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探監(上)
我抬起頭,天際的星星顆顆明亮,鑲在無邊的黑絨上,竟有種懾人心魄的瑰麗。空氣中瀰漫著清新花香,不知是牡丹,還是蘭花,幽淡縹緲,似遠似近,飄忽在這暗夜的冷風中。
風很冷,可我的心不能冷。
如果我的心都冷了,誰又去溫暖獄中那顆絕望冰冷的心?
蘇勖向侯在一旁的獄卒們招了招手,等他們近前來,才道:「你們知道該怎麼做,是不是?」
為首那位看來是牢頭,有些諂媚笑道:「蘇大人放心,我們一定好好把這姑娘帶進去,再好好帶出來。」
蘇勖點了點頭,我便雜著這些獄卒之中,一步步邁向靠近紇干承基的地方。
而頓珠等,依舊佇立在弄堂之中,凝成了座座雕塑。
快到大牢門口時,牢頭便和同行的獄卒大聲說笑著,看來極是自在模樣,守牢兵卒笑道:「張大哥?換班來了?」
張牢頭大刺刺應了一聲,道:「兄弟們辛苦啦,怎麼還不走?你們接班的也該來了吧!」
守牢兵卒「嗨」了一聲,道:「林侍郎有了命令下來,說齊王之事才出了,叫我們安份些,一定要等下班人來全了才許走哩!」
張牢頭搖了搖頭,道:「那就沒辦法了,咱們想圖個安穩混飯吃,只得大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啦!」
他一廂說著,一廂已帶了一眾獄卒大搖大擺走了進去,絲毫不露破綻。
一時到了一間休息房中,地上堆了好些木枷,牆壁上亦掛著許多鐵鏈,隱見有斑駁污漬,淡淡的血腥味和潮濕的霉臭味直熏鼻孔,讓我陣陣噁心。
幾名獄卒正或躺或坐在幾張榻上,見人來了,都跳了起來,道:「你們可來了!卻來得晚了,該罰,該罰!」
張牢頭哈哈一笑,擲出一錠銀子,道:「今兒可巧了,我和眾位兄弟賭了一把,進帳不少呢!這錠銀子,就算是我給大家的綵頭啦!剛從彩雲坊過來,那裡的姑娘還有不少閒著呢,你們不去喝幾口花酒!」
那幾名獄卒立刻鼓噪起來,叫道:「快走,快走,這回可要玩個夠,不玩白不玩呢!」
幾人一哄出了門,只最後走的那位一瞥眼看到我,「咦」了一聲,道:「這位小哥有點面生哦。」
張牢頭笑道:「就你會管閒事!小趙家裡有事,和這才來的弟兄換的班,使不得麼?」
那獄卒連連道:「使得,使得!」
外面又有人在催快走,那獄卒答應著,飛快跑了出去。
我鬆了口氣,低低問那張牢頭道:「現在我可以去見紇干承基了吧。」
張牢頭遲疑一下,喚了另一人來附耳說了幾句,那人便道:「姑娘,我們這便去吧。」
隨了那領路的獄卒,我們一路往大牢深處而去。
此時入夜已深,便雖是隔幾步便有哨崗,卻大多垂著頭在打瞌睡。而張牢頭所帶的這隊獄卒顯然是巡牢的官兵,因此我們在昏黃的壁上油燈搖曳中一路走過,竟不曾引起過半點注意。
大牢的最深處,曾經關過東方清遙的那間牢房,又被這獄卒打開了。紇干承基和東方清遙竟然住到了一間牢房,這種巧合,實在有點可怕,似清晰地提醒著我,是我,用紇干承基的被困,換來了東方清遙的被釋。
那獄卒低聲道:「姑娘,你且進去。我們兩人一齊出巡的,現在我一人離去,並不合適,所以我會在東面那間空牢房裡暫避,等你們說完話,我再來帶你一起走。」
我忙低聲道了謝,獄卒向我手裡塞了兩樣東西,將我輕輕推和牢房,小心下了鎖。
隱約的油燈光芒被關到了門外,我的身子,已全然被黑暗吞噬,一時竟有片刻的茫然和恐懼。
「你來做什麼?」黑暗中,有人冷冷喝道。
我從明處來,看不到紇干承基,他卻看得到我,居然還一眼認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