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進行時
沙漠的夜晚,要比白天熱鬧許多。只要靜下心來,就能聽到許多白天聽不到的聲音。
秦錦繡不解地望著不遠處一個人低頭走著的成俊傑,有些不明白地在想他到底要做什麼,然後時不時轉頭看一眼溫度計和濕度計,每隔10分鐘記錄一次數據。
李建強和張斌幾個大兵則坐在開著口的帳篷裡打著撲克,最多半小時才注意一下成俊傑的情況。
在他們想來,除非是碰上流沙那種鬼東西,否則成俊傑是絕對用不著他們幫忙的。
再說了,這茫茫大漠的,怕是除了劇毒的蟲子,就再也生不出別的能威脅到成俊傑的生物了。
車子停下來到現在,成俊傑已經在沙地上找了足足2個小時,但是目前為止,他還是一無所獲。
看了看手錶,發現不過才是晚上7點。成俊傑於是轉了轉脖子坐下,閉上眼睛細細地聽著沙子被風吹動時摩擦的聲音,順便休息一下。
秦錦繡一個人坐得煩了,見成俊傑不動,就走出了兩人的帳篷,走到了他的身邊。
成俊傑聽到響動睜開眼睛,微笑著道:「不呆在帳篷裡幹嘛?」
秦錦繡卻反問道:「你這麼找,能找得到嗎?就用肉眼啊?」
「不然怎麼找?」成俊傑聳了聳肩,然後見秦錦繡笑著道:「至少要弄一個什麼紅外線探測儀之類的東西啊,還有別的ct機什麼的,我看美國地理頻道的人去找白蟻,用的機器至少得放一卡車。」
成俊傑笑了笑卻不回答,然後伸手攬過秦錦繡的腰間,秦錦繡順勢一倒,靠在了他的肩上。
遠處幾個大兵見了,忙把帳篷的口子拉上,李建強更是直搖頭道:「奶奶的,一天到晚野戰,真他媽折磨人!」
張斌很是同意地點了點頭,補充道:「尤其是他們衝鋒時候的聲音,殺傷力簡直太大了!」
「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
「你睡得跟豬一樣,怎麼可能知道?」
「……」
帳篷裡四個丘八爺口沫橫飛地討論著,成俊傑和秦錦繡卻沒有他們說的那麼旁若無人。
兩個人非常安靜地依偎著,過了好久,秦錦繡才開口道:「小傑,我真想時間能永遠停在這一刻。」
成俊傑心裡一動,旋即歎了口氣道:「還有很多事情沒完成啊……」
「那等事情都結束了呢?」
成俊傑轉過頭,看著月光下楚楚動人的秦錦繡良久,終於道出一句:「子欣走了才沒幾個月,給我點時間吧。如果咱們能一直平平安安過上一兩年時間,就結婚好了。」
秦錦繡聞言,眼眶裡漸漸冒出了水汽,她輕輕抱住成俊傑,把下巴靠在他的肩上,低聲說了句:「說好了,你可不准對我始亂終棄。」
成俊傑微笑著輕撫著秦錦繡的背,像是哄孩子似的回答道:「瞎擔心什麼,我又不是玩過就算的混蛋。」
「哪有人這麼說自己的!」
秦錦繡輕拍了一下成俊傑,語氣中充滿了甜蜜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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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化系和子宮附件參雜的手術,說不上難度高得太離譜,卻也不是簡簡單單縫兩針的問題。
當董建達在蘇曼身上縫完最後一針的時候,手術室內每一個人的衣服都已經有些濕了。
站著不動四五個鐘頭,就算什麼也不做,也不見得有多省力。
一邊全程看著的蘇青山見女兒性命無恙,終於稍稍舒展開了眉頭。董建達剛一脫下手術服,蘇青山就馬上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很是用力地晃了晃,然後又轉身去對過來幫忙的婦科醫生王友仁做了同樣的動作。
「院長,小曼這段時間內要好好調養了。切了一邊的卵巢,咱們西醫是覺得問題不大,中醫那邊的人可說了,完全康復之前絕對不讓她大悲大喜的,不然可能會影響生育。」
「有這個說法?」蘇青山看著剛剛摘下呼吸機的女兒,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王友仁點點頭道:「我以前聽中醫那邊的人說過,子宮在中醫概念裡就是腎的附屬,切掉一個相當於傷了先天之氣,中醫裡說的先天之氣又是和生育直接相關的,他們扯來扯去挺複雜,反正雖然道理上說不大通,可臨床上確實有這種案例就對了。」
「算了,不說這個。命保住了就好。」蘇青山搖了搖頭,幫著護工把蘇曼推出了手術室。
一直焦急地守在手術室外的吳克迪一見到蘇青山推著蘇曼出來,一下就竄到了他身邊,看著躺在推床上的表妹,臉上滿是擔心地問道:「姨夫,小曼她沒事吧?」
蘇青山點點頭,又搖搖頭,用很是糾結的口吻道:「命保住了就對了。」
