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心若和田1
醒來的時候,楚喬就睡他的身邊,額頭光潔,她小小的身體縮成一團,還緊緊的抓著他的手。外面仍舊是黑著的,燕洵穿著一件寬鬆的袍子站窗前,外面墓雪千山,仍舊是燕北的天空和土地,連風都是冷冽的,這裡依然是貧瘠和寒冷的,似乎一直是這樣,就算當初父親廣施仁政,這裡的生活依舊是貧窮和艱難的。可是為什麼,曾經自己想到燕北的時候,總是會固執的以為這裡鳥語花香富饒美麗?
也許,也許真的如羽姑娘說的那樣,他已經變了,心變得大了,眼睛看的遠了,想要擁有的東西也就多了。除卻報仇雪恨,還有一些根深蒂固的東西他的心裡紮了根。他一直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對的,多年的經歷讓他明白權利和力量的重要,沒有這些,一切都將是沒有翅膀的鳥,是飛不起來的。
可是現,他卻突然有些後怕。
他險些害死她,一想到這,他就汗毛直豎,寒冷得很。
他望著黑漆漆的窗外,似乎又看到了赤水以東的那片廣袤的土地,他還能想起兵指雁鳴關的那天早上,他是如何的躊躇滿志,如何的熱血沸騰,可惜了。不過,大夏仍舊擺那,而他若是晚回來一天,阿楚又會如何呢?他深深的吸了口氣,還好……
手指有些冷,床榻是空的,睜開眼睛,一眼看到燕洵站窗前的背影,漆黑的,顯得有些沉重。
「燕洵?」
她輕聲叫,聲音還帶著困乏的迷濛,男人回過頭來,黑暗裡他的眼睛閃動著看不清的光芒,讓人分辨不出那裡面是如何的情緒。
「你醒了。」
「嗯,你想什麼呢?」
燕洵走過來,輕輕的擁住她的身體,淡淡道:「沒想什麼。」
楚喬的臉他的胸口,隔著薄薄的衣料聽著他穩健有力的心跳聲,似乎直到這一刻才肯定的感覺到他回來了一樣。
「燕洵,你後悔了嗎?」
燕洵眼神漆黑,手臂微微用力:「沒有。」
「那你以後會後悔嗎?」
燕洵沉默了,楚喬的心漸漸有些冷,肌肉都緊繃著,過了許久,方聽他輕聲說:「我後悔回來的這樣晚。」
鼻尖突然有些酸,楚喬將頭埋進去,然後閉上眼睛,緊緊的抿起嘴角。
還奢望什麼呢?做人不可太自我,即便是朝夕相伴,他心的苦,她又能分擔幾分?那種滿門慘死的悲傷,多年積澱下的仇恨,她又能瞭解幾分?只要他還記著她,還念著她,還顧及著她,就夠了。
「燕洵,以後有事不可以再瞞著我了。」
「嗯,」燕洵點頭:「好的。」
楚喬再一次陷入夢裡,夢裡溫暖甜蜜,有人牽著她的手,那般堅定,彷彿一生都不會放開。她迷迷糊糊的想,這樣的夢她好像做過,哪呢?對了,是卞唐,那是個溫暖美麗的地方,繁花似錦,可是她卻覺得那裡沒有燕北暖和,站這片土地上,她的心是潮濕溫暖的,縱然此刻外面關山如鐵,莽原暮雪。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燕洵已經不了,楚喬正奇怪自己為什麼會睡這麼久,荊紫蘇突然走進來,笑著說道:「月兒,洗把臉。」
楚喬站起身來,連忙上前去將臉盆接過來,說道:「紫蘇姐,這些事情不用你來做的。」
荊紫蘇善良的笑笑:「我也不會做別的。」
楚喬洗好臉,見荊紫蘇扭扭捏捏的站她面前,就問道:「紫蘇姐,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也、也沒什麼。」
楚喬一笑,作勢要走:「既然這樣,那我做事去了?」
「別!」荊紫蘇連忙拉住她,見她笑瞇瞇的看著自己,才紅著臉緩緩說道:「是剛剛,殿下派人送來了這個。」
楚喬一看,是一疊厚厚的白紙,她接過來,不由得撲哧一笑:「我當是什麼,原來是要為姐姐找婆家了。」
楚喬隨意的翻翻,見燕洵找來的都是一些官和軍隊裡的職,大多是第二軍的官員,登時就明瞭了他的用意,不由得有幾分感動,燕北和平只是暫時的,燕洵是害怕武將將來會上戰場,萬一有差錯,會耽誤荊家姐妹的終身。
