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手辣（二）
即便礙於原材料短缺的原因抗癌口服藥的生產進度就市場需求而言顯得非常緩慢，但偉強製藥收到的訂單還是已經排到了三年之後，多達十幾個億的外匯轉賬，差點讓中央銀行暖州市分行的行長樂得直接抽過去。
而這筆錢成俊傑來說，這筆資金卻意味著行動的完全鋪開。
江南旗艦集團下屬的公司，總部並不全都設在荊南市。
比方聞名全國的江南水產集團的總部大樓，就位於暖州市隔壁的麗州市。
此時此刻，秦錦繡就坐在這座號稱麗州市第一寫字樓的頂層，笑瞇瞇地看著對面色迷迷的糟老頭子，輕聲細語地說著話。
「柳先生，江南旗艦集團現在受到的輿論壓力，對貴公司的影響大嗎？」
「大，當然大啊！」柳伯雄盯著秦錦繡曼妙的上圍，一雙眼珠子彷彿分分秒秒都能直接瞪出來。
秦錦繡不以為意地笑著，稍稍整了整衣服，然後在柳伯雄一陣明顯的吞嚥聲中開口道：「那柳先生覺得，江南旗艦有沒有能力在這次危機中擺脫出來呢？」
「秦小姐真是多慮了。」柳伯雄很是自信地擺了擺手，搖著頭道，「秦小姐，你知不知道，江南期旗艦集團，最成功的地方在哪裡？」
「願聞其詳。」
柳伯雄瞇了瞇那雙本就很瞇的眼睛，道：「江南旗艦創辦至今50多年，所有的店面、工廠、辦公地點全部都設在江浙省內，就算是辦事處，都沒在外省設立哪怕一個。江浙省從第一任開始到現在為止的最有省部級官員，以及廳局級官員，全都和江南旗艦有過合作。說句誅心的話，**在我們就在，江南旗艦要倒，除非……」
柳伯雄說道這裡，很是自然地停了下來，然後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卻怎麼看怎麼猥瑣的笑。
秦錦繡看著柳伯雄成竹在胸的樣子，不禁笑道：「柳先生有自信，自然是好事。但是這麼多年了，很多事情，已經不單是政策能夠左右。即便能撐得住一時，也不一定撐得住一世。」
柳伯雄聞言，頓時不樂意起來，他臉一沉，問道：「秦小姐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秦錦繡淡淡道：「據我所知，張一諾收受江南地產10萬元賄賂，將一個被拆遷戶強行關押進精神病院的事情已經被證實無誤。那個叫金小龍的上訪戶，昨天在金州市警察的護送下也已經往京華市趕。江浙省從上到下全部被江南地產用錢塞住嘴巴的事情，現在是滿大街路人皆知，這種惡劣的事件，可不是江浙省能說了算的。聽說為了能避免大的人事調動，江浙省已經決定棄車保帥，壯士斷腕了。」
柳伯雄深深地皺起了眉頭，直直地盯著秦錦繡，沉聲問道：「秦小姐到底想說什麼？還是成鎮長，想讓您向我轉達些什麼？」
「柳先生誤會了。」秦錦繡搖了搖頭，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大大方方地端起面前的茶杯，輕輕啜了一口，才繼續用不急不緩的語速道，「我今天是代表偉強製藥和柳先生談生意的，和成教授沒有關係。」
柳伯雄嘴角向上一彎，滿臉淫邪地低聲道：「全世界現在都知道成鎮長艷福不淺，和秦小姐有著很深很深的關係。這件事情從成鎮長而起，秦小姐來，就完全和成鎮長沒關係嗎？」
秦錦繡堅決地矢口否認道：「絕對沒關係。」說著，秦錦繡馬上把話題轉到正事上，不給柳伯雄這個色中餓鬼半點扯淡的機會，直接接著道：「根據可靠的消息，江浙省政府，會在短時間內對江南地產做出整頓，與此同時，金州市的官場也會有很大的變化。江浙省希望能通過這次大的動作，把事情的苗頭遏止在金州市內，因為如果再繼續下去，倒霉的人可能就更加……有身份了。」
柳伯雄聽著從秦錦繡紅潤的雙唇裡透出的動聽音節，心裡卻開始有些發涼，他下意識地舔了舔開始因為緊張而邊干的嘴唇，深吸了一口氣，卻繼續不動聲色地反問了一句：「所以呢？」
