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存在的理由
冰冷的停屍台上擺放著一具冰冷的女屍,灰白的面容上,甚至還停留著一絲的不甘和屈辱。
易楚看著女屍,牙齒咬的咯咯作響……他輕輕的一擺手,示意葉眉將女屍身上的白布蓋上。
葉眉點了點頭,很輕柔的將白布蓋住女屍的臉部。她的動作不僅輕柔,而且舒緩,彷彿是在給女孩蓋著取暖用的棉被。在她眼裡,每個逝去的人,都只是暫時的睡去。或許在遙遠的另一個世界,她們會再次醒來……
應小蝶就站在易楚的身邊,臉色蒼白的可怕。
她從易楚那裡已經知道范愚踢館的真正原因……這時候,她的內心除了悲傷之外,更多的則是對袁決的憤怒。同時,也有一些些的悔恨。她覺得自己應該早點介入范愚的案子,更應該在事發之後,以親人的身份找到張瑩姑和范豆豆。當時,她確實是去過詠春拳館,但是因為某種原因,卻自以為是的離開了。
那時候,猜疑的並不是張瑩姑,而恰恰是她自己。當真相漸漸顯露時,這種自以為是的猜疑則讓她感到陣陣的羞愧……
將屍體送入冷櫃後,葉眉看著易楚,問道:「可以確定嗎?」
易楚點了點頭:「基本可以認定了……我和袁決交過手,他有這個能力。」
昨天夜裡,幾乎所有的人都沒睡。二組、三組的人忙著勘察現場,以及向上級匯報案情。而李德生則帶著高宗棠、雷氏兄弟,在雲瀾武館周圍『逛』了一整夜。天亮的時候,易楚跟著應小蝶來到了警局,葉眉需要他給被姦殺的女屍做一個鑒定。
而袁正霖經過近三個小時的搶救,終於是保住了性命。但是由於受傷過重,直到此時。依舊在昏迷當中。
袁正霖是至關重要的證人,少了他的證詞,整個案子依然是撲朔迷離。
在勘察現場以及搜索袁決地同時,所有的人都在等著他的醒來。
現在唯一能確定的就是,袁決是禍害范豆豆以及姦殺三個女孩的兇手。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因為他依然在逃,抓住他才是重中之重!另外,他的背景。他的來歷,以及窗外那莫名其妙地一槍。這所有的一切,依然成謎。
唯有將袁決抓獲,才有可能真相大白。
從停屍間出來,易楚隨著應小蝶向她的辦公室走去。辦公室裡,乖巧的麥子已經泡好了幾杯香濃的咖啡。
應小蝶勉強笑了笑,對麥子說:「謝謝你,麥子。」
麥子以為她謝的是咖啡。剛要說話,應小蝶卻接著說道:「我不是謝你的咖啡,而是謝你對我的關心。如果不是你,我師兄地案子很有可能就……」事情進展到這裡,她總算是明白了范愚為什麼會一言不發。這個老實而倔強的人。他不僅要用自己的拳頭去替女兒討一個公道,同時也用沉默保全了女兒以後的道路。為此,他不惜身陷囹圄。
應小蝶知道,張瑩姑帶著范豆豆回到鄉下。無非是希望深山裡的天籟與清冷能撫平女兒地創傷。同時,那裡的與世隔絕,也會阻斷世俗眼光和惡毒流言給女兒帶去的次生傷害。想到這裡,應小蝶有些哽咽了……
麥子急忙拉起應小蝶的手,心疼地安慰著:「小蝶姐,你不要傷心啊,你一傷心我就想哭……」
應小蝶收斂了悲傷的情緒,笑了笑:「放心吧。傻丫頭,我沒事的……對了,麥子,下午去幫我看看范愚吧。你告訴他,事情我都知道了。另外,也請他放心,抓不到袁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去見他。」微微一頓。她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又接著說道:「還有,關於豆豆的事情也請他放心。我保證這將成為一個秘密。絕不會有外人知道這件事情……」
麥子點了點頭。
因為昨夜的突發事件,二組的人已經撤銷了對范愚的監控。從某種程度來說,范愚地行為甚至可以算作是另一個版本的『見義勇為』。要知道,他對付的兩個人,都是不折不扣的強姦犯。從這個角度來說,即便撇去應小蝶的關係,二組的人也絕不會再為難范愚。人心都是肉長的,警察也是人,在硬冷的外表下,心底同樣有著最柔軟地地方……
再有一會,就該是警局正式上班地時間了。
忙了一夜,這時候是難得的休憩地時間。
葉眉拉著麥子走了出去,咖啡可不能當早點,警局樓下的早點攤現在應該開張了吧……
易楚捧著咖啡來到了窗前,這時候,李德生卻打來了電話。
「他媽的,折騰了一晚上,沒什麼太大的收穫……」李德生的語氣有些無奈。
易楚皺了皺眉,問道:「一點都沒有嗎?」
