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組織的信任
會議室在中國的普及程度，完全統計出來後已經大於廁所。
照理說這是一個好現象，因為單從數據上來看，這能體現出一個國家的民主程度。
但事實上我們知道，看起來美好的東西，本質不一定是美好的。就像豬籠草會散發出吸引昆蟲的香味，有毒的蘑菇總是鮮艷的，以及成俊傑無比堅定相信的——長得帥的男人大多不是好東西。
所以葉子欣坐在會議室裡的時候，不但沒有任何當家作主的喜悅感，反而十分不耐煩地想要馬上結束。
看著首座上宣讀一份就算白癡都知道會是什麼內容的破文件也需要大半天的父親，葉子欣的臉就皺得跟被回了清白的漂亮小尼姑一樣。
說實話，白手起家從一個掏糞工人走到掏糞工人管理者位置上的葉強，絕對是一個鼓勵那些一窮二白沒背景的年輕人上進的好榜樣。
但是好榜樣不見得是好領導，葉強的業務能力，也就只僅僅停留在管理掏糞工、環衛工和局裡一大群吃乾飯不幹活的科員上了。要是指望他能以實際上還不如現在一般初中生的水平發表一通引人入勝的演講，倒不如期望資本家們能和員工們平分利潤。
一份薄薄的文件，葉強磕磕巴巴地讀了12分鐘，過程中13次稱讚了領導之後，終於說到了正題上。
「在特效藥已經找到的情況下，市衛生局以下直屬單位，必須要配合好收集和分發藥物的工作。確保每家、每戶、每人、每日、每次都能獲取足夠的預防藥物，如果在發藥過程中發現症狀較嚴重者，立刻送往醫院隔離。」
成俊傑找到狗尾巴草不過短短5個小時，雖說網絡上已經傳瘋了，但身在局裡的葉強卻並不知曉。光看文件，還以為這就是專家組的功勞。
心想總算找到特效藥可以鬆一口氣了，會議室外卻突然走進來一個綜合科的科員，大聲道：「局長，專家組發來了一份新的文件。是趙書記親自指示的！說讓各個分局馬上宣讀，然後照做！」
葉強一聽，連忙伸出手道：「給我！」
說是文件，其實就只有一張紙，總共寥寥幾行而已。
葉強先是習慣性地看了一眼鮮紅鮮紅的標題，然後清了清嗓子，開始說道：「同志們注意聽好，現在我來宣讀，趙書記親自指示的《暖州市預防s點b點疫情的最新章程》。」
下邊的人一聽到那兩個突兀無比的「點」字，全都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葉子欣更是痛苦地摀住了自己的臉。葉強彷彿感覺到了其中的某些意味，立馬用憤怒的口吻吼道：「笑什麼笑？剛才誰在笑？這種緊急關頭，這麼嚴肅的場合，這麼重要的文件，你們有什麼好笑的？」
下面的人紛紛咬住了自己口腔內壁的肉，強迫著自己把那充滿喜感的「點」字忘掉。葉強深吸了一口氣，沉默了半分鐘，等整個會議室都只剩下呼吸聲了，才滿意地收回了自己的「王八之氣」繼續念道：「第一，所有直屬單位的工作，都必須以專家組的指示和要求來展開。如有特殊情況或者特殊要求，直接向專家組新任組長成俊傑報告。第二……」
葉強「二」字剛出口，腦子猛地就轉了回來，他瞪大眼睛重新看了三遍第一條要求，再三確認了那個名字後，一時間徹底愣住了。
他抬起頭用無比驚訝的眼神望向葉子欣，卻不想葉子欣早就已經擺出一副抗議似的姿態坐在了那裡。
葉強深深地做了幾次呼吸，但還是忍不住放下紙張，跟身邊的副手說了句：「老王，你來繼續讀，我有點事情。」
說罷，葉強就走到葉子欣身邊，拉起她的胳膊就道：「出來，和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王半天摸不著頭腦，不過既然讓他讀，他接著讀就是了。
「第二，所有狗尾巴草從即刻起開始由政府統一供應，衛生局負責派發工作。公安局及各派出所警力維持社會秩序，疫情期間嚴禁私人大規模採集狗尾巴草。個人採集超過半公斤者處以行政與經濟處罰。」
「第三，發熱、出現胃腸道症狀超過6小時，但不足12小時者，即刻送往醫院救治。」
「第四，出現症狀超過12小時，或未超過12小時但有生命危險者，由親屬或者醫院直接送往專家組辦公樓等待救治。」
「第五……」
葉強一路拽著葉子欣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強行把她按坐在沙發上後，黑著臉問道：「你怎麼不告訴我他家裡的情況？」
葉子欣一愣，奇怪地反問道：「什麼他家裡的情況？我不是跟你說了他家裡就是一般人家嗎？」