「所以？」秦錦繡淡淡地一笑，明知柳伯雄是在不懂裝懂，卻還是非常耐心地細細解釋道，「江南地產占江南旗艦集團總資產的30%，流動資金的38%，一旦它整頓停業，其擁有的一半資金將被凍結，到時候整個集團內部就會出現資金斷鏈，再加上集團形象受創，投資者信心下降，整個集團旗下所有產業，從生產到銷售的所有環節都會出現巨大的問題。而且只要有有心人抓著江南地產的事情不放，這種惡性循環就會越來越明顯。」
柳伯雄有點沉不住氣了，他推了推自己的老花眼鏡，喘著粗氣問道：「秦小姐，你今天到底想來談什麼？」
秦錦繡見狀，終於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笑。
「柳先生，我是來救你的。」
……
柳伯雄愣住了。他怎麼也沒想到，秦錦繡會給出這樣的答案。他更想不出，秦錦繡這個答案的依據到底是哪裡來的。
「救我？什麼意思？」
秦錦繡望著柳伯雄那張寫滿錯愕的老醜臉，輕聲解釋道：「江南旗艦就要倒了，偉強製藥不忍心就這樣讓這個江浙省曾經的龍頭企業就此消失，所以我的老闆姚偉強先生決定，挽救江南旗艦。」
柳伯雄覺得，這個世界簡直就是瘋了。成俊傑顯然現在一心要搞垮江南旗艦，每晚陪他做運動的女人，卻笑著說要挽救江南旗艦。這種自己打自己巴掌的事情，讓柳伯雄感覺自己的智商彷彿已經降到了歷史最低點。他想不清楚，想不明白，想不通透。
「為什麼？」
「不為什麼？」秦錦繡說著，從包裡拿出一疊薄薄的紙，推到柳伯雄面前，道，「不過我想柳先生更加希望知道的應該是我們的營救方案。」
柳伯雄忙拿過紙一看，卻發現那根本就是一份合同。
「轉讓股份？」
柳伯雄驚訝地抬起了頭，然後便聽秦錦繡微笑著道：「沒錯，偉強製藥決定，用高出江南水產市值兩倍的現金購買柳先生現在手上所有的30%的江南水產的股份，另外，我們還將附贈您3%偉強製藥的股份。」
柳伯雄忽然覺得有些熱，他解開最襯衣最上段的風紀扣，扇了扇自己的衣領，然後拿起杯子大口地往嘴裡灌進一口水，最終卻搖著頭道：「不行，狄家對我有恩，我不能在這種時候背叛他們。」
「背叛？怎麼會是背叛？」秦錦繡皺起了眉頭，顯得很是不解道，「柳先生，所有的生意，終歸就是生意。你握著這30%的股份又怎麼樣？江南地產一倒，這些股票與其握在你的手上變成廢紙，不如讓偉強製藥注資，給市場一點自信。你忠誠或者不忠誠，江南地產垮台的結局就在那裡，難以扭轉。柳先生，你把東西交給我們，不但不是背叛，反倒是大大的忠心！現在能救江南旗艦的，就只有偉強製藥。」
柳伯雄沉默了，他低下頭良久不語。
秦錦繡所說的每一個字，明顯都不可能是真的。江北鎮的企業會來援救江南旗艦，現在說出來，鬼都不會信。可合同上白紙黑字又寫明了一切。
不懷好意，卻在江南旗艦集團旗下所有上市公司股價暴跌到無法翻身的時候注資購股，其詭異程度，讓做了幾十年生意的柳伯雄百思不得其解。
而另一方面，偉強製藥給予的3%的股份卻又顯得那麼的誘人。毫不誇張的說，即便是柳伯雄這個醫藥界的外行，也絕對能弄清楚這3%意味著什麼。不出意料，這至少是每年至少將近千萬美元的巨額分紅！
就在柳伯雄心裡掙扎不已的時候，秦錦繡的下一句話，就如同壓在哥斯拉身上的最後一個鹹蛋超人，一下子擊潰了他的心理防線。
「柳先生在狄家辛苦半生，欠狄家的已經還得乾乾淨淨。像柳先生這樣的管理人才，偉強製藥一直以來都心馳神往，如果柳先生願意，完全可以在拋掉手上的股份後加入偉強製藥，我現在就可以代表偉強製藥，正式聘任柳先生做我們的市場營銷顧問。年薪百萬。」
柳伯雄抬起頭，眼神中充滿了一種難以解讀的感激。
那一百萬對柳伯雄這樣的人來說，根本就不曾放在眼裡。他在乎的，卻是秦錦繡向他發出的邀請。
離開江南旗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離開之後他會受到怎麼樣的報復。但如果他獲得了成俊傑，或者說偉強製藥的庇護呢？
柳伯雄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然後顯得非常艱難地說了句：「秦小姐，請給我一點時間考慮一下。」
秦錦繡微微一笑，道：「當然可以。」
