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殺機初現
孩子叩地上,小小的脊樑筆直,堅定的垂著頭,可是那單薄的小肩膀卻止不住的顫抖著,似乎十分害怕,想哭卻硬挺著。
諸葛玥的眼神孩子身上來回的打量著,雙眼鋒芒畢露,終於還是孩子低聲苦忍的抽泣聲軟了下來。諸葛玥放下茶盞,靠軟榻上,緩緩說道:「你起來。」
孩子緊抿著嘴唇,眼睛睜得大大的,通紅一片,水濛濛的。
諸葛玥看了眼眼前的孩子,見她小小的,臉蛋粉紅,小拳頭緊張的握著,想要哭卻使勁憋著,樣子好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獸,十分可憐,不由得輕歎了一聲,暗道自己經歷多了爾虞我詐,果然是杯弓蛇影了。
「好了,算我委屈你了,想哭就哭。」
這已經算是變相的道歉了,以諸葛玥的為人,何曾對人這般客氣過,可是那孩子卻仍舊倔強固執的站原地,抿著嘴瞪著眼睛,就是不肯落下一滴眼淚。
諸葛玥沒由來的一陣煩躁,揮手道:「下去,別站這礙眼。」
孩子賭氣的轉過身去,話也不說一句,就想回去。
「站住!」
諸葛玥突然叫道,孩子頓時站住身子,只是卻沒有轉過頭來。
諸葛玥從一旁的抽屜裡拿出一個青瓷的小瓶子,緩緩走下來,靴子踏柔軟的熊皮地毯上,悄無聲息。伸手抓住孩子的肩膀,想要將她轉過來,可是手指卻感覺到一股執拗的賴皮勁,諸葛玥眉梢一挑,只見孩子使勁的板著自己的身體,就是不想轉過身來。
諸葛玥畢竟年紀大過她很多,雙手搭上孩子的肩膀,略略一用力,就強行將孩子轉了過來。
一張滿是淚痕的小臉無比委屈的展現諸葛玥的眼前,孩子眼睛紅紅的,見了他,眼淚掉的越的凶了。
「好了,別哭了,不過是說了你幾句。」少年皺眉說道:「你自己犯了錯還不許別人說了?」
「我哪犯了錯,是少爺讓我去學騎馬的,我學的好好的,誰也沒招惹。」八歲的孩子終於犯了脾氣,理直氣壯的和自己的主人頂嘴,一邊說一邊抽泣,險些將鼻涕也吃進嘴裡。
諸葛玥微微皺眉,拿出懷裡的手帕就為孩子擦起臉上的淚水,手法十分外行,一邊擦一邊說道:「你還有理了,你弄丟了我的馬,今天又因為你死了一匹上好的漠西雪龍馬駒,還說自己沒錯?」
「又不是,又不是人家自己要騎馬的,再說燕世子,燕世子已經將丟的馬送回來了,我都,都聽著了。」孩子得理不饒人,眼淚辟里啪啦的落下來,一會就將諸葛玥的手帕打濕了。諸葛玥剛要再拿一隻帕子,突然只見孩子就著他的手,對著帕子擦了把鼻涕,
諸葛玥一愣,目瞪口呆的看著那條髒兮兮黏糊糊的帕子,只聽孩子繼續說道:「就連今天那匹馬,也是少爺自己殺死的。」
「哼,你倒是會講理。」
孩子低著頭,不服氣的喃喃道:「人家說的是實話。」
陽光從窗稜的角落裡照了進來,灑兩個人的肩膀上,孩子還很小,即便站直了也才到少年的肩膀,臉蛋紅彤彤的,像是兩個大蘋果。
「給你,」諸葛玥將瓷瓶放她的手裡,說道:「回去擦擦。」
果然是小孩子的心性,注意力頓時就被轉移了,諸葛玥心下淡笑的看著孩子舉著瓶子,疑惑的說道:「這是什麼?」
「藥,治擦傷的。」
之前小馬跑的太快,楚喬的手心都被磨傷了,孩子嘟著嘴,點了點頭,說道:「四少爺,那星兒先下去了。」
少年坐回椅子上,頭也沒抬,一副很不願意見到她的樣子,揮了揮手說道:「下去。」
孩子剛要打開門,諸葛玥突然叫道:「星兒,以後見到燕世子,量離他遠點。」
孩子歪著頭,不解的望著他,諸葛玥煩躁的皺眉,吼道:「聽沒聽明白?」
「明白啦!」孩子大聲的回答,然後轉身就離去,小小的身子跨過高高的門檻,險些摔倒。
這孩子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少年黑著一張臉,暗暗的喘著粗氣。
剛一開門,就看見朱成擔憂的臉,朱成連忙跑上前來,見星兒滿臉淚痕的樣子急忙問道:「少爺怎麼說,生氣了嗎?」
