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坐在書房裡,面對著一個已經時日無多的老人,易楚很明顯的感覺到一陣沉悶、甚至是陰鬱的氣氛。這種氣氛讓他很不舒服,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後,他想安慰老爺子幾句。白悠然卻一擺手說道:「你不用來安慰我,到了我這年紀,早就看透了生死。我說這些話,並不是想得到別人的安慰。」
微微一頓,又繼續說道:「實際上,我只是想點明今天談話的主題。」
易楚心裡有些明白了,點了點頭說道:「您是想說……關於白家繼承權的事情嗎?」受到應小蝶的影響,他現在越來越習慣與從利益的角度去分析問題。他和李德生早就得出結論,白明蘭的失蹤案肯定不止表面上這麼簡單。應該與白家內部的權益紛爭有關。而白悠然的這幾句話,雖然沒有直接點明,但意思卻已是表露無遺。
白悠然微微笑道:「你很聰明……不錯,我今天要和你說的就是白家繼承權的事情。」
易楚卻是明知故問道:「這個……和白明蘭的失蹤案有直接的關係嗎?」
白悠然歎了口氣道:「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看出什麼必然的聯繫,而我也不希望有聯繫。但是為了明蘭的安全,我不得不告訴你這些事情。也許是我這個老頭子多慮了,但對你來說,多掌握一些線索總是好的。如果我白家內部沒有問題的話,你也好集中精力從外部尋找突破
易楚聽到這裡,不由在心中暗自鄙視。這老頭真是死要面子……白明蘭的失蹤擺明了與白家內部的權益紛爭有關,你心裡明明清楚,卻要自欺欺人、裝模作樣的說這番話。不是看在阿姑的面子上,真是懶得管你們這些富貴人的齷齪事。
他心中的這番鄙視卻是有些想當然了……老人地心境,不是他這種沒有成家立業的年輕人所能體會的。白悠然看出了易楚的不以為然,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多說什麼。很多事情,又或者說是煩惱,總是要到他這種年紀才會有切身的體會。
易楚耐著性子說道:「老爺子,有什麼話您慢慢說,我在這裡聽著呢。」
白悠然點了點頭,說道:「想必你已經知道,我白家是一個家族型的企業。既然是一個家族。那麼肯定會有一個家長……嗯,說到這裡,我猜你肯定會想,我就是這個家的家長,對不對?」
易楚不由一怔。問道:「難道不是嗎?」
白悠然歎了口氣說道:「曾經是,現在……也算是吧。」
易楚被這老頭繞糊塗了,什麼叫曾經是,現在也算是?
白悠然繼續說道:「我在白家家長地位子上坐了整整二十年,不過因為身體的緣故。十二年前,我就把家長的位子交給了明蘭的父親、也就是我的大兒子。可惜啊,我這個長子一年前因為心臟病突發。竟是讓我這個父親白髮人送了黑髮人……」
易楚聽到這裡算是明白了,白明蘭地父親死後,白家群龍無首,白老爺子臨時出來主持大局。這就是所謂的曾經是,現在也算是了。他看著白悠然唏噓的神情,心裡也替老人難過。不管怎麼說,白髮人送黑髮人這種事情,恰是這世上最讓人悲哀的傷心事。
繼承權……易楚沉吟著。
他知道。話說到這份上,今天的話題基本上已經結束。主要地矛盾已經浮現,下面就是細節問題了。他不想過多的糾纏於白家的事情,但因為白明蘭地緣故,這幾個細節卻不得不問。
「老爺子。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白明蘭應該就是下一任的家長吧?」
白悠然卻是搖了搖頭說道:「這你可猜錯了……在我計劃中,明蘭並不是下一任的家長。又或者說,至少他不是最合適的人選。」
易楚眉頭猛然一皺,老爺子的回答實在太出人意料了。在他看來,白明蘭必然是白家家長最有利的人選,否則的話,別人綁架他做什麼,吃飽了撐地嗎?
白悠然問道:「你很吃驚嗎?」
易楚苦笑道:「是,我確實很吃驚。如果白明蘭不是下一任家長的話……也許您老說的對,綁架案的本身與白家內部無關。不過,您能不能告訴我,誰才是你計劃中的下一任家長呢?」
白悠然回答道:「是老二家地白壑,這孩子無論是能力還是才識,在白家的小一輩中都是最拔尖地。明蘭雖然是我長孫,按道理應該是他做家長。但他比起白壑來,各方面都不佔優……唉,無論做哪一行,都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白家雖然家大業大,但古話說富不過三代,白家這條船想要繼續的走下去,就必須要選出最好的執行人。」
微微一頓,他繼續說道:「所以,我思來想去,打算把家長的位子傳給白壑這孩子。」
易楚抓了抓頭,試圖將自己的思緒納入應小蝶的思維模式中。不得不說,那丫頭的腦子就是靈光。
嗯,最終利益的獲得者……白明蘭失蹤了,這白壑能得到什麼好處呢。似乎,沒有什麼好處吧?