說著,蘇青山又停了下來,先是吩咐護工推著蘇曼進電梯,才接著問吳克迪道:「怎麼回事?好端端地就傷到那裡了?」
吳克迪這才有機會把剛才的事情和蘇青山描述了一通,蘇青山聽完,眉頭不由皺得跟粘到一起似的,語氣不悅道:「什麼花盆值得她這麼冒險?」
吳克迪連忙補充道:「還有一本筆記本。」
蘇青山不解地搖了搖頭,下樓給吳克迪買晚餐的姚偉強剛好從電梯裡走了出來,一見到蘇青山那張悲憤的老臉,嚇得差點沒把手裡的東西扔地上,忙上前兩步大叫道:「蘇曼怎麼了?」
蘇青山奇怪地看了姚偉強一眼,然後就聽吳克迪解釋道:「這位是姚老闆,成鎮長的合作夥伴,剛才是他開車送蘇曼來的。」
蘇青山忙拉了拉姚偉強還提著好多塑料袋子的手,滿口感激道:「謝謝!真是太謝謝了!」
姚偉強不知蘇曼死活,顯得有些焦躁道:「蘇院長,蘇曼她到底怎麼樣了?」
吳克迪沒有多想,隨手指了指天花板示意已經送到樓上了。
卻不料沒能理解這層深層含義的姚偉強見狀立馬手上一抖,然後放下手上的東西,倍感惋惜地對蘇青山說了句無比欠抽的話:「蘇院長,您節哀順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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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小迪滿臉疲憊地從機場大樓裡出來的時候,荊南市已經進入到了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刻。
機場大道周圍的店舖,全都大開了門,各種各樣的燈光投射在寬闊的馬路上,顯示出一條條斑駁的花紋。路燈下面,擺滿了各種攤位,在暖州市這種商業氣息和人情味並重的地方,幾乎沒有城管會賤到去驅趕這些只能靠一天中這個時段的收入來維持生計的可憐人。戀愛的少男少女們嘻嘻哈哈著從人行道上走過,時不時會彎下身子詢問一些小東西的價格。
「太熱鬧了……」
狄小迪低聲歎息了一聲,他微微迷瞪著眼睛看著眼前一切美好的東西,心裡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狄小迪需要安靜。非常非常安靜,好想清楚這幾天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過短短1分鐘後,過來接機的人就發現了狄小迪的存在。
一架商務麵包車迅速駛到狄小迪跟前,保鏢給開了車門,狄小迪稍一猶豫,然後跨步坐了進去。
一個人靠坐在車後排,將所有的車窗都關上。絲毫不關心司機會否感到悶熱,車窗剛一關閉,狄小迪稍微感覺安靜下來,就馬上閉上了眼睛。
他的腦子裡實在是太亂了。不捋一捋,他會徹夜失眠。
成俊傑把葉子欣的死歸結到他的身上,因此成俊傑要做官斂錢再找機會對付他。成俊傑上面有太多亂七八糟的關係,自己現在無法再直接對成俊傑下手,成俊傑卻能在暗處慢慢積累對付他的能量。而且即便現在因為自己的小心,成俊傑的想法已經從暗處走向了明處,自己依然無法做出什麼有力的還擊。
狄小迪越想腦子就越痛得厲害。
「仁義不施,攻守之勢異也……攻守之勢異也……」
狄小迪喃喃了兩聲,終於忍不住重重地用拳頭砸了車窗一下,鋼化的玻璃發出一聲短促而低沉的響聲,而手上傳來的疼痛,也終於讓他重新冷靜了下來。
前面開車的司機被狄小迪這十年難得一見的表現嚇了個半死,卻不敢開口問些什麼。
狄小迪喘了口氣,忽然又神經質地大笑了起來。
4個月前,他想讓成俊傑死,成俊傑卻沒死。4個月後,成俊傑想動他,他卻幾乎無能為力了。
幾百個億的身家,在一個小小的科級幹部面前竟然變成了一堆廢紙。
前日留手罷刀俎,今朝坐等被魚肉。
「我太仁慈了,我應該去出家的……」狄小迪笑完,突然蹦出這麼一句話來,說罷,狄小迪竟然破天荒地問司機道,「你說,如果有人要幹掉你,你卻不能去幹掉他,你該用什麼辦法阻止啊?」
為狄小迪開車的中文專業碩士學歷的司機顯然基本功非常了得,這麼不是問題的問題,他居然只花了5秒鐘就給出了答案。
「老闆,既然你想動他而不能動他,而他想動並且可以動你,那麼你只要在阻止他動你的同時不使用動他的方法,事情不就解決了?」
狄小迪先是瞠目結舌地在心裡懺悔了半天自己操蛋的語言習慣,緊接著就眼睛一亮,嘴巴一咧,大喊道:「窗戶打開!明天開始,你到總公司來上班!」
「謝謝老闆栽培!」
中文專業的高材生嘴角一彎,心中大喊道:「奶奶的,那個不長眼的東西說學中文沒用的?中文比特麼中醫都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