恨的,通通已不是她能左右。蟲
她明白,她是真的被他軟禁在這奢華的承華宮中。
她明白,從此以後她與他也許不會再真心笑顏相對了……
……
遠遠的,御書房中,燈火通明,同樣的徹夜不息。蕭鳳溟支著下頜,手中的奏章已快要落在地上。林公公忍著睏倦,上前輕輕拾起奏章。
蕭鳳溟渾身一震,清醒過來。他見是林公公,掩下眼底的黯然,揉了揉發脹的額角,疲倦問道:「幾更天了。」
「已是三更了,皇上……請早點安歇吧。不要累壞龍體。」林公公勸道。
蕭鳳溟搖了搖頭,拿了筆,淡淡道:「還有許多政事未曾處理完,朕等等再睡。大」
林公公看著他眼中通紅的血絲,不由跪下:「皇上……」
蕭鳳溟停了手中的硃砂筆,看著林公公帽簷發白的發,聲音溫和:「林伯年紀大了,不要跟著朕熬夜。下去吧。」
林公公抬頭,眼中俱是痛色:「皇上——皇后娘娘一定不會是您想的那樣,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蕭鳳溟手中的硃砂筆在雪白宣紙上一顫,劃下重重一抹,那如血鮮紅的顏色刺得他的眼也跟著痛起來。
「朕不會輕易下定論,這件事林伯也不要插手。朕,親自審。」他聲音平板,聽不出喜怒。
林公公看著他沉靜的臉色,歎了一口氣,慢慢地躬身退下。他知道,蕭鳳溟不會在這件事上與他再多說一句。
「等等……」身後忽地響起蕭鳳溟猶豫的聲音,林公公低著頭靜靜等著他的吩咐。
「她,這幾日怎麼樣了?」蕭鳳溟終於輕聲問道。
林公公連忙回答:「皇后娘娘很好,吃睡照常,只是……」
「只是什麼?」蕭鳳溟若無其事地問,但是手卻不禁握緊了筆。她當真很好嗎?那一夜,她從他身邊走過,眼神落在他的身後,那麼恍惚。
「只是皇后娘娘經常出神,整天整天就只看著花園中,不說一句話。奴婢擔心……擔心娘娘會生病……」林公公說道。
蕭鳳溟沉默一會,淡淡「嗯」了一聲:「朕知道了,退下吧。」
「皇上!」林公公見他反應如此寡淡,不由上前一步,懇切道:「皇上若是擔心娘娘的話,就去看望娘娘,皇后娘娘一定有話要對皇上說的……」
「退下!」蕭鳳溟眸色轉冷。
林公公不甘心,大著膽子又道:「皇上——」
「退下!——」蕭鳳溟微微拔高聲音,冷冷道:「林伯操心太多了。下去吧!」
林公公所有的話頓時噎在喉中,只能歎息悄然退下。
御書房中死寂一片,蕭鳳溟看著林公公老邁的身軀漸漸消失,手中「卡嚓」一聲,上好的御筆已折斷兩截。
他該擔心她嗎?那欺騙了自己那麼多年的聶無雙!那用柔弱和眼淚,甚至淒涼的身世獲取他憐惜的聶無雙!『
那讓他此時此刻都不知是該繼續愛還換成恨多一點的聶無雙。
長夜寂寂,這無眠的人,又何止他一人。
……
應國與齊國戰事繼續膠著,朝臣們為是否增援棲霞關而爭吵不休。保守一派擔心秦地駐軍派去增援就會令秦國餘孽趁亂再興風浪。而力主戰的一派慷慨陳詞,誓言一鼓作氣滅了齊國,從此天下一統。
朝堂之上,玉冕之後,蕭鳳溟面色隱約不可見,誰也猜不透他真正的心思。他聽著朝臣爭執聲,吵吵鬧鬧,如一鍋沸騰的粥。他眸光落在左首第一個空缺的位置上,心中的痛一陣一陣襲上心頭。
倏然,他站起身來。爭吵不休的朝臣們紛紛看向他。
蕭鳳溟看著偌大的金鑾殿,陡然覺得滿眼皆是倦色。
「退朝!」他揮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御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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