他這裡沉吟著,白老爺子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嚇了一跳。
「不過有件事情我並沒有告訴你……其實,到目前為止,你是第一個知道這個消息的人易楚瞪大了雙眼,直直的看著白悠然,說道:「我……我是第一個?」
白悠然苦笑著點頭:「沒錯,你是第一個。怎麼說呢……在白家,我雖然說一不二,但有些事情卻也是很為難的。其中的苦衷,一兩句話根本就說不清楚。不過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白壑是下一任家長的消息,我至今只對你說起過。不瞞你說,我是打算三個月後再宣佈這件事情的。無論內部還是外部。為了他能順利接任,也為了白家的人心不亂,事先總是要做一些準備的。可是我卻沒想到,這其間卻發生了明蘭失蹤地事情……」
老而不死謂之妖……這老頭,嘖嘖,心機可不是一點兩點的啊。易楚暗自感歎著,雖說這話有些不中聽。卻是一種發自肺腑的尊崇。不過轉念間,他又不無惡意的猜想著。假如您老人家在這之前就掛掉的話,您老這比海還深的心機……呵呵,豈不成了天大的笑話?
「老爺子,聽您這麼說來。白壑也不知道你地計劃嘍?」
白悠然答道:「我說過了,你是第一個知道這個消息的。
易楚心中稍稍放鬆……如果是這樣的話,白壑到底還是有嫌疑的。他點了點頭,隨意問了一句道:「對了,老爺子。白溪是您第幾個孫子?」
白悠然的神色有些古怪,答道:「在白家地小一輩中,他是老四。也是白壑的親弟弟。」
白壑的弟弟?
易楚一怔,心說不會這麼巧吧。這位白溪老兄急吼吼的跳出來,卻原來是白壑的弟弟啊……一奶同胞總是最親地,自己的親哥哥如果能坐上家長的位子,他這個做弟弟地自然也就跟著水漲船高。無利不起早,如此上躥下跳不總是有原因的。
當然,白溪未必就是最後的黑手,但至少到目前為止。這傢伙的嫌疑最大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白明蘭的失蹤,最後獲利的也並非就是白壑和他的弟弟。
拿張長東那件案子來說,恰是案中案,計中計。一環連著一環。誰都不會想到。在這件案子上根本就沒有真正獲利的人。又或者說,最後獲利地卻是一個與本案無關的人。
難道不是嗎?洪、林二人倒了台。張長東死在警局,而陸常林這個始作俑者,卻開始了自己的逃亡生涯……死的死,毀的毀,誰又是真正地勝利者呢?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白壑或許也在別人的算計之中。至於白溪,也有可能是因為白明蘭地失蹤,看到了某種希望,因此才跳出來為自己的哥哥四處奔忙吧?易楚看著白悠然的眼睛,試圖看出一些老頭的真實想法。
他很明白,老爺子對白壑兄弟已經起了疑心,否則的話,自己根本就不會坐在這裡。
白老爺子的眼睛微微的閉著,但半開半合間,流露的目光有悲哀,也有點茫然。
看來,白壑的處境也是很尷尬啊……易楚摸了摸鼻子,卻是輕輕的歎氣。白壑與白溪的嫌疑雖然最大,可是白家還有另外三個白少爺啊。就目前的情形來看,誰又敢說,這件事情不是另一個白少爺蓄謀已久的一箭雙鵰計呢?