李德生說道:「收穫有一點,但我覺得沒什麼用處……那顆子彈很普通,黑市上就有賣得。b26型號的輕狙,子彈是配套的。當然,想在國內搞到這東西還是有點難度的,不過在國外,這種型號的輕狙很常見。另外,老高他們也找到了射擊點。從子彈飛行的軌跡來看,槍手是在對面的一棟居民樓的平台上開的槍。不過這傢伙很老練,現場沒留下什麼痕跡,連彈殼也帶走了……」
微微一頓,他又接著說道:「另外,老高他們做了現場模擬,發現那個射擊點的視角很差。勉強可以看到南窗裡面的一角,也就是那根柱子的方位。簡單的來說,槍手對你的觀察不可能很仔細,那一槍打的也很勉強。」
易楚奇道:「這能說明什麼?」
李德生笑了笑,說道:「傻小子,這說明槍手未必看清了你的相貌……他的視角很差,當你出現在柱子前,恰巧又是背對著他,我敢保證。他絕對沒有看清楚你的相貌。這一點很重要。第一,這說明他並不是衝著你去的,那一槍是臨時決定地。第二,他沒看清楚你的臉,你以後的安全係數就會更高一點。」
和李德生的通話結束後,易楚陷入了沉思……
他的心裡有著太多的疑惑。
那一槍究竟是誰開的,袁決又是從哪裡來的,還有他那些非人地能力又是怎麼得到的……這所有的一切。都讓他困惑不已,同時也感覺到一種極詭異的氣息。
他是從我手裡逃掉的……易楚咬著牙,生平第一次感覺到『責任』這兩個字的份量!
燕丘陵教了他很多的東西,卻一直沒告訴他什麼是責任。
而一直纏綿不去的隱疾,也消耗了他太多地時光。
以前的歲月,他只想活著,並且努力的讓自己不成為他人的負擔。為此,他遠離了最疼愛自己的親人。拒絕了喬丹最熾熱地感情。而當一個人只為自己而活的時候,他是無法理解『責任』這個詞的確切含義。
而現在,他的身體日趨穩定,喬丹也成了戀人。有時候,因為喬丹。他也能感覺一種力量叫做責任。但是喬丹實在太強大了,強大到很多男人會在她面前自慚形穢。連自信心都沒有了,又奢談什麼責任?
易楚雖然還不至於此,但在喬大小姐面前。責任這東西真地是很扯淡。
可是,責任這東西並不因為它很扯淡,就真的不存在。
是男人,就一定要承受某種責任。它會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以任何方式來找你!
咖啡漸漸的涼了,易楚咕嘟嘟的一口喝完……
管它什麼狗屁的責任,從我手裡逃掉的『東西』。我就一定要把它找回來!
任何人也無法阻止我!
早晨的第一縷陽光從玻璃窗中照進來,落在易楚的臉上,折射出一絲少見地狂野。
應小蝶一直在旁邊看著他,這時候心裡便莫名的一跳。
她見慣了易楚的寧靜,也習慣了他的隨性……她很喜歡這種從容平淡的氣息,但有時候也會覺得,這樣的男人實在太冷清了。她甚至會想,這樣冷清的男人。也只有喬丹那種執著的近乎與瘋狂地女子才能融化他吧?
但是這一刻。在陽光地照射中,她卻見到這個冷清的男人。流露出一種讓自己心醉地狂野。
她明明知道,在這種時刻,心醉是一種很不合時宜的情緒,但她真的是無法控制這一瞬間的觸動。
易楚轉過身,看著應小蝶,輕聲說道:「這件事情……我會一直跟到底。」
他的聲音不大,但卻有決斷。
應小蝶很溫柔的笑著:「我知道。」
易楚又說:「我不僅要跟到底,而且……我還會完成范愚沒有完成的事情。」
應小蝶畢竟是警察,當一個男人肆無忌憚的說著殺人的事情,並且還是當著她的面,職業慣性讓她感到了一種淡淡的不適。她微微的皺眉,問道:「你確定?」
易楚笑著點頭:「我當然確定……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如此的確定一件事情。」
微微一頓,卻又說道:「但是,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我是不會讓你看見的。」
應小蝶也笑了:「可是我已經知道了呀……」
易楚笑道:「知道和看見是兩碼事情,再說,你可以裝作不知道啊。」
應小蝶想了一會,問道:「可以告訴我原因嗎,是因為……豆豆和那三個女孩子嗎?」
易楚搖頭道:「這是最主要的原因,但不全是,還有一部分因為袁決的本身。這個世上有很多的垃圾,但是有你們這些清潔工在,這些垃圾還輪不到我去操心。不管怎麼說,這個世界畢竟是有規則的,有些東西是我無法越俎代庖的。但是袁決並不是普通的垃圾,他的存在不僅不合理,而且也不受這個世界的規則限制。所以……」
