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咫尺黃泉2
楚喬翻身跳上戰馬，語調堅韌的抱拳說道：「諸位！拜託了！」
士兵們齊聲高呼：「大人保重！」
蒼涼的風吹起他們翻飛的大裘，楚喬厲喝一聲，戰馬瞬間揚踢而去，賀蕭帶著士兵們緊隨其後，一往無前的衝向那片蒼茫的雪地。
「嗚嗚」的號角聲迴盪大地上，程遠率領著黑鷹軍站千丈湖外的堤壩上，將諸葛玥不到一萬人的部隊團團圍住，密密麻麻的弓箭如同爆的火山，閃電般的射向湖心冰層上的隊伍。
那些弩箭都經過了楚喬的加工和改良，力量強大的恐怖，月大率領著月衛們聚攏主帥的身邊，站前面的人轉瞬間就成了千瘡孔的篩子，慘叫聲和哀鳴聲傳遍大地，月揮劍欲衝上來，嘶聲叫戰，程遠根本不屑一顧，只是不斷的下達著射擊的命令。
月衛們的身體如同傾倒的稻草，一排一排的倒下去，面對這樣的力量他們根本就沒有還擊之力，但是管如此，戰士們還是不斷的狂奔過來，沒有盾牌，沒有掩護，就用自己的身體為他們的主帥贏得生存的時間。
鮮血染紅了湖心的雪地，蜿蜒的佈滿整片冰原。因為霍安的報訊，使得黑鷹軍二十萬早早的埋伏於此地，這已經不是一場戰爭，而演變為一場血淋淋的屠殺，箭雨如蝗蟲般飛來，銳利的破空聲充溢了整個空間，力量的懸殊對比和地理位置上的劣勢讓月衛們徹底失去了還擊的能力，死亡潮水般的襲來，屍體漸漸堆積成一座小山，未死的人倒地上出慘烈的呻*吟，漸漸的，裡面的身影被暴露出來，影影棟棟，清晰可見。
程遠微微舔了下嘴唇，他略略回頭，悄悄的看向站人群之的燕洵。
滔天戰功即眼前，縱橫西北大陸的大夏兵馬元帥就要死自己的手上，程遠激動的手心微微冒汗。
就這時，只聽一陣尖銳的戰馬嘶鳴聲陡然傳來，東南一角出現一個潰敗的缺口，響亮的警鐘響徹耳際，有人衝進來，手持戰刀，一身墨甲，赫然真是秀麗軍的裝束。
「西南鎮府使！」
軍隊，有人驚呼一聲，程遠的目光頓時冷冽下來，狠狠道：「又是他們！」
就他馬上要下令命令手下的弓弩手去對付秀麗軍的時候，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耳邊響起，燕洵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上前來，緩緩沉聲道：「將他們圍住，不要斬殺絕。」
程遠心下一動，連忙躬身道：「遵命。」
「住手！」
清冷尖銳的聲音突然響起，眾人驚異的抬起頭來，只見東南方的上空，一騎戰馬驀然揚踢，從正交戰的士兵們的頭頂飛躍而過，轟然落入戰場之上，少女身姿凌厲的跳下馬背，大步跑到兩軍之大聲喊道：「住手！」
黑鷹軍的戰士誰不認識她，害怕射傷她，一時間齊齊停住了手，紛紛驚懼的轉頭向燕洵看去。
「燕洵！住手！」
楚喬站央，雙目定定的望著他，大聲喊道。
燕洵目光陰沉，過了許久，緩緩說道：「阿楚，讓開！」
楚喬緩緩張開雙臂，目光清冽的望著他，沉聲說道：「你先殺了我。」
「星兒，讓開。」
低沉清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楚喬猛的轉過身去，卻見諸葛玥站一片血泊之，胸前的傷口被白布包紮，卻仍舊有赤紅色的液體不斷滲透而出，他望著她，目光那般平和，沒有赴死的慷慨，沒有被襲的憤怒，仍舊是冷清清的，孤傲的站他的殘兵弱旅之，無畏的望著燕北的軍人。
她的眼睛突然就紅了，固執的搖了搖頭，低聲的說：「我對不起你。」
天與地都籠罩茫茫無際的無邊飛雪裡，茫茫的白映襯著慘烈的紅，像是炫目妖艷的花，冷冽的開冰原上。
風聲她的耳後響起，箭矢刺透了連綿的雪霧，她倉皇的回過頭去，終於看到了燕洵於她身後挽弓的臂膀，黃金之箭急速而來，依稀間甚至可以聽到破空的聲響，她無處躲閃，無法阻止，冷風吹透了她的衣衫，整顆心都是錐心的冰冷，她眼睜睜的看著他射出這一往無回的命運，像是宿命的手，狠狠的抓了那個漫天風雪之的身影。
