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關於麥子離家出走的原委
「那個老頭現在還好嗎?」老太太啜著香茶,淡淡的問了一句。
李德生笑了笑,說道:「我已經好幾年沒見著他了,不過……我猜他比大多數人活的都好。您知道的,生活單純一點的人,壽命都會比較長。」
老太太點了點頭,頗有感慨的說道:「是啊,這老頭一輩子就沒幹過其他的事情。比大多數人活的都更單純一點,也更純粹一些。說起來,我有十多年沒見過他了。最後一次見他的時候,人更瘦了,發也白了,是個小老頭兒了。不過呢,一想起他啊,我記得的仍然是那個倔強的小伙子,冷漠、驕傲,而且好鬥。像只驕傲的小公雞……」
李德生笑道:「現在是老公雞了,不過還是一樣的倔強、好鬥。」
老太太笑瞇瞇的說道:「其實這都不算什麼缺點,男人嘛,都這個樣……要我說,他最大的缺點就是不會說話,不會討女人的歡心。又或者,他明明知道別人想聽什麼,想要什麼。但他卻偏偏不說,也不給。你說說,男人倔強到這個程度,怨不得他打一輩子的光棍呀……」
李德生對老頭子和老太太之間的往事也不甚清楚,儘管這時心裡好奇的不行,卻不敢開口詢問。不過易楚就不同了,整個一沒心沒肺的主。聽到這裡,眼睛一亮,心說這裡面有八卦呀。於是,不假思索的脫口便問:「阿姑,這老頭當年是不是追過你啊?」
老太太先是一怔,道:「你猜……我會不會告訴你呢?」
易楚腆著臉,笑道:「阿姑,說說嘛,也好讓我見識一下您老人家當年的風采啊。」
老太太呵呵笑道:「臭小子。想套阿姑的話呀,告訴你……沒門。」
易楚嘿嘿的笑著,眼珠一轉,便退而求其次,說道:「那您就說說……當年是怎麼認識那老頭的吧,這總行吧?」
老太太漫不經心地說道:「這個倒是可以告訴你……說起來,這要牽扯到當年的一樁公案。那時我和阿喬差不多大,因為這樁公案。我當時的處境很危險。於是呢,德生家的那個老頭奉了上級的命令,給我做了大半年的保鏢。哼哼,說起他啊,我真是一肚子的氣。我想往東呢,他就偏要往西,我要去吃酸的呢,他就偏給我辣地。我當年的脾氣比他還壞。他越倔,我就越擰,處處跟他作對,想著法子捉弄他……」
說到這裡,老太太的眼睛細細的瞇著。顯然是沉浸到對往事的回憶當中。
她繼續說道:「結果呢,他當了我大半年的保鏢,就跟我慪了大半年的氣……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大半年的時間裡。要是沒有他,我也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如今說起來,我欠他地真是太多太多了。」
李德生順著老太太的話說:「老頭子的活我也幹過,這都是應該的。職責所在,就是犧牲了自己,也要保護目標的安全。我倒不覺得這有什麼虧欠地……」
老太太卻一撇嘴:「你知道什麼呀……我可不是因為他救過我很多次,才覺得欠了他的。唉,話說當年啊。他倔是倔了點,可是人家倔的有道理啊。那時候,我也就是個小姑娘,有衝勁,但真的是很幼稚。你們家地老頭呢,不僅是我的保鏢,也算是我人生道路上最睿智的一位導師。我能走到今天,幫助我的人有很多。但誰也沒有像他那樣。從根源上影響了我。」
易楚眼中泛起一絲壞笑,很狡猾的問道:「阿姑。照您這麼一說,他應該算是你的良師益友嘍?」
老太太的眼中忽然就有了一絲的迷茫,喃喃地自語道:「良師益友嗎……唉,其實我也不知道呢。」
易楚趁熱打鐵,繼續說道:「那就算是知己了。」
老太太搖著頭,歎道:「有我們這樣的知己嗎?成天的鬥氣……唉,當年啊,我是打也打不過他,鬥心眼也鬥不過他。最可恨的是,這老頭任務一結束後,說走就走,連個招呼都沒跟我打。你說,有這樣的知己嗎?」
易楚裝模作樣的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
老太太奇道:「你明白了什麼呀?」
易楚很嚴肅的說道:「其實阿姑您和這老頭之間的關係有四個字可以形容。」
老太太好奇地問道:「哪四個字啊?」
易楚笑嘻嘻地說道:「阿姑,您不覺得您和他很像是一對歡喜冤家嗎?」
老太太琢磨了一下,心想,這臭小子還真是說到了點子上。
她微微的點著頭,剛想說話時,卻忽然回過味來,作勢欲打,笑罵道:「臭小子,差點就被你套了進去。阿姑你也敢哄,皮癢癢了吧?」