「很好啊,紫蘇姐你也到了找婆家的年紀了。」
荊紫蘇臉孔紅紅的,扭捏了半晌,終於說道:「月兒,你是真的不明白嗎?」
楚喬一愣,問道:「什麼?」
「我們三個做姐姐的不嫁出去,你就不能嫁的。」
楚喬聞言登時一愣,傻乎乎的站那,荊紫蘇笑著看著她,伸出手指點了一下她的臉蛋,笑道:「傻丫頭,殿下跟你,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外面天氣真好,陽光明媚的,楚喬愣了好半天,忽聽外面響起了一陣鞭炮聲,有人喜氣洋洋的跑進來報告說:「姑娘,烏先生和羽姑娘他們進城了。」
荊紫蘇雙手合十的說道:「阿彌陀佛,總算太平了,燕北不會再打仗了。」
楚喬心下平和,一陣溫和的平靜。
和平真好。
冬雪初霽,淡薄如雲霧的陽光從樹影稀疏的落下來,暖暖的一拱,燕洵歸來後,似乎連天氣都跟著晴朗了起來,天藍且高,日頭艷艷的,雪地蒼茫,煢煢反射著明朗的光,炫的人刺目。
連日的幾場大戰,不但讓燕北滿目瘡痍,也讓楚喬心力交瘁,放鬆下來之後頓時生了場大病,風寒、高燒,夜裡不斷的咳,藥一碗碗的吃下去也不見好,大夫走馬燈一樣的換,房門雖然總是關著,但是她還是經常能聽到燕洵對著大夫們脾氣的聲音,然而每次看到她,他都是無事生一樣的平靜,偶爾安慰她:沒事的,小風寒而已,歇歇就好了。
她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病過了,記憶還是小時候的事,燕洵生病了,她沒有藥,就跑去偷,被人現之後狠狠的打,可是千辛萬苦淘換來的藥也沒能讓燕洵好起來,反而為了救她而次受寒,夜裡起燒來,直說胡話,不能用冷水直接刺激,她就跑出去蹲雪地裡,冷透了之後回來抱著他,這樣折騰了一個晚上,第二天燕洵醒來之後她卻一病不起了。從那以後她就一直怕冷,縱然烤著火四肢也總是寒著,然而這麼多年,生活的窘迫,行路的艱難,一場場變故和殺戮不間斷的襲來,於是,就算是病著痛著,也總是能靠著意志力忍耐過去,如今一朝倒下,卻是病榻纏綿了。
現回想起那些小心翼翼吃苦受罪的日子,似乎都已經那麼的遙遠,當時是那樣的痛恨,暗暗誓總有一天要擺脫這樣的窘境,讓所有欺負過自己的人都嘗到代價。可是現卻時常會走神的懷念,懷念那種天地蕭只餘兩人的安靜,懷念那些無枝可依只能靠背取暖的日子。
羽姑娘來的時候正是下午,午後的光明亮的,從窗楞一圈一圈的灑進來,地上畫出斑駁的影子。羽姑娘仍舊是那個樣子,淡眉素目,眼若秋水,脖頸修長,下巴尖細,臉頰帶著幾絲蒼白,一身白色的長裘,悄無聲息的走進來,就門扉那站著,也不出聲,只是靜靜的等著她現。
突然看到她,楚喬微微一驚,扶著床柱坐起身來,聲音有些沙啞的說:「羽姑娘,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吱聲?」
羽姑娘上前,嘴角攏起一彎笑:「剛來沒一會,就是想來看看你。」
「坐。」
羽姑娘坐她床榻的對面,仔細打量了一下,隨即微微蹙眉說道:「怎麼病成這個樣子?」
拿起一件外衣就披楚喬的肩上,楚喬靠軟枕上,臉頰青白,嘴唇毫無血色,微微笑道:「想是前些日子受了風寒。」
羽姑娘看著她,幽幽一歎,輕聲說道:「你總是個倔強的孩子,這般年輕就落下病根了嗎?」
羽姑娘今年應該有二十七歲了,並不算老,可是她說話辦事,總是給人一種滄桑的感覺,好似楚喬她的眼裡,真的就只是一個孩子一樣。
「沒關係的,養養就好了。」
「也對,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你安心養病,什麼也別想,思慮太甚,也傷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