楚喬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就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朱成心驚膽戰的進了房,見諸葛玥正低著頭,也不敢出聲,就一旁小心的站著。
過了一會,一個東西突然對著他的腦袋就飛過來,朱成大驚,也沒敢躲,暗道一聲吾命休矣,卻感覺東西軟綿綿的,被砸到的腦袋一點也不疼。低頭一看,竟是一塊髒兮兮的手帕,上面繡著一個小小的玥字。
「拿去扔了。」
想起楚喬滿臉的淚痕,朱成頓時好似領悟到了什麼,微微一愣,連忙點頭哈腰的說道:「奴才遵命。」
正要出門,忽聽諸葛玥叫道:「等會。」朱成頓時回過頭來,彎著腰等候指示,十足的奴才樣。
少年白皙的臉孔不知為何竟有些紅,想了半晌,仍舊沒有開口。朱成小心的抬起頭來,只見諸葛玥眉頭緊鎖,好似做什麼重大的決定,和平日裡遇到大事的表情一模一樣,頓時認真的豎起耳朵,等候主子的吩咐。
好久,只聽上面傳來威嚴的聲音:「還是拿下去洗乾淨,再給我拿回來。」
「啊?」朱成頓時目瞪口呆,大聲叫道。
諸葛玥大怒:「啊什麼啊!聽不懂嗎?」
「聽懂了聽懂了,奴才這就去。」
大門彭的一聲被關上,諸葛玥坐椅子上,呼吸漸漸平復,想起孩子撅著嘴哭泣的樣子,不知為何,竟有一絲煩悶。他站起身來,來到內廳,只見內廳簡樸清淨,正對著床的方向掛著一副人物肖像,上面畫著一個稚齡女童,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眼睛明亮,笑容甜美,一身嫩黃色上衫,下穿淺綠色的裙子,十分嬌艷可愛。
諸葛玥緩緩伸出手來,輕撫畫像的一角,許久許久,方才低不可聞的輕聲說道:「我就再信一次。」
楚喬小小的身子行走迴廊之上,低著頭,對過往打招呼的人一概不理,一看就是挨了罵受委屈的樣子。兩側的下人們紛紛揣測,看著孩子回到房門口抬起頭來,頓時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再也不敢窺視。
孩子伸出小小的手掌,推開門,然後走了進去。
門板剛剛被關上,孩子的臉上就頓失剛剛的那一副賭氣可愛的模樣,她面色沉靜,眼神銳利,捂著胸口緩緩的坐凳子上,倒了一杯茶,拿手裡,卻沒有喝下去。
不論如何,今日這迫眉睫的一關總算是過了,不管諸葛玥相信多少,但總算暫時沒有了危險。
背脊上的衣衫已經全部濕透,冷風吹來,打衣襟上,冷颼颼的。楚喬喝了口涼茶,平息了急促的呼吸,然後閉上眼睛,深深的吐了口氣。
不論如何,事情必須加緊進行,她沒有時間了。
冷風如刀,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漆黑的天宇之,璀璨的星辰照耀著沉睡的大地,好似一雙雙淡漠的眼睛,靜靜的俯視著世人命運的軌跡。白蒼歷第四十年,隆冬剛至,大雪瀰漫,剛剛歡了上元佳節的真煌帝都,迎來了喜悅過後的第一輪危機。
寒霜籠罩整個真煌城,長老院和盛金宮之間的車馬燈火徹夜不息,流水般匆匆而過。西征的煌天部遭到了有史以來嚴重的重創和傷害,鮮血的味道從雲寂高原的恆河冰水流淌而下,遍佈整個大夏皇朝,直抵帝國的心臟。賤民的挑釁觸怒了帝國的上層貴族們,鐵血的權威受到質疑和侵犯,又一場戰爭低沉的喘息暗暗醞釀,而這之前,必須有人為這一次失敗付上血的代價,哪怕,只是為了維護帝國的尊嚴。
鑲金的詔書從盛金宮出,經過長老院的裁決,而後穿過紫薇廣場、崴主街、承天祭台、乾坤正門,一路往邊疆,風雨迭起的安靜前夜,真煌城的人們,仍舊靜靜的安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