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魚兒入海（二）
勞佳寧十指相交，雙手靠在桌上，道：「這位成俊傑同學，在問之前，我想知道你們中醫專業上《影像學》這門課程時，大部分人是怎麼想的？」
成俊傑回憶了一下，簡略道：「生不如死。」
「呵呵呵……」
成俊傑老實的回答，讓現場幾個老學究們不由都樂了。
勞佳寧於是道：「既然這樣，我也得出個簡單點的問題。不過有鑒於你剛才的良好表現，題目太簡單了，又不足以體現出你的水平，這樣吧，我看一般的常識性問題對你來說應該已經沒有難度了，咱們就考考記性。」
「好。」成俊傑乾脆道。
勞佳寧露出一個壞笑，出題道：「盡可能地複述一下你們《影像學》教材第一章的內容，能說多少就說多少。能像剛才回答董老師那樣說夠10分鐘，就算你通過。」
勞佳寧這個問法，不可謂不刁鑽。教材的第一章，往往就是總論。而總論上的內容，一般學生除了幾個重要的名字解釋便不會再去多看一眼，因為無論對於考試還是臨床應用，上面的東西多半是沒必要知道的。所以要讓成俊傑說上10分鐘，簡直就有點刁難的意思了。但是話說回來，若是一個人連總論上的廢話都能記下來，他對書本重點內容的掌握情況應該可想而知。
蘇青山看了壞笑著的勞佳寧一眼，剛想讓他換個考題，成俊傑卻已經開始作答了：「第7版《醫學影像學》第一篇、第一章、第一節的第一大點標題是x線成像基本原理與設備……」
成俊傑比一般人拿書來讀還流暢的回答，叫下面幾個考官頓時就石化了。
勞佳寧看著手裡的教材，眼珠子幾乎都要瞪出來，隨著成俊傑以極快的語速背誦出課本上的內容，他捧書的雙手開始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起來，口中不住地喃喃道：「一字不差……居然一字不差！」
坐在勞佳寧身邊的蘇青山，心裡的震撼更加加深了一層。
干醫生這麼多年來，他見過的算得上天才的人至少有三位數，但天才得如同成俊傑這麼妖孽的人，卻是平生僅有！
10分鐘……20分鐘……30分鐘……
所有人都忘了提醒成俊傑時間已經到了，他們只是默默地聽著，不願意去打斷成俊傑的回答。
「信息放射學是圖像數字化之後，醫學影像學同計算機科學技術相結合而派生出來的新領域……對提高醫療、教學、科研等做工的水平和效率有著重要的意義……這一章的編纂者，依次是……回答完畢！」
長達半小時的流利的不間歇的大聲回答，讓回音在寬大的會議室內久久不散。幾個大主任面面相覷，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
勞佳寧沉默良久後，重重地拍起手掌。
「啪！啪！啪！啪！」
他微微搖著頭，又是不敢相信，又是滿臉佩服道：「了不起，太了不起了。這位同學，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把這本書翻了多少遍嗎？」
「大概十幾遍吧。」
「人才……不，天才！」勞佳寧滿臉泛著激動的紅光道，「我多少年沒看到過這麼有天分而且勤奮的學生了？蘇院長，這個同學你要是不收下，10年之後，我們就將損失一個國家級乃至國際級別的專家！至少在影像領域，我想整個南方甚至全國，都不可能再找出像他這樣的苗子了！」
蘇青山這時候也是震撼得跟丟了魂似的，心中不住地念想道：「還好女兒提醒得及時，這孩子只要再稍微培養一下，將來的成就絕對不可限量啊！」
蘇青山忍著亢奮，微微點了點頭道：「現在你們已經三票通過，這位同學……現在應該叫成醫生了，他就是我們醫院的人了。成醫生，你是打算再讓我們的向澤端老師考考，還是直接就和我們簽合同啊？」
蘇青山說著，真的就從桌上的一個檔案袋裡拿出一疊打印好的資料，在成俊傑眼前晃了晃：「正式工合約，一簽10年，享受國家事業單位編製人員待遇。在上面簽個字，你可就是正式的國家幹部身份了。」
成俊傑笑道：「蘇院長，我看我還是答完了再簽吧。中醫可是我的專業呢！」
要和附五醫簽約，蘇青山不禁有點喜出望外的感覺。
向澤端一開始就等不及要試試成俊傑的斤兩，好不容易逮到機會，連忙就問道：「成醫生，因為你以後從事中醫工作的可能性比較大，我這裡就問得稍微廣泛一點。首先，把你知道的方藥都給我說一次吧。」
「向老師，你確定嗎？」
向澤端奇怪道：「怎麼，有問題嗎？」
成俊傑指了指時鐘，道：「向老師，背一個章節倒是沒什麼關係，但要是把《中藥學》和《方劑學》兩本都背完，我恐怕連晚飯都要錯過了。」
