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易楚和應小蝶的牌局已經進行了一個多小時。
在此其間,陸常林一直閉目養神,到最後乾脆翻個身直接進入了夢鄉。易楚和應小蝶的表演便有些唱戲給瞎子看的感覺。不過,由於兩人玩的是雙人制的八十分,運氣與技巧兼備的一種遊戲。玩了幾局後,兩個智商超高的人便漸漸的進入了角色。
這時候的牌局已經不是表演給陸常林看的偽飾,而成了兩人之間的一場小小的戰爭。
應小蝶的倔強在牌局上體現的淋漓盡致……相比起易楚,她上車之後,更多的心思放在了陸常林的身上。所以從一開始就落入了下風,可謂屢戰屢敗。不是被易楚摳了底牌的雙倍分,就是被剃個光頭。漸漸的,也激發起這丫頭內心的倔強與好勝。
陸常林表現的一直很安穩,應小蝶索性放下包袱,一心一意開始爭勝。
坐在臥鋪上,她盤起腿,咬著唇,美麗的眼睛微微的瞇著……看向易楚的時候,眸中除了狡黠,還帶著點凜冽的殺氣。女警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但易楚卻偏偏是那種沒心沒肺的人來瘋,贏的高興,便忘乎所以,又見應小蝶生氣的模樣格外動人,便鐵了心的要奉陪到底……
論智商,肯定是應小蝶佔優,但易楚這種變態卻有著常人難及的記憶力。每一局牌,他都能算死暗牌和應小蝶手中的花色,一番鏖戰下來,應大神探卻始終處於下風……又是一個小時過去,應小蝶輸的連自己都笑了,輕輕的踢了易楚一下。嗔道:「不跟你玩了,你這個變態。」
踢來的這一腳,玉指纖纖。腳踝處圓潤而精巧,易楚看著眼裡,心中便莫名的一蕩……
應小蝶看了一眼陸常林,卻見這傢伙早睡的鼾聲四起,不由一吐舌頭,朝易楚做了個鬼臉。這一個小時的牌局可謂勾心鬥角、殫精竭慮,讓應小蝶恍恍然便忘記了自己身上地任務。這時候醒悟過來。又見自己的腳很自然的架在易楚的腿上……臉上頓時緋紅,暗自責怪自己有些忘形了。
她急忙站起身,掩飾著伸了個懶腰,笑道:「有些累了呢……我先睡一會。」
易楚沒注意到應小蝶臉上的羞色,笑道:「過一會兒就該吃飯了。還是先吃點再睡吧。」
應小蝶笑道:「不用了……你忘了嗎,上車的時候我已經買了很多零食。我先睡一會兒,起來後你陪我一起吃好嗎?記住了,不許趁我睡覺的時候溜去餐廳偷吃哦。」說這話地時候,她瞥了一眼陸常林。見這傢伙依舊熟睡,便考慮著多休息一會兒。長夜即將來臨,不養足精神。又怎能盯死這傢伙?
應小蝶睡覺後,易楚捧起小說繼續翻看。
頭上有玉人橫臥,身邊有凶殘狂徒。再聽著列車發出的匡當匡當的聲音,靠在壁板上看書時,這種情形也別有一番滋味。
書沒看幾頁,楊波的短信卻來了。在短信裡,楊波大致的說了一下白溪地事情,並叮囑易楚在沒收到消息之前。最好是不要回家。另外,關於鑒定的事情,最好是催一催,家裡還等著消息。
易楚看完短信後,心中微微訝異。沒想到自己才出來半天,白家的事情便有了出人意料的變化。
關於鑒定的事情。他需要和應小蝶溝通。但陸常林就在身邊,如果很突然地把應小蝶叫出去的話,似乎有點不大妥當。稍一沉吟,他便給應小蝶發了一條短信。
應小蝶正睡的朦朧,聽見手機響後,立刻起身……
「老婆,我們來說悄悄話好嗎?」
老婆?應小蝶看清短信後,臉上頓時發燙……這傢伙,瘋了嗎?
