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詹府內亂3
「不用,以後大家都一起幹活,理應互相照顧著點。我看你們兄弟也不像是奴隸,怎麼,家道落了?」
楚喬點了點頭:「什麼都逃不過大哥的法眼。」
「你放心,」男人一拍胸脯:「別的我幫不了你們,若是餓了管來找我,我伙房當班。」
「如此,就多謝大哥了。」
和男人分開之後,楚喬就急忙往回走,剛剛走到甲板的拐角,一個轱轆滾過甲板的聲音突然傳來,楚喬聽著耳熟,就停住了腳步,著船艙的牆壁,緩緩走上前去。
一身素淡的男子坐一輛木質的輪椅上,竹簪束,青布長衫,衣衫的下擺被夜風吹得微微捲起,額前幾縷墨輕輕飄蕩,月光臨水,照他的臉上,越襯出一種透明般的蒼白,好似白玉,又如芝蘭,烏黑的眉,刀裁似地鬢,挺拔的鼻,微薄的唇,這夜風習習幽月似水的船艄尾端,背風靜坐,衣衫飄飛,竟好似畫人一般,沒有半點煙火之氣。
楚喬頓時有些愣住了,原本應該順著這條路回到船艙,可是不知為何,此時此刻面對著這樣的畫面,她卻不忍心走過去出聲打擾,剛想轉頭從另一側繞過去,就聽醇厚淡雅的聲音緩緩響起:「誰那邊?」
楚喬無奈,緩緩走了出來,先行一禮,說道:「少主人,奴才去拿飯,經過此地,打擾少主人清淨了。」
男人轉過頭,靜靜的看著她,他布衣素服,並不如何顯貴,面容憔悴,消瘦不堪,略顯病態,可是卻有一雙比山泉清寒的眼睛,好似蘊含著化不去的哀憫,洗不掉的滄桑,好似閱世間悲歡離合,看透俗世炎涼歡喜。
過了好一會,男人點了點頭,說道:「哦,是你。」
楚喬一愣,問道:「少主人認得奴才嗎?」
「你是那個通讀蘭芷經的書生的弟弟。」
「哇!真的認得?」楚喬一愣,略顯誇張的長大了嘴,乍舌道:「少主人記性真好。」
詹子瑜舒緩一笑,並沒回答,而是轉過頭去,面對著銀白的江面,靜靜不語。
楚喬站原地,微微有些尷尬,不知道是該走還是該留,正躊躇不定的時候,詹子瑜突然說道:「你的歌唱的很好聽。」
楚喬一愣,下意識的「啊」了一聲。
「三天前,我經過甲板,聽到了你唱歌。」
「哦,」楚喬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喃喃道:「奴才是胡唱的,多謝少主人誇獎。」
「傷好了的話,就去五妹那裡服侍,她也喜歡唱曲子。」
楚喬是準備過陣子就走的,哪裡願意招惹這樣的是非上身,連忙說道:「少主人,奴才是男人,去小姐身邊服侍多有不便,還是留甲板上做點粗活。」
詹子瑜回過頭來,眼神如同陳年醇酒,微微一笑,牙齒潔白,緩緩說道:「不方便嗎?我看挺方便的。」
楚喬頓時一愣,知道詹子瑜看穿了她的女兒身,頓時就不知道該怎樣接口回答。
「推我回去,」男人說道:「青叔也許是睡著了,他近身子不大好,很嗜睡。」
楚喬連忙上前,將飯碗放甲板上,推著輪椅後面的扶手,就往主艙的方向走去。
來這的第二天,她就聽說了這位少主人是個殘疾的事情,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怎樣都無法將那個馬車裡清俊的男人和殘廢聯想到一起。可是此刻看到他,她卻不覺得有什麼地方顯得突兀和不妥,詹子瑜疏朗淡漠的氣質,溫潤的語調眉眼,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別樣的舒服,即便有這麼一個輪椅,也沒有如何礙眼。
輪椅的轱轆滾過甲板,出淡淡的聲響,男人的背脊很瘦,帶著幾分孱弱,肩膀也顯得很單薄。清風吹來,帶來他身上淡淡的檀香香氣,很安寧,很祥和。
打開主艙的房門,一陣清幽的檀香頓時撲面而來,房間裡佈置的十分簡單,但是卻無處不顯露出主人淡淡的雅致。