「子欣啊子欣，你怎麼這麼傻啊！」葉強搓了搓手，滿臉鬱悶地說道，「一般人家的孩子，怎麼可能26歲就當上副科級幹部了？你知不知道爸是幾歲才當然副科級的？35歲啊！那還是有省裡的領導幫忙說好話！」
葉強說到這裡，突然換了一種口氣，笑著問道：「子欣，和你成俊傑他，有沒有……那個過？」
葉子欣心裡又好氣又好笑，然後搖了搖頭，卻不了葉強頓時露出一個可惜的表情，歎道：「唉！怎麼還沒呢！」
葉子欣一聽這話，頓時又不高興了：「爸！你心裡難道就打算找個有背景的，然後拿我當禮物一樣送出去，好讓你接著往上爬是吧？」
「子欣，你這是在和爸說話？你嫁給誰，爸不得關心嗎？你當爸是為了自己嗎？爸這都是為了你！你嫁不好，爸和媽怎麼能放心？」
葉子欣鼓著嘴道：「那如果阿傑他現在不是這個總指揮，你會這麼巴不得我早點和他上床嗎？」
「你……」葉強抬起手就想要一巴掌過去，卻不想葉子欣卻自己把臉貼了上來，大吼著道：「你打啊！打死了最好！」
葉強愣了愣，然後慢慢把手放了下來，歎著氣道：「女兒啊，是爸不對，是爸錯了。就算是爸想陞官好了，你過些日子去問問……阿傑那個孩子，是不是有什麼親戚在市裡省裡的，讓他介紹給爸爸認識認識，都快是親家了，什麼說出去的話不好收回來啊！」
葉子欣心裡得意得要死，嘴上卻依然倔強道：「明天不是週末，不能見。」
葉強立馬道：「怎麼不能見！你媽要是還敢攔著你們，我……我揍死你媽！」
「那房子呢？」
葉強一揮手，滿臉不在乎地自己打自己嘴巴道：「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相愛，房子算得了什麼？」
曲永佳收到這份文件的事情，整個人平靜得就像一灘結了冰的死水。
盯著那上面的名字半天，他才微微抬起頭，問身邊的秘書道：「這個成俊傑，蘇院長推薦給我們的小成老師嗎？」
秘書搖了搖頭道：「不清楚。」
曲永佳又低下頭，沉默了數秒，道：「小吳，你幫我去打聽一下，這個成俊傑和我們學校的小成老師有什麼關係。」
秘書點了點頭，馬上走出了門。
曲永佳雖然級別很高，但是因為其屬於獨立於暖州市政府的一套系統，長久以來和暖州市上層的利益圈並不沾邊。所以有關成俊傑和沐雨南的事情他雖然多少有點耳聞，但是更具體一點他就無從得知了。更遑論成俊傑和甘炙草，以及甘炙草背後複雜關係的消息。
大概過了將近一個小時，曲永佳的秘書小吳終於滿臉激動地跑了起來。
還沒站直，就笑著說道：「老闆，居然真的是咱們學校的小成老師。網絡上傳，小成老師第一個發現了特效藥，是趙書記親自批示的讓他擔任專家組組長！」
「老趙批示的？」曲永佳微微皺了皺眉頭，低聲自語道，「沒理由啊，老趙怎麼會無緣無故去提拔一個和他沒半點關係的人呢？」
小吳突然放低了聲音，躬下腰在曲永佳耳邊道：「老闆，你有聽說過暖州市住著一個前中科院院士的消息嗎？」
曲永佳又搖了搖頭，卻聽小吳解釋道：「他是成俊傑的師父，那種行了拜師大禮的師父。名叫甘炙草，是……」
「甘炙草？」
曲永佳聽到這個名字，馬上擺了擺手，歎道：「我還以為他已經死了，原來他一直住在暖州市。怪不得趙建平他要提拔成俊傑，難怪……難怪……」
小吳等曲永佳自言自語完畢，才補充道：「老闆，甘老先生已經去了，就在半個月前。」
曲永佳一愣，旋即搖頭道：「唉，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參加過長征的老兵，今年該百來歲了吧……」
兩人安靜了片刻，曲永佳又突然笑了起來：「老蘇這個老狐狸，什麼消息都不告訴我，他是想獨佔這道人脈啊！小吳，你說好大一桌子菜，如果一個人吃太撐，外人該怎麼辦？」
小吳脫口而出道：「分一杯羹！」
曲永佳拍了拍手，沉聲道：「一個助教就能做專家組組長，簡直太丟學術界的臉！明天讓小成抽空回學校半小時，組織需要用人之際，暖州市醫學院作為他的娘家，也不能做那種光讓幹活不給喂料的壞人，咱們給他安排一個晉職考試，年輕有為的大學講師，這樣聽起來才順耳嘛！」
小吳笑著點頭道：「小成老師一定會記住老闆的破格提拔的。」
「誒！怎麼是我的破格提拔，這是組織對他的信任！」
曲永佳笑著糾正道，然後看著手上的文件，輕聲地說了句：「也不知道小成老師的工作，進展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