她沒有多想,隨手抓起身邊地一件東西就仍了下去。嘴裡嗔道:「要死啊你,剛睡著呢……」
易楚笑嘻嘻的躲過,緊接著又發過去一條短信。
在收到第二條短信之前,應小蝶就已經醒悟過來。她知道,易楚肯定有事情要和自己商量……這一招,本就是情人之間經常玩的小把戲,特別是在有電燈泡的情況下,這種短信交流的方式很常見。透出點情趣,也帶著小小的刺激……易楚用這種方式來和她交流,只能說這個傢伙很聰明、很狡猾。而且,以前一定沒少幹過這樣的事情。
應小蝶摸著發燙的臉頰,輕輕地咬著唇,又想,他干沒幹過又關我什麼事情……
易楚的第一條短信很曖昧,但這也是不得已……他要的就是應小蝶這一嗔一怒,惟其如此,方能迷惑住陸常林.wap第二條短信的內容就正經了很多,說的全是正事。他先告訴應小蝶,監視陸常林地事情自己一個人就能搞定。請應大神探安心的休息,不必為此操心。獻完了慇勤之後,他又請應小蝶在回自己地短信的間隙,偷偷的和葉眉聯繫一下,讓她盡快的將簽訂結果傳到迅捷公司。這一點很重要、很重要……第二條短信發完,不等應小蝶回信,他立刻又發了條短信給楊波。
就這樣,兩人隔著上下三尺的距離,一會正事,一會兒調笑。在外人眼裡,恰是一對正處在濃情蜜意裡的情侶。漸漸的,正事說完,但應小蝶卻不想就此打住。她對易楚有著強烈的好奇心,這時候睡也睡不著了,索性藉著機會和易楚聊起天來……
而就在兩人聊的火熱的時候,陸常林卻醒了過來。
他坐起身,點了只煙,靜靜的看著易楚和應小蝶,陰冷的臉龐上忽然露出一絲難得的笑意。
易楚見陸常林醒來,便笑著問道:「沒有吵著你吧?」
陸常林微一搖頭,又恢復了正常的神色。
易楚見他不肯說話,抬腳一踢上鋪的床板,笑道:「老婆。我這快沒電了,手指也快抽筋了,咱們還是去餐廳吃飯吧。」
應小蝶笑吟吟的說道:「火車上的飯有什麼好吃地……我買了你最喜歡吃的熟食,還有啤酒。你要是餓了,我就這陪你吃。」
易楚取下行李架上的包,打開一看,裡面果然準備好了真空包裝的熟食和一些女孩子愛吃的零食。另外。還有半打灌裝的啤酒。他心中不免感歎,下次誰再說警察是粗線條,我他媽的肯定和他急。連這點小細節都考慮到了,這些警察地心思還真不是一般的細啊……幾十個小時的長途旅程,吃飯是必不可少的一個構成。有了這些食品後。他和應小蝶就無需離開陸常林半步。
易楚將熟食擺好,看向陸常林,很客氣的笑道:「這位老哥,一起吃點?」陸常林依舊是面無表情地搖頭。
易楚也不勉強,朝應小蝶聳了聳肩。然後打開啤酒開始填肚子。
應小蝶不喜歡吃真空食品,拆了一袋餅乾,坐在易楚的身邊細嚼慢咽。並不時的掰下一小塊塞進易楚的嘴裡……易楚享受著美食的同時。也享受著應小蝶地溫柔。喝一口酒,心裡便歎一口氣,唉,恨不相逢未嫁時啊!
應小蝶吃了幾塊餅乾後,忽然皺起了眉頭。
她放下手裡的餅乾,用手輕輕的抵住了胃部,臉色也顯得很蒼白。
易楚急道:「小蝶,你怎麼了?」
應小蝶輕蹙著眉。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老毛病又犯了……」這句話地前半句是掩飾,後半句卻是實話。大概是五六年前,她就落下這麼個毛病。胃部經常會不定期的作痛,厲害的時候。整個胃便彷彿被一隻大手猛烈的**著,直將人疼的死去活來。
這種病疼折磨了應小蝶五六年。她也曾去醫院看過,卻一直沒有做系統的檢查。
易楚並不知道應小蝶有這樣的老毛病,這時候又不能表現毫不知情的樣子,只好站起身說道:「那我去給你倒杯熱水吧。」
應小蝶這時候卻不願易楚走開,拉著他地手,說道:「不用,忍一會兒就好。你陪著我……」
易楚見這丫頭的臉色愈發的蒼白,心中便有些焦慮。如果在其他地方,他肯定會背起應小蝶直接去醫院,但這是在火車上,雖然也有醫療室,但陸常林又該怎麼辦呢?最要命的是,他對應小蝶的病情毫無所知,也不敢貿然地詢問,否則同樣會引起陸常林的懷疑……
應小蝶疼地愈發厲害了,嘴裡忍不住呻吟出聲,心中也同樣的暗自叫苦。她沒有想到,這一次的疼痛,竟是比以往要強烈的多……她靠在易楚的身上,整個身軀都蜷縮成了一團。
應小蝶此時嬌弱無力,和以前的堅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惟其如此,卻更能引發易楚對她的憐惜。
再這樣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易楚看了一眼陸常林,眼中有寒光閃過。他雖然不懂什麼醫術,但卻有辦法幫應小蝶止痛。不過這樣一來,手中的繞指柔肯定會暴露。而這根神奇的銀針恰是他用來對付陸常林的武器。如果提前暴露的話……
去他媽的,不管這些了。反正這傢伙遲早要落在自己手中的,早一點、遲一點又有什麼區別!
