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點點溫存2
少女面色凝重,條理清晰的分析道:「如今氏族勢大,封地遼闊,皇帝除了京畿的軍隊,幾乎沒有兵權。軍政財權均掌握長老會和分散世家的手,趙正德想要收回王權,除了依靠蒙闐樂邢等少數的皇權派將軍,就只能寄望於分封邊陲之地的王侯們。所以,他必不可明目張膽的殺你,一來害怕引起燕北躁動,激大同行會死士的瘋狂刺殺,二來也怕寒了天下王族的心,以免再一次引起削藩的流言。畢竟,氏族們都等著各家王爺皇族的起兵,好趁機爭奪封地,擴大家族勢力。一旦王侯勢力被氏族蠶食,皇室再想要收回皇權,就會加困難。」
燕洵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少女繼續說道:「所以他要殺你,就必須要假借別人之手,要做的似是而非,然後再嫁禍他人,將自己置身事外。但是現只要你一死,全天下的矛頭就都會指向他,所以他選擇這個時候將女兒嫁給你,做出想要冰釋前嫌寬容大的假象,讓世人以為他真的想放你回燕北,對以往的事情一概不再追究,然後再親自出手,至你於死地。你一死,他心愛的女兒就成了寡婦,到時候自然不會再有人懷疑到他的身上。」
燕洵輕輕一笑,喝了口茶,說道:「你說的都對。」
花房裡很暖,燕洵偏愛蘭,一室蘭草幽香,暖風習習,熏人欲醉。
燕洵眉梢微微上揚,輕聲問道:「那阿楚以為,我該如何做。」
「你心早已有計較,又何必來問我?」楚喬微微挑眉,沉聲說道:「娶了趙淳兒,他日必有殺身之禍。不娶她,卻是違抗聖旨,不尊皇令,拒娶仇人之女,謀逆之心昭然若揭,大禍瞬間臨頭。你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怎會無法權衡這其的利弊?」
說完,楚喬微微一笑,緩緩說道:「這七年來,多大的侮辱和困境都挺過來了,何況是如今區區的一個女子?呵,皇帝是為他自己尋找退路以作掩飾,我們又何嘗不是拖延時間,只可憐了趙淳兒一顆癡心,滿腔柔腸。」
燕洵面色漸變,淡漠又帶了兩絲落寞和辛苦,緩緩說道:「這就是你的真實想法嗎?原來你早已為我謀劃好了。」
「你我多年來禍福與共,生死榮辱早已系為一體,我自然是要為你謀劃的。」楚喬沉聲說道:「何況,就算我不說,你也會做同樣的決定。昨天晚上,你就已經告訴我了。」
燕洵聞言一愣,隨即淡淡一笑:「阿楚果然是這世上瞭解我的人。」
楚喬站起身來,釋然一笑,上前拍著燕洵的肩膀說道:「那是當然,我們從小一同長大,是生死與共的情義,這一點永遠也不會改變。」
燕洵看著楚喬輕鬆的笑臉,也是一笑,點頭說道:「對,永遠也不會改變。」
「我先走了,馬上就要去驍騎營任職了,走之前去跟趙嵩打個招呼。」
燕洵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說道:「也代我向他問好。」
楚喬轉身就向外走去,剛走到門口,腳步一滯就停了下來,緩緩握起拳頭,然後再鬆開,反覆三次,卻仍舊沒有走出去。燕洵彷彿知道她有話要說,也不追問,只是靜靜的站著。
「燕洵,兒女情長,難免英雄氣短。你還有很多心願沒有完成,大事為重。」
燕洵心下一陣冰冷,他沒有做聲,只是望著少女的背影漸漸隱沒花廳的層層翠綠之,久久不動。
阿楚,我施恩滴水與你,你卻報我以湧泉。那麼,面對你的滔天之恩,我又該如何償還?
午後陽光明媚,可是突然間,燕洵卻覺得一切是那般的刺眼。
「誰?」
一聲短促的輕喝驟然傳來,楚喬一驚,低頭看去,只見石橋之下的橋洞裡探出一個腦袋,金冠束,兩道劍眉又黑又濃,鼻樑高挺,眼神憤怒,額頭有些紅腫,竟似被人用硬物砸了一般。
楚喬心下一凌,眉頭頓時緊緊皺起,暗道今日果然運道不佳,打消了轉身逃走的念頭,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行禮道:「參加七殿下,楚喬不知殿下橋下,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趙徹一身天青紋龍袍,金冠紫綬玉帶,腰間掛了塊藏藍色的玉珮,色澤上佳,整個人俊朗出眾,和他平日的打扮大相逕庭。若不是表情太過憤怒的話,這樣白雪茫茫的景致下出現,倒也是一樁賞心樂事。
「是你?」趙徹眉心一皺,仰著頭看著橋上的楚喬,表情陰鬱的沉聲說道:「你的意思是怪我出現的不是時候,不該橋下呆著是嗎?」
「七殿下言重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整個天下都是皇室的,殿下喜歡什麼地方,願意什麼地方,自然輪不到屬下置喙。」
趙徹一愣,喃喃的重複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一句話,若有所思。
此時不走待何時?
