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的目光轉向蕭鳳溟,卻見他根本沒有看見跪地的她一眼,只與聶無雙說話,帝后兩人步入御書房中,所有的宮人紛紛忙碌起來。大玲瓏端著漆盤正要上前就被林女史攔住。
她的眼中皆是挑剔:「你這墨都凍住了,再去換一副來。」懶
「你……」玲瓏氣極:「這都是好好的,怎麼會……」
林女史也不多說,手指沾了了一點,果然看見那硯台上邊上的墨面已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林女史看著她,微微挑眉,眼中俱是嘲弄。
玲瓏氣得臉色發白,手微微顫抖。方才就是林女史叫她先磨好墨才能拿來,現在好不容易在御書房外站了大半個時辰,也等到了皇上到了,卻不想這時已經站太久墨都凍住了,她這時才叫她再去換一副來。這豈不是成心的?
「還不趕緊下去?皇上要用筆墨了。」林女史冷冷說道,
玲瓏只能咬牙退下,等她好不容易端了新墨上來,御書房中早已緊閉,殿門守著神色肅然的御前侍衛,所有的伺候的宮女內侍已經進去伺候,再也不會放人進入打擾聖上。
御書房外,玲瓏孤零零站著,欲哭無淚。有寒風吹來,夾雜著風雪,隱約還能聽見裡面溫柔的說話聲。她打了個寒顫,失魂落魄地退了西區,。
遠遠的,德順沿著殿簷下的迴廊走了過來,他看了一眼那玲瓏黯然離去的身影,攏了攏手,輕輕嗤笑:「苦頭才剛開始呢。不知死活的賤人,竟敢把主意打在皇上身上。得罪了皇后,豈不是找死!」蟲
他回過頭,對著垂手恭立的林女史笑瞇瞇地道:「這還多虧林姐姐幫忙。」
林女史一笑,低頭道:「德公公言重了。奴婢曾與楊公公有舊,既然是楊公公首肯的事,德公公但請吩咐便是。」
德順聞言臉上的笑意並未減少一分:「咱家要的是……」他低頭附耳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林女史眉頭微皺,但是很快,她便斂了容色,淡淡道:「成與不成,奴婢先不敢應允了,盡力便是。」
德順笑瞇瞇地連連點頭:「是是,林女史自有主張。咱家自然是一百個放心。」
他說著要從袖中拿出一張銀票,林女史退後一步,婉言拒絕:「無功不受祿,將來奴婢還有仰仗德公公的地方,到時候德公公不要推拒便是。大」
德順一怔,連忙點頭:「若此事辦成了,除去了心腹大患,咱家也好在皇后娘娘面前揚眉吐氣,林女史有什麼為難之事,咱家自然會幫到底的!」
林女史一笑,頷首,悄悄躬身走了。
德順長吁一口氣,悻悻自言自語道:「怎麼楊公公結交的人都是這般不愛財的人。怪事!」
……
御書房中,聶無雙站在龍案邊,看著蕭鳳溟奮筆疾書,殷紅的硃砂,洋洋灑灑寫了許多。她隨手撿了幾本奏章看了,俱是各地的奏報,有河堤加固的請批,有參奏朝中貪官的奏章,也有上告聖聽各地邪祟習俗的,一眼看去幾有幾尺高。
「累麼?」她看著奏章徑直出神,身後傳來蕭鳳溟低沉溫柔的聲音。
「臣妾不累,倒是皇上看了那麼久,可要歇息一會?」聶無雙笑著回過頭去,這時底下伺候的宮女內侍上前換茶水與筆墨,聶無雙掃了一眼,卻不見玲瓏,疑惑掠過,但隨即釋然。
原來她不必說,就有人替她安排得妥當。這便是身在高位的好處,不必事必躬親,自有人替她掃去面前的阻礙。
「無妨,最近冬雪下了多場,秦地那邊凍死了不少牲畜,朕在想派誰去賑災……」蕭鳳溟眉心皺起。
聶無雙在一旁聽了,並未發表意見。後宮不得干政。她還未這般糊塗。蕭鳳溟雖這樣說,但是一會過後心中有了決斷,又提筆寫了幾個名字。