易楚裝傻沖楞地笑著,躲過了老太太的拳頭。心裡卻想,可惜阿喬不在這裡。否則的話,憑她那張巧嘴兒,就沒有她套不出來的話。
老太太笑著搖頭,又道:「好了,好了,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了,不說這個了。」
關於老頭子的八卦,能聽到這種程度,李德生也心滿意足了。看了一下表,說道:「燕姨,時間不早了,我們和阿楚該回去了,就不打擾您休息了。」
老太太點頭道:「嗯,我也有些倦了。」
一旁坐著的麥遠達卻有些急了,說道:「燕姨,我明天可就要回去了。」
老太太奇道:「回就回吧,我攔你了嗎?」
麥遠達苦笑道:「燕姨,我的來意您是知道的,您又何必為難我呢?」
老太太漫不經心的說道:「這話可說差了,你來你的,我憑什麼就要知道你的來意呢?」
麥遠達一頓腳,說道:「燕姨。我的好大姐,您對麥家地打壓都快十年了,現在……也該到解凍的時候了吧?」
老太太不由笑了起來:「這話說的……倒像我是個惡人似的。麥老三,您今天把話給我說清楚,我哪裡打壓你們麥家了?告訴你啊,今天不把話說明白了,你麥三爺可就甭想出我這個大門。」
麥遠達一咬牙,說道:「那我也實話告訴您。燕姨。我這次來,要是討不到您的答覆,我還真就沒打算走。」
老太太笑瞇瞇的說道:「怎麼著,賴上我了?」
麥遠達梗著脖子:「您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就算我是賴上您了,怎麼著吧?」
老太太立刻冷下臉來,一拍沙發的扶手,怒道:「麥老三,給你三分顏色就開染坊嗎?」
見老太太發怒。麥遠達嚇的眼皮子猛跳,小腿肚直抖,卻依然是死強著說道:「那……那也是您逼得。」
李德生和易楚在一旁看到是一頭霧水,不知道這裡面到底有什麼事情。不過,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兩人也就不好馬上離開。李德生朝易楚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和一下稀泥。
易楚側過身,替老太太揉著肩膀,勸說道:「阿姑。有話好好說嘛,可千萬別生氣。」
老太太哼了一聲,說道:「他們家地那點破事,我生什麼氣呀,犯不著……」
換做以前,易楚對這些事情壓根就不感興趣。但時過境遷,此時此刻,他雖然依舊提不起興趣。但與情與理,都必須過問幾句。與長輩分憂,這可是他拍馬屁時對老太太的承諾,這時候要是沒心沒肺的跑了,出門時,指不定就會有一隻青花瓷的杯子朝他腦後飛去……
他一邊替老太太的揉著肩膀,一邊問麥遠達道:「三叔,到底是什麼事情啊?」
麥遠達苦笑著。說道:「這個吧……說是公事。但歸根結底卻是因為家事引起的,說起來。也是咱老麥家沒臉。」
易楚一聽,便怔住了……我靠,怎麼又繞到家事上去了?清官難斷家務事,這可就不太方便問了。
李德生心裡也是這個意思,朝易楚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說,我不管你走不走,老子可是要先閃了。豪門裡的恩怨,聽多了指定沒好處。
李德生鬼祟的眼神被老太太看見,她老人家心裡雪亮,便道:「德生,你別急著走,麥老三既然要跟我說道說道,你就留下來做個見證。反正你是麥子那丫頭地師父,可不算外人。嗯……我記得沒錯的話,你的那對黃金雙槍,是麥子的爺爺在世時最喜歡的一件藏品呢。」
這話一說,李德生也只好按捺住心情,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裡。
易楚見連胖子都沒溜成,自己就更不用想了。於是便接著前面的話題又道:「三叔,家事也好,公事也好,咱都別帶著氣說話,行嗎?」
麥遠達苦笑道:「我哪敢帶著氣呀?你都瞧見了,在你阿姑面前,我就是個麵團啊。圓的扁的,只是她一句話地事情。」
老太太忍不住笑道:「你就少跟我裝可憐了,你們麥家老少三代,就沒有一個硬氣點的男人。倒是麥子那丫頭,我瞅著挺順眼的。就是老也不來看我,盡躲著我了……」
