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魏氏門閥1
漆黑的天幕之下，只餘下年輕女人悲聲的痛哭聲。將領抽出長刀，唰的一聲就砍斷了女人的脊椎，鮮血飛濺，灑蒼白的雪地上。
楚喬的呼吸頓時為之一滯，緊咬雙唇，手上驀然力，就要衝出去。
「你不要命了？」眼神明亮的少年緊緊的抱著她，伏她的耳邊沉聲說道：「他們是魏閥的軍隊，不要輕舉妄動。」
「就這。」黑甲黑裘的將領對下屬沉聲說道，帶著寒鐵頭盔的士兵們聞言利落的翻身下馬，唰的一聲拔出腰間的馬刀，繩子一拽，被綁住雙腳的流民們就齊齊跪倒地。
將領雙目陰沉，眼神如刀，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緩緩的吐出一個字：「殺！」
「唰」的一聲刀響整齊劃一的響起，年輕的士兵們面色如鐵，眼睛都沒有眨，幾十顆頭顱頓時滾下，落厚厚的雪地上，溫熱的血從腔子裡噴出來，匯成一條腥熱的溪流，卻轉瞬就被寒冷的空氣凍結。
孩子緊緊的咬著下唇，躲雪坡後看著這一場近咫尺的殺戮，一顆心被狠狠的揪緊。她的眼神那般明亮，像是璀璨的星子，可是卻有那樣沉重的光芒閃爍其，凌厲憤怒，滔天的怒火。燕洵的手有些冷，雖然仍舊緊緊的抱著她，可是卻有一種情緒流淌血液裡，讓他幾乎不敢轉頭去正視孩子的眼睛，手臂下那具小小的身體散著一種熱，幾乎灼傷了他的手。
他看著帝國的統治者們將屠刀一次又一次的高懸那些平民的頭頂，只感覺他們砍掉的不是人頭，而是自己的信念。那些存於心太多年的執拗，被人一層一層的剝落，體無完膚，無處藏羞。
馬刀揮下，腔血四濺，那些異族平民們面色平靜，絲毫沒有半點面對死亡的恐懼，楚喬清楚的看到，那不是懼怕到極致的麻木，不是不抱有任何希望的絕望，不是自知無幸的自暴自棄，而是一種固執的倔強，徹骨的仇恨。所有人都很安靜，沒有哭鬧，沒有咒罵，就連老人懷裡的孩子都很乖巧，他們睜著他們的雙眼，看著同族儈子手的刀下一個一個的死去，眼神明亮，卻又暗暗翻滾著巨大的波濤。
那是天神明都要為之膽寒的仇恨，地底修羅都要為之退步的怨毒。
被壓抑心底的憤怒和仇恨緩緩滋生了出來，孩子的拳頭握的死死的，像是嗜血的小狼。
就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蹄聲，連同男人急切憤怒的大呼：「住手！都住手！」
雪白的戰馬迅速奔近，年輕的男人翻身跳下，瘋一般的揮鞭抽持刀士兵的手腕上，擋流民的身前，憤怒的衝著將領大叫道：「穆賀，你幹什麼？」
「舒燁少將，我奉了軍令，正處斬亂民。」將領見了男人眉頭輕輕一皺，但還是下馬恭敬的行禮，沉聲說道。
「亂民？」舒燁劍眉入鬢，眼神憤怒的指著滿地的老弱婦孺，厲聲說道：「誰是亂民？她們嗎？誰給你的權利，誰允許你這樣做的？」
穆賀面色不變，好似頑固的石頭：「少將，是盛金宮下的旨意，是您的叔叔魏大人親自請的旨，長老院共同簽署的件，您的哥哥帝都府尹親筆批下的紅字，整個魏閥的族長共同商討做出的決定，屬下只是奉命行事。」
舒燁頓時就愣住了，他茫然的轉過頭去，目光那些流民的臉上一一掠過。這些面對死亡都不曾皺一下眉的異族姓們，卻看到舒燁的那一刻陡然變了臉色，再也掩飾不住眼的怒火，一名老婦人突然站起身來，不顧兩側的士兵，大罵著衝了過來：「你這個騙子！無恥的背信者！天神會懲罰你的！」
一柄長刀突然劈下，轟然斬婦人的腰上，鮮血從戰刀的血槽嘩嘩流下，婦人的腰幾乎被砍成兩斷，身軀無力的倒地上，但是她還是用後的力氣將一口含著血腥的濃痰狠狠的吐舒燁潔白的衣袍上，獰笑詛咒：「做鬼…做鬼也不會……放……放過……」