正央的地席上放著一張五絃琴,木色沉香,古樸淡雅。一隻青銅八角小香爐放一旁,上面還燃著三隻香燭,此刻已經燃了大半,只剩香灰。
地板以青卷鋪置,上繡未開荷花,窗幔紗帳一色青碧,桌椅熏黃,無不是古樸之物。
右側擺著一個書案,房四寶端正擺放,一卷未合的書卷放書案上,墨跡斑斑,似乎是剛剛寫就不久,旁邊是一隻巨大的書架,書籍無數,隱隱有悠然墨香傳來。
楚喬將詹子瑜推了進去,見屋子裡也沒有一個下人,她自作主張的走到一角,挑了挑燈芯,又探手試了下茶壺的溫,見還暖著,就倒了杯茶,遞到詹子瑜身前,說道:「少主人,喝杯茶。」
詹子瑜接過,卻並不喝,只是捧手上。
楚喬站原地,有些侷促,想了想說道:「要不要奴才去為少主叫下人來服侍?」
「不必了,」詹子瑜搖了搖頭,說道:「你先下去。」
「是。」楚喬點頭,轉身就要出門。
「等等,」詹子瑜突然叫道,楚喬回過頭來,見他指著書桌上的點心說道:「耽誤了這麼久,你的飯菜也涼了,這點心你拿去吃。」
楚喬微微一愣,暗道這個主人對奴隸倒是和善,連忙點頭道謝:「多謝少主。」
「嗯。」詹子瑜揮了揮手,自己推動輪椅,就走進了層層窗幔紗簾之。
楚喬端起桌上的點心,就離開房間。
回到艙室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梁少卿仍舊舉著那只傷手,巴巴的等著,見她回來,立馬委屈的說道:「小喬,你怎麼才回來啊?」
「怎麼?自己不敢睡覺啊?」
梁少卿頓時面色通紅,憋了半天才說道:「小喬,你是個女孩子,說話要斯……」
「堵上你的嘴!」
拿出一塊糕點,一下堵住了梁少卿的嘴。書獃子一愣,看了一眼,驚喜的說道:「千層酥?小喬,你哪裡來的?」
「你就吃,反正不是偷來的。」
梁少卿呵呵一笑,埋頭苦吃,似乎是被餓壞了,也不再嘮叨了。
楚喬抱膝坐床榻上,皺著眉想著剛剛遇見的詹子瑜,開口問道:「喂,你知不知道詹家的少主人是怎麼殘廢的?」
「聽說是八年前墜馬摔的。」
「墜馬啊!」楚喬微微歎息,這樣一個謫仙般的人物,就這樣毀了一生,真是可惜。
梁少卿吃飽了肚子,又開始揮他的優良品質,喋喋不休道:「怎麼了?」
「沒什麼,我剛剛外面遇見他,覺得可惜。」
不知為何,梁少卿突然有些愣,他呆呆的坐那裡,手指上全是點心渣子,也不知道擦乾淨。楚喬疑惑的看著他,見他癡癡地,沉聲問道:「書獃子?又什麼呆呢?」
「小喬,你一個女孩子,晚上不要隨便出門,就算出門,也不要隨便跟男人說話。」
楚喬一愣,皺眉道:「神經病你。」
「我說的是好話,」梁少卿急忙說道:「女孩子,早晚都是要嫁人的,你這樣不拘小節,將來怎麼出嫁?」
楚喬鋪好被子,不屑一顧的說道:「跟男人說句話就嫁不出去了?那我還跟你睡一個房裡呢?」
梁少卿臉通紅,神情很是凝重,想了半晌,才磕磕巴巴的說道:「這…這…我們這也是逼不得已,就算要……我也要先請示我的父母,然後才能給你答覆。」
楚喬啼笑皆非,不可置信的看著梁少卿扭捏的樣子,一巴掌打他的腦袋上,說道:「睡覺,少那想美事。」
梁少卿有些生氣,怒道:「小喬,我是認真的。」
楚喬豎起拳頭來:「我也是認真的,再不老實我就要揍人了。」
強權壓到公理,梁少卿穿著衣服鑽到了被子裡,巴著眼睛瞅著少女的身影。
江面上有水鳥長啼,聲音悠遠,遠遠的傳了過來。
楚喬閉上眼睛,睡夢間猶自朦朧的看到了詹子瑜那雙寒泉般的眼睛。
第二日一早,天還沒亮,就被一陣緊促的鑼鼓聲震醒,楚喬和梁少卿齊齊醒來,急忙整理好衣衫跑出艙室,就聽到有哭聲遠遠傳來。
只見甲板上站滿了人,似乎整個詹家的人都場,幾名女子一身綾羅綢緞,面紗半掩,也看不到她們的長相。倒是三名姑爺站人前,人人一表人才,神采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