易楚扶著應小蝶,示意她坐穩,然後看向陸常林,準備開始下手。
這時候,陸常林卻站起身來,向前微跨兩步,淡淡道:「可以讓我看看嗎?」
易楚一怔,問道:「你?」
陸常林一點頭,說道:「我是醫生……確切的說,是中醫。」
易楚一揚眉,頓時想起了關於陸常林的那些資料。據資料上說,這位陸大郎中雖然手段陰損,但手底下卻是有真功夫的。很多大醫院無法治癒的疑難雜症,到他手中,經常是三下五除二就能輕鬆搞定。當初的小診所被主管部門查封後,就有很多的患者為他打抱不平。認為這是那些大醫院勾結主管部門對陸常林的打壓……
既有神醫現身,易楚很明智的打消了動手的念頭。
只是……這傢伙地手段太過陰損,他不會現在就讓老子去挖一塊死人骨頭回來吧?
易楚心中腹誹著,卻裝出感激的樣子。忙不迭的說著感謝的話。
應小蝶也沒有反對……這時候,她即便反對也是沒用。易楚表現的極為稱職,完全就是一個全心全意為老婆著想的模範丈夫。他站起身,讓開地方,很恭敬的請神醫就位。
陸常林坐下,示意應小蝶伸出右手。
應小蝶還有些猶豫,易楚卻抓起她地手放在了桌上。
陸常林的手指纖細。比一般人要長出很多,蒼白的膚色,倒是一雙彈鋼琴的好手。他微微的閉眼,將手指輕輕地搭在應小蝶的手腕上……半分鐘過去後,他一直沒動。間或。眼皮會輕輕的一跳,眉毛也跟著上揚,似有所得。
易楚見他不開口,心裡有些著急,正想問話時。陸常林卻忽然睜開眼睛。看著應小蝶問道:「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應小蝶一怔,易楚也同樣一怔。兩人俱想,看病就看病。好好的問這個做什麼。該不會是這傢伙看出了什麼端倪,想借看病地機會來試探我們吧?
陸常林將兩人的神色看在眼裡,淡淡道:「別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地病與你的工作有關。嗯,我忘了說,你這病應該是神經性胃疼,是因為工作過度緊張而引起的,從西醫上說。算是精神因素的軀體反應吧……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易楚對應小蝶的病一無所知,可應小蝶卻是再清楚不過,聽陸常林如此說來,眼中頓時就有訝異。這傢伙,果然是有點本事啊……她忍住疼。輕輕的一點頭,算是回答了陸常林的提問。
易楚忍不住問道:「老哥。這種病你會不會治?哪怕是減輕一點她現在地痛苦也好啊。」
陸常林搖了搖頭,說道:「想要徹底的治癒只有靠她自己,簡單的說,就是換一份輕鬆一點的工作。至於減輕病痛嘛,這簡單,幾針下去後,保證她會安穩的一覺睡到天亮。」這時候,天色已經漸漸地暗下來。窗外景色朦朦朧朧,遠處的田野上,有零星地燈光如飛逝的流星一般,從窗前疾馳而過。
用針?易楚聞言,不由微微皺眉……用針的話,又何須你來!
他對醫術、尤其是內科可謂一竅不通,但卻跟燕瞎子學了一手治療外傷、兼鎮痛安神的好手段。當然,易楚的一大優點就是,凡事大多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一句話,他手裡的那根繞指柔和止痛片沒什麼區別,吃下肚後,不疼了。但是為什麼會不疼呢,這對於易楚同學來說,絕對是個很高深、很玄奧的課題!