舒燁面色鐵青，那口濃痰噁心的掛他的袍子下擺，可是他卻沒有去擦掉，他只是緊抿著嘴唇，看著一地凌亂的屍和無數雙充滿仇恨的眼睛。
「少將，」穆賀歎了一口氣，走上前來，沉聲說道：「帝國沒有閒錢養這些人，長老會也不會出資為他們修建住房，你是魏家的子孫，要尊重家族的意願，維護家族的利益。」
巨大的波濤舒燁的胸腔裡橫衝直撞，他雙目血紅，沉默不語。穆賀眉頭一皺，對士兵一揮手，略略一點頭。士兵們領命，頓時舉起戰刀就要繼續殺戮。
「壞人！」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只見人群的後，一張小小的臉孔突然自母親的懷裡抬起，臉上並無淚痕，一雙眼睛卻是通紅的，大聲叫道：「騙子，你說了要帶我們來帝都住不漏風的房子，你說了要讓大家都吃飽穿暖，你說了……」
凌厲的弓箭瞬間射出，穆賀將軍箭法精準，轉眼間就終結了孩子口將要說出的話，從口腔射入，血淋淋的由後腦透出！
「動手！」穆賀拔出戰刀，怒聲喝道。
「住手！」
年輕的少將陡然崩潰孩子字字見血的話語之，不顧一切的衝上前去，一把推開了兩名士兵。穆賀怒道：「抓住少將！」幾名士兵頓時奔上前來，用上了搏擊的手法，將舒燁緊緊的扣住。
毫無人性的屠殺頓時開始，鮮血橫流，血泥糅雜，上空傳來了鷹鴆刺耳的尖叫，加為這恐怖的屠戮增添了死亡的氣息。一個碩大的坑被挖開，上千具失去生命的屍體被拋了進去，沙土迅速的填滿，士兵們騎著戰馬上面來回的奔走踩踏，鵝毛般的大雪紛揚而下，轉瞬就將一地的血紅覆蓋，連同那些見不得人的罪惡，失去人性的醜陋，一同深深的掩埋。
真煌帝都年輕俊朗、家世顯赫、身居高位的貴公子當著自己的下屬的面失態，為了一群身份低下的賤民失去了理智。
「少將，」穆賀走上前來，看著雙眼直的看著雪地的男子，沉聲說道：「您不該這樣，他們都是下賤的種族，身上流著卑賤的血，您不應該為了他們忤逆魏大人。您的叔叔對您的期望很高，沒有您，點將堂的魏閥子弟群龍無，我們都等著您回來。」
見少將沒有反應，穆賀輕歎一聲，帶著大隊回撤，戰馬奔騰，半晌，荒原上就再也看不到他們的影子。
男子久久的站那裡，漫天大雪紛揚，這個正元節，竟是這樣的寒冷。
藏雪坡後面的兩個孩子吃驚的看到那個身份高貴的魏閥少將對著蒼茫的大地突然下跪，向著那些死去的生靈的方向沉重的叩，然後翻身上馬，利落的奔騰而去。
許久，大雪仍舊沒有半點要停下的意思，孩子挪動已經凍僵的手腳，搖晃的向前走去。
「你幹什麼？」燕洵一驚，愕然的站起身來。
孩子轉過頭來，面色沉靜，眼神卻有鋒利的寒芒凌厲的閃動：「我是下賤的種族，身上流著卑賤的血，你我本不該站一處，既然不同路，莫不如早點分道揚鑣。」
冷月淒涼，孩子的身影那般幼小，可是燕洵後面遠遠看著，卻陡然覺得她背脊挺拔的可以撐開這個腐朽的天地。大雪如棉，雪地上一行腳印漸漸拉遠，向著大夏帝國的心臟，筆直而去。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就大夏皇朝口口聲聲無錢供養異族流民而痛下殺手的時候，內城的拾花酒市裡卻是歌舞昇平、香風熏陶、一派紙醉金迷之色。美人腰肢如柳，肌膚如玉，嬌聲媚笑，玉臂豐乳，「辛苦」了一天的大夏元老們，這裡卸去了白日裡的儒雅衣冠，放浪形骸，樂不思蜀。
門外積雪樹掛，絲絛飄揚，各色綵燈高燃，上元佳節，舉國同慶，包括這些浪跡風塵的女子們。就這時，急促的馬蹄聲突然踏碎了魏閥大家長魏光的黃粱美夢，雪白長鬚卻仍顯清俊的耄耋老者瞇起一雙狹長的眼睛，揮手屏退了身前身後圍繞著的十多名艷妝女子，女子們聞言齊齊裝好衣衫，半跪地上，頭都不敢抬的跪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