他媽的,真是有點頭疼了……
易楚為白家的事情而頭疼著,因此對去安城的事情便少了幾分熱情。
從書房出來後,他問喬丹,能不能等白家的事情完結後再去安城。
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在單家的小書房裡,白老爺子對他說了很多白家的事情。而這些事情有些可以公開,有些卻無法與外人言。當然,在易楚的眼中,李德生等人理所當然的是自己人,而白老爺子才是如假包換的外人。但沒奈何,他答應過白老爺子,不該說的一定不會說。為客戶保守秘密,這本就是李德生制定的紀律,也是做這一行最基本的職業操守。所以,在白家的事情沒完結之前,他必須要留在寧南。
喬丹卻笑嘻嘻的說,她已經打過電話回安城,告訴自己的父母,原定的計劃已經取消。
易楚很奇怪,問道:「不回去了嗎……那你奶奶和鄭家怎麼辦?」
喬丹眨了眨眼睛,說道:「來就來唄,反正本姑娘已經打定主意,到時候腳底抹油,且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嗯,就當是來寧南旅遊好了……好了,好了。你去做你的事情。就別管這件事情了。」
易楚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在喬大小姐的臉上卻又看不出破綻。
那天晚上,兩人就住在了單家,第二天早上才雙雙離開。
易楚自然是回公司,而喬丹去了衛視台,既然不打算回安城,班總是要上的。
回到公司的時候。老高他們已經回來,小小的辦公室裡氣氛便熱烈了許多。
好長一段時間沒見高宗棠等人,再見時,易楚便感覺到一種親切。相互砸兩拳,拍兩掌。一種以前很少體會的滋味在心裡慢慢的遊走。
一番說笑後,他將眾人召集在一起,然後將白家內部地一些事情說了出來。並且提醒眾人,有些事情千萬不要外傳……其實,他說的這些話。李德生等人早就有了初步的推論,只是不知道具體的詳情而已。
李德生聽完之後,拍著碩大的腦門說道:「和我們事先的推斷差不多。不過要複雜了許多。」
易楚苦笑道:「豪門恩怨,怎麼會不複雜呢?說真的,對這件案子我是越來越沒信心了……」
李德生也是這樣地心情,歎氣道:「是啊,這扯淡的案子……本以為就是一幫綁匪干的爛事,誰知道卻這麼複雜。真刀真槍的拼,我老李誰也不怕,可是怎麼一彎彎繞。還真不好下手。」
易楚看向楊波,笑道:「小波,你是我們這裡最擅長分析的人,你是怎麼看這件案子地?」
楊波苦著臉道:「我的分析是建立在各種具體的數據上的,沒有這些東西。我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再說了,我窮鬼一個。口袋裡的錢從沒有超過四位數,哪知道那些富人整天琢磨地是什麼東西?這裡的人,也就老李的社會經驗和閱歷最豐富,他要是拿不出主意,你也別指望我和小文小武他們了。」
易楚朝雷氏兄弟和老高看去,這幾人不是聳聳肩膀就是拚命地點頭,表示對楊波的贊同。
再看向李德生的時候,胖子卻笑道:「沒辦法,我們這幫人動手的時候比動腦子的時候多。再說了,哥幾個因為各種原因,出來後都沒怎麼混過社會。還需要一段時間的歷練啊。所以呢……我很榮幸的通知你,打今兒起,兄弟你就是我們公司最具權威的狗頭軍師了。」
易楚忍不住罵道:「我靠,你個死胖子,這麼快就想撂挑子啊?」
李德生遞過一根香煙,笑道:「可沒這一說……其實吧,在我眼裡,白家地這件案子不過就是有錢人無聊的遊戲。拿白明蘭來說,找到又怎樣,找不到又怎樣。你還真以為他會出事啊?」
易楚一怔道:「為什麼不會出事?」
李德生笑道:「很簡單啊,就難度而言,殺人可比綁架容易多了。想白明蘭消失的話,一刀殺了就是。哪用得著這麼麻煩,又是佈局,又是僱傭兵的?所以啊,我雖然不知道最深層次的原因,但多少能感覺地到,綁架白明蘭的人根本就沒打算殺死他……」
根本就沒打算殺死他?
聽了李德生地分析之後,易楚心中忽地一跳,似乎抓住了些什麼。但細細想來時,卻又什麼都沒有……
他看著李德生問道:「如果這件案子是白家內部人做的,那麼你認為是什麼原因讓他對白明蘭綁而不殺呢?」
李德生點了根煙,說道:「或許是因為……大家都姓白?」易楚笑道:「你是說,綁而不殺的原因是那只黑手對白明蘭還存有一點兄弟之間的情誼?」
李德生點頭道:「大概吧……不過,我這只是參考意見。你現在是咱們的狗頭軍師,大主意你拿,可千萬別受我的影響。」
易楚沉吟了一會,看著胖子說道:「我這個狗頭軍師其實也不怎麼樣。不過你放心吧,在白家這件案子上,我想……我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推論。」
李德生一怔,問道:「你剛才不是還說沒主意了嗎?快說說,到底是什麼推論?」
易楚卻笑著搖頭道:「子曰,天機不可洩露。」
李德生罵道:「我靠,賣什麼鳥關子啊,快說快說。」
易楚嘻嘻哈哈的搪塞著,卻始終不肯說實話。
李德生見他不說,也不勉強……狗頭軍師嘛,不賣點關子,那還叫什麼狗頭軍師?電影、電視裡都是這麼玩的。只有在最後的關頭,軍師大人才會輕搖羽扇,帶著矜持的笑容登場。然後王八之氣亂射,不是巧破玄機,就是力挽狂瀾……
感冒了,頭暈腦漲,寫得很累。有錯誤的地方,筒子們包涵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