這時候的應小蝶疼的小臉都開始變形,她緊緊的抓住易楚的手,因為用力,指節已是毫無血色。
易楚看的心疼,不敢再耽擱下去……既然自己不能出手,那就請陸大郎中來吧。反正也不怕他玩貓膩,別的東西不懂,但身體的經脈穴道、以及普通人不知道的隱穴,自己那是門清。
陸常林見易楚出言相求,也不怠慢,從隨身的行李中取出一個針囊。
易楚在一旁冷眼旁觀。
陸常林用針的手法很是普通,下針的地方也是尋常的穴位。但幾針下去後,卻是立見奇效。就這一點而言,比易楚的方法卻是要高明許多。他終究是正統的中醫,相比起易楚,他的針法更講求實用和精確,可謂疏堵有致。而易楚的方法則是簡單、暴力型,不管什麼地方疼痛,一針下去,不是開閘洩洪,就是攔腰截流。雖然也能起到作用,但總是會留下弊端的。
十分鐘後,應小蝶蒼白的小臉漸漸有了血色,但因為過度的疼痛,她全身乏力,軟軟的靠在易楚身上,連話也不想說。
陸常林收起針囊,說道:「讓她休息吧,這種病最好的藥就是休息。」
易楚彎下腰,俯在應小蝶的耳邊輕輕說道:「小蝶。我抱你去上鋪好嗎?」
應小蝶卻搖了搖頭,仰起小臉,眼中帶著一絲懇求:「我不想動,就靠在你身上睡一會兒好嗎?」她真的是不想再動了……剛才的那陣疼痛前所未有,而當疼痛離去時,整個身軀彷彿變成一個容器,所有地活力。隨著那陣疼痛一起被抽空了。
易楚能說不嗎?
他當然不能說,也不會說。
溫柔的笑了笑,他將應小蝶的身軀放平,讓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腿上,又取過上衣替她蓋好。做完這一切後。他依舊俯在應小蝶的耳邊說道:「睡吧,睡吧……一切都有我呢。」應小蝶依然記著自己的任務,緊緊地抓住易楚的手說道:「你答應我的事情……可千萬別忘記了。」
易楚明白她的心思,溫柔的替她理好耳邊地一絲亂髮,說道:「我說過了。一切有我。」
應小蝶終於是安心的睡去……
易楚抬起頭時,陸常林卻坐在那裡,怔怔的看著窗外的夜色。
易楚笑道:「老哥。請問您貴姓啊……瞧我這亂的,還沒有感謝您呢。」
陸常林回過頭,說道:「沒什麼好謝地,我是醫生。」
易楚見他不肯報出自己的名字,也就不再多問,只一口一個老哥的叫著。
「老哥,耽誤你吃飯地時間了。我呢,也沒什麼好謝的。這裡有酒有菜,老哥就湊合著吃兩口吧。」
陸常林稍稍有些猶豫,剛才的一番忙亂,確實耽誤了他吃飯的時間。這時候去餐廳,雖然會有吃的。但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好東西了。
他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易楚的邀請。
易楚心裡不免有點遺憾。可惜啊……只有幾瓶啤酒,要是有兩瓶烈性白酒的話,我非灌醉了你不可。
正遺憾時,陸常林卻從包裡取出一瓶白酒,淡淡道:「我不喝啤酒,這是京北的特產老刀酒,你要不要來點易楚笑道:「不用了……看老哥地性格,這一瓶白酒怕不夠您一人喝得,我就不湊熱鬧了。」
陸常林也不勉強,擰開瓶蓋,自顧的喝將起來。
酒入腸,菜入肚,儘管陸常林生性陰冷,但與易楚相對互飲,又吃著人家的菜,自然不好過於冷淡。
剛開始的時候,兩人說的話題很散亂,不僅沒有主題,而且經常是幾分鐘後才開口說一句話。
酒至半酣時,情形則完全地轉變。陸常林的酒量並沒有易楚想像中地好,大約三兩酒下肚後,他的話漸漸的多了起來。易楚心中有鬼,說的話題依舊散亂。但陸常林的話題卻基本集中在江湖裡的趣聞。
所謂江湖,當然不是現在的江湖。
現在的這個世界,江湖已經變得很小很小,小的普通人已經完全遺忘了它的存在。
陸常林說的江湖是已經老去的江湖,是易楚這個年齡根本就觸摸不到的江湖。
易楚能聽得出來,陸常林說的這些江湖軼事和趣聞很真實,和燕老頭嘴裡的江湖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唯一的差異就是,燕老頭嘴裡的江湖軼事大多是他親身體驗過的,而陸常林所謂的江湖,卻有一半是從前輩那裡聽來的。
但儘管這樣,易楚仍是聽得津津有味。
這時的應小蝶卻是半夢半醒,她枕在易楚的腿上,只覺得心中一片寧靜。睡夢間,彷彿回到了童年……那時節,她最喜歡用父親的腿做枕頭。而父親呢,這時候也多半會喝著酒,跟對面的母親悠閒的聊著天。偶爾的,會俯下身子,在女兒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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