說到這裡,他忽然笑了。又道:「知道嗎,小蝶……我一直認為我是個怪胎,是不應該存在與這個世界上的。我找不到我存在地理由,也找不到一條能讓自己走下去的路。因為大多數人眼中無法做到的事情,對我來說,簡直比喝水吃飯還要容易。這就像開著作弊器去玩遊戲,剛開始的一點快感過去後,更多的卻是一種無聊。而且。你還得小心翼翼的躲著別人,不能讓他們知道你是個作弊的傢伙。」
應小蝶聽到這裡,已經完全明白易楚的心思,點頭說道:「我明白你地意思了……現在有一個同樣玩遊戲作弊的傢伙,所以你就必須要站出來做最徹底的清理,對嗎?」
易楚聳了聳肩,歎氣道:「也許……這就是我存在的唯一理由吧。」
應小蝶眨了眨眼睛,說道:「嗯。你剛才什麼都沒說,對吧?」
易楚笑了,正要說話時,麥子卻忽然衝了進來。
「小蝶姐,袁武醒了過來……」
應小蝶和易楚眼睛一亮。異口同聲的問道:「什麼時候醒的?」
麥子說道:「醒了大概有半個小時了,一直是二組的人守著他,剛電話通知我的……」
袁正霖仍然在昏迷之中,他地妻子回了娘家一直沒有消息。袁武在這個時候醒來。毫無疑問的是一個好消息。應小蝶放下手中的咖啡,說道:「麥子,我們馬上趕過去。」
麥子卻道:「不用急著趕過去……二組的人已經對他做了初步的訊問。」
應小蝶一怔,隨即問道:「有什麼線索嗎?」
麥子搖頭道:「袁武對袁決也不算瞭解,不過……他提供了一個很有價值地線索。他告訴二組的人,袁決身上有病。具體的病因不清楚,但他每天都要吃藥,從來沒有中斷過。嗯。對了,他吃的是中藥。」
應小蝶一揚眉,問道:「昨天夜裡,是誰負責搜查袁決地房間?」
麥子答道:「是二組的人……昨天夜裡,案子還沒有移交給我們。不過,材料什麼的剛才都轉到了咱們組,我看了一下,上面好像沒有提到中藥的事情。」
半個小時後。應小蝶和易楚趕到了雲瀾武館。
留守在這裡的仍然是二組的人。見了應小蝶,這位留守的警察帶著她和易楚來到了袁決曾經住過的房間。
房間並不大。在後院地一個角落裡,距離袁正霖的臥室並不遠。這裡算是雲瀾武館的內宅,館裡的學生未經允許,一般是不會擅自闖入的。應小蝶剛要進去,易楚卻擋在了她的前面,示意讓自己先進去。袁決那王八蛋十足的一個瘋子,其思維不能以常人度之,誰敢保證他不會殺個回馬槍?
憑他的身手,想悄悄地溜回來,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房間地陳設很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在臨窗的角落裡有一個木櫃。
屋子裡稍稍有些凌亂,地上畫有白色圓圈,圈定著疑似袁決地腳印,桌子上也有提取指紋時留下的痕跡……該勘察的已經勘察了,應小蝶沒有多往其他地方看,她的目的是找到袁武所說的中藥。
二組的勘察工作做的還是很仔細的,找了半天,應小蝶並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中藥。
這時候,二組的那位警察一拍腦袋,說道:「對了,我們組的老劉在後院的小竹林裡找到一些藥渣,不過……我們沒有取樣。」
應小蝶並沒有責怪這個警察的遲鈍,只是吩咐同來的周偉:「大周,趕緊取樣,然後送給葉眉。」
易楚卻道:「先給我一份。」
應小蝶奇道:「你懂中藥?」
易楚笑了笑:「懂一點……」他的大言不慚,其目的便在於陸常林這位中醫大拿。其他的不敢說,在中醫這方面,陸常林的作用明顯要大於葉眉。易楚是個醫學上的菜鳥沒錯,但這並不代表他不知道中藥與西藥之間的區別。中藥的玄妙之處,最先進分析儀器也未必能鑒定出一個子丑寅卯來。
應小蝶沒有多問,吩咐大周去取樣本,然後先給易楚一份。昨天夜裡,趕到江陵醫院的陳鎮做了指示,作為警局的合作單位,迅捷公司將對袁決的案子全程跟進,並且提供技術支持。
兩人在房間裡又看了一會兒,並沒有什麼發現,正要離開的時候,易楚卻忽然瞥見牆角處飄落的一張紙。
他走過去拾起這張紙,不由皺起了眉頭。
應小蝶奇道:「這張紙有問題嗎?」
易楚將紙展開,問道:「你覺得這是一張什麼紙?」
應小蝶看了半天,皺眉道:「應該是一張用來包中藥的紙,上面還有藥味呢……不過,我怎麼看著它有點眼熟啊?」
易楚不由笑道:「你當然眼熟,因為你熬藥的時候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