他抬起頭來見聶無雙面色微微凝重,不由笑問道:「梓童在煩心什麼事?」
聶無雙欲言又止,半晌才跪下道:「臣妾不敢說。」
「你但說無妨。」蕭鳳溟溫和道。
聶無雙心中猶豫萬重。她這幾日陪伴蕭鳳溟在御書房中,漸漸熟悉了蕭鳳溟處理的政事,特別是事關秦地,如今秦地千里劃歸應國,國事又多了秦地治理一項,份外繁重。初時蕭鳳溟事必躬親,直到這幾個月秦地安定不少,這才漸漸放給朝中相國、三公還有蕭鳳青一齊協理,只要隔幾日給他呈簡略條陳便是。大
看起來是重臣商議,但是這每件事決斷自然都是蕭鳳青為首,因為秦地尚有他的十幾萬精兵駐守,在攻打秦地將近一年中,蕭鳳青不但熟知秦地,以她對他脾氣性熟知,他一定是在要塞重鎮光布自己的親信……
因為條陳上每件事下面皆寫著:睿王殿下建言……
現在的秦地,現在的蕭鳳青,已不是蕭鳳溟能掌控的,可是看蕭鳳溟的樣子依然對他十分信任,蕭鳳青歸朝這麼久,他依然未卸了他身上的虎符兵權……
聶無雙越想心中越是憂心重重,張了張幾次口都不知從何說起。
她惶然抬頭,對上蕭鳳溟含笑的深眸,喉中似堵了一團棉花。
該怎麼與他說?說他的生死相信的五弟時時刻刻培植親信,廣佈黨羽?
說他的好五弟窺視的是他的龍椅寶座?
他憑什麼信她?他又如何信她?
若要他信她,她又怎麼對他啟齒自己是怎麼得知這一切……
……
她美眸中神色變幻,似萬千風雲湧過。蕭鳳溟眼中的笑意漸漸收起,他扶起她,問道:「這件事是不是難以對朕說?」
聶無雙怔怔看了他一會,撲入他的懷中,許久才哽咽道:「臣妾說不出口……」
他的懷中溫暖而踏實。他已是她彼岸婆娑世界中唯一庇護,若是失了他的庇護,她就要沉淪在地獄中,永不可救贖……
不……她的淚滾滾落下,手中捏著的條陳被她長長的護甲戳破,手心中,一行字字字清晰:睿王殿下建言,增兵五萬前往淙江西北以防齊兵犯境滋擾……
耳邊,蕭鳳溟輕聲長歎一聲:「若是無法說出口便不要說,朕不會逼你。」
聶無雙閉緊雙眼:「即使這樣,皇上依然相信臣妾嗎?」
「相信。」蕭鳳溟微微一笑:「若是不能信你,朕還可以相信誰呢?」
聶無雙渾身一震,怔怔看著他。他看著她的淚眼,眼中漸漸流露沉痛:「朕已經犯過一次錯,曾經的許皇后……朕終究是錯了。往事不可追,朕不願意與你再有隔閡。」
「無雙,你我是夫妻。是真正的夫妻,不只是帝后。我們除了天下,還有彼此。」他握了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認真說道。
「是……」她笑著點頭,淚卻滾落。
……
玲瓏回了屋中,只覺得渾身幾乎都要凍僵,撥了撥炭盆,卻是沒有一點火星,她心中的怒火升起,狠狠踢翻了炭盆。
「聶氏妖女!一定是你叫人整治我!」她清澈的眼中換了神色,皆是不服與恨色。想了想,她顧不上歇息,匆匆離開了屋中。
辛夷宮中。
謹貴嬪看著匆匆而來的不速之客,深深皺起了秀眉:「你又來做什麼?」
玲瓏跪在地上說了自己的遭遇。謹貴嬪聽了,哼了一聲:「這本宮可幫不了你。若是你事事都要本宮替你謀劃,本宮要你進宮何用?」
「可是……娘娘,若是你不肯幫玲瓏,玲瓏就死路一條了!」玲瓏眼中皆是惶恐。
謹貴嬪眼中掠過一絲厭惡,若是早知道她的能力不過如此,自己何必費了那麼大的功夫把她弄進宮來?不過才幾日吃了點苦頭就來找自己想辦法。看來她也不過是只會一點小聰明,外加會演戲博人同情罷了。
「怎麼會死路一條?沒那麼嚴重,在宮中那麼多人,若是人人都如你這般想法,早就無人了。」謹貴嬪慢慢說道。
「那怎麼辦?」玲瓏見她並不在乎,心中不由掠過一句模糊的話。
