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含血吞齒
趙徹輕蔑的冷哼一聲,眼角掃了她一眼,一箭射穿了另一名正奔跑的女童的背心,那孩子還不過五歲,慘叫一聲就倒地上,背後大大的燕字被鮮血染紅,然後迅速的被惡狼撕破。
時間無比急速,又無比緩慢。孩子站原地,神情忡愣,突然,她抿緊嘴角,迅速的轉過身去,她的速極快,受傷的小腿絲毫沒有影響到她身體的靈活,一隻惡狼追後面,猛地撲上前去,竟然被她毫釐間逃了去。
圍場的一角放著一堆木棍和餵馬的雜草,孩子撿起一隻棍子,頭也不回彭的一聲,就重重的打開野狼的腰上。
惡狼嚎叫一聲,踉蹌的向一旁跳去,顯然受了重傷。
「過來!都過來!」孩子大叫一聲,蹲下身子撿起兩塊石頭,辟啪的砸了起來,火星四濺,雜草呼啦一聲就燒了起來。將棍子點燃,孩子舉著火把,滿場的跑,驅散正攻擊孩童的狼群,大聲叫道:「都過來!都過來!」
年紀幼小的孩童們大哭著向著荊月兒這邊跑來,她們通通都受了傷,有被狼咬傷的,多的卻是箭傷。這麼一會的功夫,剩下的就已經不足二十人。
狼畏懼火,見荊月兒將孩子們護間,踟躕的不敢上前,它們已經餓了很久,圍著孩子們轉了一會,就紛紛回頭向著場的屍體奔去,大肆的吞食起來。
諸葛懷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突然輕聲道:「沒用的畜生。」搭箭就向野狼射去。
利箭紛紛而上,狼群頓時遭到襲擊,一陣血腥的慘叫之後,狼群紛紛倒地,再無一隻存活。
倖存的孩子們大喜,不顧滿身的傷痛,竟然齊齊躍起,劫後餘生的大聲歡呼了起來。
然而,還沒等她們的聲音出喉嚨,又一波箭羽密集而來,射她們小小的身體上。天朝貴胄們眼神銳利,手段狠辣,毫不容情的瞄準對方的孩子,嗜血奪命而去。
一隻利箭呼嘯而來,來勢驚人,彭的一聲射穿一個孩子的腦袋,從右眼射入,穿透後腦,穩穩的停荊月兒的鼻尖。白花花的腦漿漸了她一臉,孩子張大了嘴,手上仍舊拿著那只燃燒著的木棍,木頭一般的再不會動。孩子們的哭喊聲迴盪她的耳邊,一切就像是一場噩夢。
箭羽漸漸稀疏,景小王爺和沐允齊齊一笑,搭上弓箭,瞄準女童,迅猛絕倫的射了過來。
趙徹眉頭一皺,驅馬上前,手摸箭壺,卻只剩下一隻,他冷哼一聲,一把將箭羽折斷,雙雙搭弓上,手法妙到巔峰,激射而來,登時就將景小王爺和沐允的弓箭打落。
諸葛懷大笑一聲,叫道:「好箭法!」
話音剛落,所有的慘叫聲全部止歇,北風掃過白地,血腥的味道充溢空氣之。猩紅一片的圍場之內,只剩下荊月兒一個孩子,她滿頭亂,間夾著稻草,衣衫染血,面色蒼白,拄著一隻木棍站原地,神情木然的望著這邊,好像已經被嚇傻了。
趙玨說道:「七哥好厲害,我已經沒箭了,今日看來是七哥大勝了。」
景小王爺眉梢一挑,看了眼自己,又看了眼沐允,後轉頭望向諸葛懷。
諸葛懷面容清俊,笑瞇瞇的說道:「我早就沒箭了。」
「燕世子不是還有呢嗎,時間還沒到,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沐允突然說道,所有人的目光登時全都轉到燕洵的身上,趙徹冷冷的看向燕洵,不鹹不淡的說道:「燕世子總是能出其不意的給人以驚喜。」
一炷香的時間剛剛過去一半,所有人的箭羽都已經告銷,只有燕洵的箭壺裡,還插著一隻雪白的翎羽箭。
燕洵端坐馬上,雖然只有十三四歲,但是背脊挺拔,劍眉星目,鼻樑高挺,眼神銳利,一身深紫色華服熨帖的穿身上,越顯得卓爾不群,英俊冷冽。他面色淡然,緩緩驅馬上前,拉滿弓箭,對準了那個圍場央的孩子。