「你可以把兩本書全都背下來？」向澤端驚叫出來，「那東西可是比字典還厚啊！」
「向老師，事實上……」成俊傑略微一頓，說出了讓現場5個考官一齊抓狂的話，「大學幾年發下來的所有有關專業的書，我差不多都能全部背下來。」
「嘶……」
幾人同時倒吸冷氣的樣子，真是讓成俊傑的內心深處感到無比的痛快。畢業到現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裡，他吃過太多的苦，受過太多的罪，可現在，那噩夢一般的生活終於要結束了。
「成醫生，你說真的？」
向澤端用難以置信的口吻問道，而蘇青山和其餘幾人也全部露出了既期盼又懷疑的神情。
成俊傑沒有正面回答，但他的舉動卻讓所有人頓時就相信他所說的話的真實性。
「發散風寒藥：麻黃、桂枝、紫蘇、生薑、香薷……」
成俊傑語速很快，轉眼幾分鐘，已經有將近百味中藥的名字從他的嘴裡跑出，向澤端不疑有他趕緊喊停道：「成醫生，我相信你的基本功非常扎實，那麼《傷寒論》、《金貴要略》、《內經》這些經典的條文和釋義你也都能一清二楚地背下來對嗎？」
成俊傑點了點頭。
「好！好！好！」
向澤端連說了三個好字，然後才道：「最後一個問題，請你診斷一下我屬於什麼體質，然後告訴我，該怎麼調理。」
中醫發展到現代，大部分人已經只把它當作用來病後調養或者日常養生的技能，向澤端這個問法，從專業角度來看非常業餘，但在日常生活當中，卻經常會碰到。
而且這個問題，並不好解決。
首先，中醫診斷講究望、聞、問、切，四診合參。判斷體質，主要看的是患者日常經常出現的身體狀況，脈象雖然多多少少能透露出一點信息，可基本上不能當作主要參考。也就是說，中醫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一門手藝——搭脈，在這個時候是沒大多用處的。再者，一個人每天所呈現的身體狀況，多少會因為外界原因產生變化，如果一個熱性體質的人吃了過多的寒性食物，也會表現出寒性的症狀。一個濕熱體質的人做了很好的皮膚保養，也不見得會有很多青春痘。所以體質這個東西，歸納起來就是一句話——不好說！
向澤端這個問題，有點像是在考究老同行，而不是一個剛畢業的學生了。
「向老師，你是什麼體質，我暫時無法判斷，因為我完全不熟悉你的日常狀況。但是我卻可以告訴你，你最近幾天的身體有什麼狀況，甚至明天可能出現的體征和症狀。」
成俊傑這句話聽來，頗有些神棍的風采了。
「哦？」向澤端咧嘴一笑道，「你倒是說說看。」
「我估計，向老師這幾天應該有輕度的食物不振，胃納不佳，而且小便短赤，舌苔偏黃厚膩，而且……脾氣還可能有點急！至於調養，我想大可不必，如果向老師保養得當，昨天就應該已經在喝清肝利濕的藥了。如果向老師沒有那麼做，而且也不打算那麼做，我想明天這個時候，向老師的食慾一定會變得更差，而且嘴裡發苦，嘴唇邊上那一圈的皮膚上，搞不好也能冒出點痘痘來。」
「……」向澤端宛如一塊望夫石，直勾勾地盯著成俊傑，一聲不吭，臉上的表情卻已經寫明白了一切。
成俊傑的能力，已經超過了他可以理解的範圍。向澤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甚至有些顫抖地說道：「你說得沒錯。」
此話一出，連同蘇青山在內，幾人又開始集體跟氣管炎發作似的瞎喘氣。
「但是……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嗎？沒有問診，沒有搭脈，光用看……成醫生，你這手功夫，真是太神奇了……」
5個考官紛紛點頭，望向成俊傑的眼神，哪裡還有半分高高在上的考官模樣。如果說之前幾個問題成俊傑表現出的是極其紮實的基本功，那麼此刻，他的形象就有些深不可測了。
成俊傑笑笑，神色淡然地解釋道：「其實也沒有太多的花樣，只不過我觀察地比較仔細。我看到向老師兩邊眉毛的內側和髮際線的正中間，都長了一顆小痘痘，按說向老師這樣的年紀是絕對不會長青春痘的，所以我推斷，你應該是上火了。我又仔細地看了一下，果然又發現向老師沿嘴唇一圈的皮膚相比較其他位置更加油膩，根據十二正經的走向，我判斷向老師這幾天應該可能是肝經濕熱。」
「就憑臉上的幾顆痘痘？」蘇青山驚訝地問道。
「沒錯，就是憑這幾顆痘痘。」
蘇青山和向澤端對望一眼，心中不約而同地喊道：「這回真撿到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