「……你不過是她手中的一顆棋子,你是生是死,下棋的人是不會在乎的,她只在乎勝負……」
是誰這麼一針見血地道出這場棋局的冷酷與無情。玲瓏心中越想越是不安。
許是她言語中的淒苦終於打動了謹貴嬪。謹貴嬪抿了一口茶,想了想:「你先回去吧,本宮會安排的。林女史在宮中日久,你盡量順著她,御前的人本宮是不能動的。」
玲瓏聽了,只能失望地告辭離開。
她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已是傍晚。同屋也是御前伺候筆墨的女史,年紀雖小,但是對她向來沒什麼好聲氣。見玲瓏回來,哼了一聲:「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飯都吃完了收走了。」
玲瓏一怔,這才發覺自己飢腸轆轆,她見同屋的女史這般說,忍了氣,上前笑著道:「姐姐,能不能幫忙去再叫公公送一碗來?」
那女史白了她一眼:「我可沒那個能耐!」
「好姐姐,就幫幫妹妹吧!」玲瓏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塞在她手中。那同屋的女史看了一眼,這才改口:「好吧,我看你今天也沒吃多少,就幫你去找找東西墊墊肚肚子。」
她說罷走了出去,不一會端來一碗涼了的飯,還有一隻饅頭。
「就只有這點了。」那女史說道。
「謝謝姐姐!」玲瓏眨著美眸,笑瞇瞇地道謝。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那女史面色緩和了一點。
玲瓏正要吃,想了想,掰了饅頭一半遞給那女史:「姐姐,你也吃啊。免得晚上餓了。」
女史看了她一眼,接了過去,不客氣地說:「好吧。最近天氣冷,晚上都餓得睡不著。」
玲瓏看著她吃了幾口,這才放心動了筷子。那女史眼角的餘光見她吃了,露出一絲轉瞬即逝的冷笑,隨即若無其事地跟著她吃起了饅頭。
玲瓏吃完飯,只覺得渾身酸軟,自從她入宮都是養尊處優,自從在御前當值每天天不亮就要去起床幹活,三餐還是差的,從主子淪為奴婢,這天地之差若不是她善忍,早就忍不住了。
「一定會雲開見月明的!」她暗暗對自己說道,終是耐不住睏意,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在睡夢中只覺得自己的心口被一塊大石壓住心口,怎麼也呼吸不暢,她想要醒來,卻是怎麼也醒不過來。
這樣詭異的情形猶如夢靨,她閉著眼,在睡夢中反反覆覆,終於小指頭能動了,一根兩根……胸口的憋悶令她幾乎昏闕過去。也許是命不該絕,她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求生意願,猛地抹上自己的枕邊,摸到了一支髮簪,冰冷的觸感,令她頓時有了幾許清明,她狠狠把髮簪扎向自己的大腿。
劇痛令她從僵硬中清醒過來……
「咳咳……咳咳……姐姐……」玲瓏掙扎起身,屋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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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晚,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