長風呼嘯吹來,捲起了孩子破碎的衣衫和凌亂的頭,她年紀還很小,不過七歲的樣子,營養不良面黃肌瘦,像是一隻剛出生還沒長毛的小狼,手臂、脖頸、小腿全是傷痕,肩膀上的傷幾乎靠近心脈。她站一片狼藉的修羅場央,遍地的殘肢斷臂,遍地的屍體鮮血,血腥的臭味四處飄散,殘忍的力量像是絕望的驚魂,撕扯著孩子脆弱的眼球。
一隻閃動著嗜血寒芒的利箭緩緩對上孩子的咽喉,少年端坐馬背上,眼神銳利,雙眉緊鎖,手臂上青筋崩顯,慢慢的拉滿了弓。
她已經避無可避,紛亂的念頭從腦海呼嘯奔騰,那麼多的不解和疑惑突如其來的屠殺面前全都塌了下去。她緩緩的抬起頭來,目光森冷,帶著冷冽的仇恨和厭惡,冷冷的看著那個正對著她的少年,毫無半點畏懼。
那一天,是白蒼歷第四十年正月初四,真煌城的姓們剛剛渡過了他們的年,真煌城外的皇家獵場上,她和他,第一次相遇。
時間穿透了歷史的軌道,劃破了時空的閘門,將兩個原本不該觸碰的靈魂,擺了同一個平台之上。
燕洵眉頭輕蹙,手指略略一偏,鬆開了那只利箭。
長箭呼嘯而去,帶動空氣裡的寒風,出嗖嗖的聲響,所有人的視線全都凝聚其上,向著那個站原地的孩子望去。
唰的一聲,一道血線頓時拉長,利箭擦過孩子的脖頸瞬間而過,劃出一道血痕。孩子身形微微一晃,踉蹌了兩步,卻仍舊站原地。
「哈哈!恭喜七哥!」趙玨大聲笑道。
趙徹輕蔑的看了燕洵一眼,冷笑道:「燕世子終日埋於歌舞詩詞,怕是已經忘了趙家的先祖是如何拿箭的。」
燕洵放下長弓,轉過頭來,淡淡說道:「趙家的先祖如何拿箭,有趙家的子孫記著就好,燕洵不敢越俎代庖。」
諸葛懷笑道:「如此一來,今日的綵頭就歸七殿下了,我府已設下宴席,諸位一同去喝杯水酒。」
眾人答應,齊齊上馬,好似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再平常不過的遊戲。
大風呼嘯而過,捲起眾人獵獵翻飛的大裘披風,空曠的雪原之上腥風遍佈,遠遠的,燕洵回過頭來,見那滿身血污的孩子仍舊站曠野上,眼神深沉的向著這邊望來,久久一動不動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北風呼嘯的吹著,冷冽寒峭,刺入骨髓,大風捲起紛紛揚揚的白雪,漫天嗚咽著,像是了瘋的怪獸。
諸葛家的下人們正打掃圍場,他們將那些幼小的屍體用鍬剷起來,然後一拋,就扔了馬車上。不遠處已經挖好了一個不大的陷坑,蒿草辟里啪啦的燃著,出濃重的黑煙,那是用來掩埋這些孩子的,連同那些嗜血的畜生,也一同埋葬。這些草芥般的性命,就好比一隻隻皮球,有錢的主人們只玩了一次就膩了,於是,就統統扔掉。
荊月兒披著一條破碎的麻袋,很安靜的垂著頭,靠著籠子靜靜的坐著。她受了很重的傷,即使放一個成年人身上,也未必做得到默不作聲的忍耐,諸葛家的下人們以為她或許就要死了,可是來看了很多次,卻仍見那孩子的胸脯輕輕的起伏,他們知道,那是呼吸,有一種奇異的力量支撐著這個眼看就要死了的孩子繼續活著。於是,他們沒將她扔進斂葬坑,而是離去的時候,又將她裝進了籠子裡。
之前看起來擁擠不堪的籠子此刻看起來有些空曠,孩子們全都死了,只剩下一個。下人們感歎這孩子好運氣的同時,卻忍不住悄悄的探過頭去,小心的打量她幾眼。
即便說不出,但是他們還是敏銳的察覺到,這個孩子,較之前來的時候,有什麼不一樣了。
真煌城城門大開,諸葛家大夏擁有極大的勢力和地位,守城的護軍很是恭敬的查看了他們的腰牌,然後就點頭哈腰的目送他們而去。
荊月兒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一直晃動,她頭也不抬毫無半點知覺,今日的日頭很大,但是風卻很冷,呼號的吹著,透過籠子的縫隙吹了進來,打她單薄的衣衫上,刀子刮過一般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