畫面緩慢的灼傷了她的眼睛，箭矢擦過她的脖頸，帶著一道妖異的血痕，正諸葛玥剛剛包紮好的胸膛，一朵血花瞬時間噴湧而出，半空爆裂出奪目的光彩，那血珠之上的滾燙溫甚至能觸碰到她冰冷的臉頰，呼吸瞬時間停滯了，她愣愣的站那裡，望著諸葛玥寒風孤絕的身影，血色瀰漫上她的雙眼，眼前的一切都變得緋紅。
身後再次傳來機弩的聲響。她猛地回過頭去，卻只看到燕洵鐵青色的臉孔，男人的手像是鋒利的刀，定定的舉胸前，似乎馬上就要用力的揮下。
再也顧不得任何，什麼尊嚴，什麼驕傲，都比不上此刻那鋪天蓋地的驚恐和害怕，她噗通一聲跪地上，對著他瘋狂的叩，不消兩下，額頭就已然滿是鮮血，她淚流滿面的悲聲大叫，雙手張開半空徒勞的阻擋著。
「燕洵，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燕洵，求求你……」
燕洵望著她，望著她鮮血淋漓的額頭，心底是刀子般劃過的鈍痛。
這個女人，是他孤獨絕望一無所有的時候唯一誓死跟隨的戰友，是帝都那個牢籠裡陪伴他八年的阿楚，他曾經誓要守護她一生，給予她幸福安樂的生活，實現她心的願望和夢想。可惜，往日的誓言終究要被他自己親手推翻了。
他嘴角微微牽起，扯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就好比很多年前那般，她於外面回來，看到伏書案上寫字的他，他抬起頭來，對著站門口的少女微微一笑，燈下的笑顏溫柔如三春暖水。
阿楚，其實我從未改變，只是你從來都不知道我真正想要什麼。
而如今，我卻要以這樣的方式將我的信念我的抱負一一告訴你了。
「放！」
世界突然間變得那般安靜，風雪似乎也止息了，她的耳朵裡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唯有蒼穹上飛過的鳥兒撲扇著翅膀，從他們的頭頂掠過，輕飄飄的，那樣自由。
兩萬黑鷹軍騎馬背上，同時箭，密密麻麻的弓箭像是雲朵一樣遮住了陽光，天空瞬間淪入黑夜，金屬的瀑布滑過半空從天而降，箭尾拴著長長的繩，箭頭閃爍著鋒利的倒鉤，向著諸葛玥的方向，激射而去。
「保護將軍！」月大滿身箭矢，一條腿已然被砍斷，卻好似猛虎一般一躍而起，撲到諸葛玥的身前。殘餘的月衛週身鮮血淋漓，即便是只剩下一根手指，也全力的爬著。
箭矢並未射他們，而是好像一隻隻鐵手，深深的插入堅硬的冰層，倒鉤刺入冰面，死死的抓住。燕洵一聲令下，兩萬匹戰馬驀然轉身，齊齊人立長嘶，千萬條馬鞭急揮而下，戰馬迅速揚踢，嘶鳴著向遠處奔去。
箭尾的繩瞬間繃直，砰砰之聲不絕於耳，堅硬的冰層頓時瓦解，冰面碎裂，寒冷的水轟然間蔓延而上，楚喬絕望的轉過頭去，透過眼簾的血污，眼睜睜的看著諸葛玥的身影一閃，跌落寒冷的冰水之，赤水的堅冰刺入肌膚，帶著妖艷的慘紅，他的眼睛望著她，那般平靜，沒有怨恨，沒有仇視，沒有欣喜，沒有絕望。就像很多年前一樣，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看著她一次次的遠離，看著她一次次的背棄，看著她一次次的站他的對面，手持弓弩刀劍砍向他的額頭。
她是他心底一道常年不能癒合的傷，傷口裡養著蠱，已然潰爛、**、深入骨髓血肉，非死亡不能治癒。
時間那般急促，快的抓不到一個尾巴，楚喬驚恐的睜大雙眼，跪伏地，大滴的眼淚無聲的滾落，她頹然爬上前兩步，像是一個倉皇失措的玩偶，無能為力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他們的目光交織一處，緩緩的移動、下沉，冷風如同呼嘯的野獸，橫掃過地上的白雪，他們之間揚起大片慘白的雪霧，好似一朵朵亡靈的白幡。
寒冷的水一瞬間就覆蓋住他的身影，再也看不到那雙清冷淡漠的眼睛，再也看不到那孤高微揚的下頷，就連那烏黑的頭都一閃而沒，消失這冰天雪地的萬丈冰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