楚喬行了個禮,沉聲說道:「不打擾殿下休息了,屬下告退。」
「站住!」清冽的嗓音頓時響起,生生將楚喬將要跨出的步子頓住,趙徹繞了個大圈,從結了冰的湖心另一側爬上來,長途跋涉,竟有些遠。大夏皇子微微氣喘,隔著老遠衝著楚喬喊道:「傻站著幹什麼?過來!」
楚喬心下一歎,少不得又要被他試探惡語一番,本就不好的心情加雪上加霜,面色鬱鬱,緩緩的走下石橋。
兩岸樹枝幹枯,一片蕭,大雪茫茫,緣湖封凍,七月橋橫跨湖面之上,瑩白剔透,遠遠望去,竟如一條緞帶一般光華奪目。
楚喬離開鶯歌院之後,並沒有去找趙嵩,而是獨自來到御花園想要清靜一下想點事情。大夏夏日極短,冬日嚴寒,這御花園衰敗乏味,向來少有人煙。不想從橋上扔下去一個石塊,竟砸上一個趙徹來。
「你剛才自稱屬下,不稱奴婢,到底是什麼意思?」
楚喬一愣,沒想到他要問的竟然是這事,連忙答道:「當日圍獵大典上,皇上開恩脫去了我的奴籍,並親口賜予我驍騎營箭術教頭的職位。殿下是驍騎營統領,雖然還未正式拜見,但是也是楚喬的上司。」
趙徹眉梢一挑,沉聲說道:「驍騎營箭術教頭?你?」
他驚訝,楚喬卻加驚訝,皺眉反問道:「殿下難道不知嗎?沒有人告訴您?」
趙徹眉頭頓時緊緊皺起,微微震怒,冷眼望著楚喬,並沒有回答。
只是這樣短短兩句話,卻無形透露給楚喬太多的信息,心的震動一時間幾乎無法言語,太多的念頭紛紛匯總,讓她目不暇接。當日趙徹演兵之後就退了下去,沒來得及觀看她和扎瑪的比鬥,難道事後竟無人告訴他?
難道,穆合氏和趙徹的關係已經決裂到這種地步?皇帝對這個當初為喜愛的兒子也是毫不親近?趙徹京不可能沒有密探,那又是什麼人有意隱瞞?燕洵的屬下被冊封武將這麼大的事情他都不知,這又說明了什麼問題?
正想的出神,忽然眼梢一瞟,楚喬頓時一驚,手指著趙徹的額頭,尷尬的說道:「七殿下,你……」
趙徹眉頭一皺,疑惑道:「怎麼了?」隨即伸手一抹,頓時摸了滿手鮮血。
「別動。」楚喬連忙上前,從懷裡掏出一塊白色的帕子,不顧尊卑就按趙徹的額頭上。
「住手!」趙徹面現厭惡之色,向來厭棄奴隸、自傲身份的皇七子眉頭緊鎖,冷冷的呵斥楚喬:「誰准許你觸碰本王?」
楚喬聞言一愣,頓時罷手退於一側,冷眼望著頭頂血如泉湧的七皇子,淡淡的說道:「既然殿下不准屬下幫忙,屬下就聽從命令,只是這裡距正殿遙遠,距後宮有人煙處也有兩柱香的時間,以殿下的傷勢來看,還沒走到地方估計就已經血流而死了。」
「賤民!」趙徹冷然喝了一聲,迅速的失血讓他有些暈眩,幾乎站立不穩,之前被楚喬扔下的石塊砸,只是微微有些疼,並沒有流血,不想現卻血流不止。可是管這樣,他卻仍舊固執的沉聲說道:「竟敢傷害本王,我必當誅你族!」
楚喬冷冷一笑,不以為然的說道:「我的族早就已經被你們誅了,如今只剩下我一個,倒是省事的很。不過殿下如果再不讓我幫忙,你恐怕連告訴別人幫你報仇的這個機會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