當著兩位小輩的面,麥遠達本不欲說自己的家事,但老太太既然已經發了話,他也只好聽從。不過他也清楚,儘管易楚還蒙在鼓裡,但熟知燕姨的人都知道,這個年輕人終究有一天會代替她站在這個世界的中心。從這個角度考慮,越早接近這個年輕人,將來的獲利就越可觀。當然,這也是有前提地,那就是必須要獲得這個年輕人的好感。老太太識人、用人的能力,那是人所共知的。她老人家看好的接班人,絕不會是一個廢物。如果只想著獲得好處,卻不願付出,又或者妄圖用花言巧語去獲得他的好感,結局絕對不會美妙。
當然,就目前而言,麥遠達之所以有這樣的認知。決不是因為易楚所變現出來的能力,而完全是建立在對燕姨地信任上。他知道,燕姨是一個眼高於頂地人,更是一個追求完美地人。她地接班人,只會比她更強大。能力稍有欠缺,別說是接班了,就連替補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在今天見到易楚之前。麥遠達就已經做了點功課。
比如那晚的82年紅酒事件,就是他處心積慮想提前接近易楚的結果。算起來,麥家在這方面是有著先天優勢的,誰叫麥家最彪悍的小姑奶奶是這小子的『好朋友』呢!作為一個商人,如果不小小地利用一下這種關係,實在是有愧與『無奸不商』這個詞了。
至於李德生,正如燕姨所說,也不算是外人。
麥家的小姑奶奶雖然離家出走。且n年不歸,但她在麥家的地位,就像是燕姨眼中的阿楚。
她喜歡的人和物,麥家絕不會視而不見。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李德生不僅不是外人,而且很有可能在以後的日子裡,將成為能影響麥家大局的人。要知道,麥子雖然久不歸家。但麥家三代就她這麼一個女孩。生來就注定是皇冠上最耀眼的明珠。所以,麥老爺子辭世時,便指定她為這一代麥家子弟中地第一繼承人。當然,麥子想當扛把子,還得等她的老子也拜拜後,才能成為現實……
麥遠達要說的這件家事,其實和麥子有著最直接的關聯。
他喝了口茶,看著易楚和李德生說道:「說起來。你們都不是外人,一個是麥子的師父,一個是她地好朋友和救命恩人。所以,這件事你們不僅有權知道,而且也很有必要知道。」
李德生抓了抓頭,心說這話是怎麼說的……麥子是麥子,麥家是麥家,我是麥子的師父沒錯。但也沒必要一定得知道你們家的破事啊?
易楚心中也有同樣地疑惑。但稍一琢磨,便想到了一種可能。
他問麥遠達道:「三叔。你要說的事情,是不是……和麥子有關啊?」
麥遠達苦笑著說道:「不僅僅是有關……說穿了,其實這就是她離家出走,一直不願回家的原因。」
易楚和李德生聞言,都是精神一振。
關於麥子不肯回家的原因,在兩人的心裡一直是個解不開的結……如麥子這樣的女孩,明明家世顯赫,卻因為種種原因而得不到親人的呵護、又或者說她不願意去接受這種呵護。這對與易楚和李德生來說,都是他們不願看到地事情。
因為,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師徒也好,朋友也罷,麥子都是他們最關心的人。
倆人相視一眼,卻沒說話,靜等著麥遠達往下說。
麥遠達斟酌著字句,慢慢的說道:「說起來,我們麥家也不知是得罪了那家的神仙,整整三代,居然就麥子這麼一個女孩。要知道,麥家主幹和旁系的加起來,足足一百多號姓麥的呀。竟然就得了這麼一個女孩,按概率算,連百分之一都不到。你們說,這是不是邪門?」
老太太有些不耐煩了,說了一句:「好了,好了,旁枝末節的少說,我還等著去睡覺呢……」
麥遠達尷尬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李先生,阿楚,咱們都是男人,那我就往開了裡說吧。話說我麥家這男丁多地離了譜,這性格呢,大概可能是陽剛氣太重了吧,缺少陰柔之氣地調和,幾乎各個都是花心大少。身邊的女人,是一個接一個地換,很少有從一而終的。」
微微一頓,他見李德生和易楚聽得是目瞪口呆,又道:「當然,我在這方面還是比較節制的……到目前為止,也就娶了三個妻子。前兩個呢,一個是病死的,一個離了婚,現在的這個,正準備離。不過我可沒打算再娶一個,老都老了,也是有心無力啊……」
這一家人可真他媽的邪了門……易楚聽的是熱血沸騰,忍不住就想大叫一聲,偶像啊!
但轉眼一瞧,老太太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立刻咳嗽一聲,看向麥遠達的顏色中,便多了幾分鄙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