話音剛落，她卻又馬上抬起手，看眼一眼時間道：「不過柳先生，我想留給你考慮的時間應該不是很多了，從荊南市到金州市坐飛機不過半個小時，狄小迪先生現在也許已經在路上了。」
柳伯雄聞言一怔，過了整整半分鐘才搖了搖頭，他深深地看了秦錦繡一眼，然後拿過合同，在上前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秦錦繡收好合同，站起身後輕聲道了句：「柳先生，你的愛人還有孩子，已經被我們的人接來了。你在這裡的產業，可以在事情過去後再處理。暖州市那邊已經給你安排了住處和用車，還有……」
秦錦繡甜甜一笑，坦白道：「狄小迪先生，應該還並不知道我來這裡的消息。」
柳伯雄感覺自己今天就是一隻猴子，從開頭到結尾都在被人耍，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可還是不得不歎了一聲：「後生可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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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伯雄和秦錦繡簽下一紙合約，並快速地完成了所有的交接手續後的一小時，偉強製藥出資收購江南水產30%股份的事情，就快速地傳進了每一個正在關心成俊傑和狄小迪交鋒事件的人的耳朵裡。
與此同時，原本身處泥淖不可自拔的江南旗艦集團下屬集團的5支股票，都以極為強勁的勢頭開始回升。
這種詭異的情況，讓江浙省從上到下的所有人都頗有些目瞪口呆。
曾大江不解地對著話筒，問李明道：「你不是說，事情談崩了嗎？這是怎麼一回事？」
曾大江都想不明白，李明此刻自然更是雲裡霧裡。他很是尷尬地回答道：「老闆，我想……可能是成鎮長他突然明白到您的苦心了，所以……」
「不可能！」曾大江直接掛斷電話，眉頭緊緊鎖了起來。
旁觀者清這個萬年不變的定律，到了這裡彷彿突然就不適用了。明明是一把不見血就不回鞘的利劍，卻突然劍鋒一轉耍起了花招。
然而，就當曾大江這個高高在上總能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局外人都感覺迷糊的時候，狄小迪這個身處迷局的人，卻第一個感到了危機。
「同歸於盡……不！不是同歸於盡！是以傷換命！柳伯雄，你這個王八蛋，老子要扒了你的皮！」狄小迪瘋狂地摔打著辦公室裡能摔的一切東西，他終於再也擺不住那貴族的架勢了。成俊傑一招接一招的連環猛攻，狠毒得彷彿就像毒蟲的牙，被咬上一口，就足以喪命。更可況，成俊傑這個瘋子，現在正在不停地撕咬。
狄小迪的這個預感，在當天晚上就得到了證實。
秦錦繡剛剛回到暖州市，就馬不停蹄地召開了新聞發佈會。
一襲黑色職業裝束出場的秦錦繡攜柳伯雄一同出面，並現場聘任了柳伯雄為偉強製藥的高級市場銷售顧問。
接下來的提問環節，一個記者的提問，終於撥開了擋在所有人面前的那層迷霧一般的紗。
「請問秦總經理，偉強製藥為什麼要購買江南水產的股份？」
秦錦繡很是爽快地回答道：「很多藥物的原料都來自深海生物，而江南水產又有捕撈大型海洋哺乳動物的能力，所以收購江南水產的股份，對於我們雙方來說都是一場雙贏的合作。」
「大型海洋哺乳動物？」那個記者微微一皺眉，反問道，「秦總經理，難道你不知道，這種捕撈是違反《國際海洋動物保護公約》的嗎？」
秦錦繡頓時露出一臉驚訝，反而身邊的柳伯雄道：「柳顧問，有這麼一回事嗎？」
柳伯雄一時間恍然大悟，他目瞪口呆地看著秦錦繡，然後猶如一個機器人一般點了點頭，顫抖著道：「對，這屬於違法捕撈。」
現場頓時一陣驚呼。而電視機前所有的人，也全都已經可以預見，明天開盤後江南旗艦旗下的股票會綠成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