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返唐(上)
絡絡一直將我送到邏些城外,方才頓住。
我從袖中取出一封緘了口的信,遞給絡絡,道:「這封信,你等唐使走了以後再拆,按信裡說的幫我做一件事,以後說不準能派上大用場。」
此時人多眼雜,絡絡只是嗯了一聲,將信件小心掖在懷中,又抬頭看我,欲言又止。
我微笑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絡絡遲疑著,目光閃爍,卻好久都不說話。
我心頭疑惑,笑道:「如果沒什麼事,我這就走了。有白瑪陪著,又有次仁、貢布、頓珠三人護送,一路自會平安。公主放心好了。「
白瑪是名宮廷女侍衛,身手不錯,一向在絡絡身畔貼身守衛,其餘三人亦是吐蕃侍衛中的皎皎者,不管是在路途之上還是回到大唐,我都不必太過擔心自己的安全了。
我正撥著馬頭,欲要走時,絡絡忽然又近前一步,道:「書兒,有件事兒,我昨天就想告訴你了。」
我就在等著她這句話。我想不通一向爽直的絡絡,為什麼也會這麼吞吐起來。
我看著絡絡。絡絡的慢慢漲紅起來,然後低聲道:「我沒有入蕃時,的確是聽說東方清遙回洛陽去了。從一些傳言上看,東方清遙回洛陽,可能與他的婚事有關。聽說容伯伯知道你出事後,有意把你姐姐嫁給他,再續兩家姻親之好。」
我心裡沉了一沉,卻不肯顯出一點震驚或憤怒來,只是淡淡笑道:「我知道了。經歷那麼多風雨,我又還有什麼看不穿的?你放心!」
我拍了拍絡絡的手,然後,策馬,揚鞭。
前路遠遙漫漫,但是,不管風,不管雨,我會走到盡頭!
來時車馬成群,從吐蕃到長安,足足拖拉了好幾個月;但回去時,一路的顛簸在我一路的思忖之中緩緩而迅疾地淌過,不到一個月,我們一行五人,已經來到了長安城中。
已是傍晚時分,冬日的斜陽金燦燦地撒在長安大街上,撒在曾經很熟悉的屋宇店舖上。古代的時間,流逝得似乎十分緩慢。兩年過去,兩側景物居然不曾有過太大變化。我眼眶又有些發熱,身體晃了一晃,差點栽下馬來。白瑪叫聲「小姐」,急急將我扶住。
雖然這兩年常和絡絡騎馬外出,而且吐蕃那特有的地理位置極適合磨煉人的耐性,可這麼長的路走下來,我還是如散了架般全身疼痛,如果不是救人的念頭壓過了一切,我一定沒法子撐下來。
我看著熙熙攘攘的人流,歎口氣道:「我們先找個地方歇一歇吧。」
三名吐蕃男侍衛中,小個子的頓珠最是精瘦能幹,又曾跟從祿東贊來過中土,兩地的語言交流不成問題,立刻請纓道:「我去找客棧。」
其實也不用找,旁邊就有一家全福客棧,看起來甚是搶眼,頓珠進去片刻,就出來回道:「我已經訂了兩間最好的房間,小姐是否現在就住進去?」
細論起來,容家和東方家都在長安久居過,必然留有房屋在這裡。可我一直在東方家的書苑住著,並沒去過容家的房子,因此也不知那屋子位於何處;何況我是大家認定早已死去的人,經歷那麼多年,我再出現,也未必認得出我了。
至於東方家那為我而改名成書苑的別院,那灑落著點點滴滴這一世溫情和柔情的別院,現在,應該換了女主人了吧?
哦,我一直只是容三小姐而已,又何曾成為過東方家的女主人?
我草草吃了點飯菜,便叫頓珠出去打探東方家和蘇勖目前的境況,自己卻乏得不行。近一月的急奔,已將我身體折騰得嚴重透支,既已到了長安,摸透情況之前倒也不能輕舉妄動,還是趕緊將身體恢復過來要緊。
白瑪自不用說,素來和我共著一間房;此時見我睡下,便掩上門在一旁靜坐練功。次仁、貢布卻輪著在門外值守,一則怕我有什麼閃失無法對絡絡公主交待,二則自經格列之事後,我心懷愧疚,對身畔侍衛極是優待,他們多半受過我恩,對我便也心服口服。一路而來,他們除了奔波受累,還要小心照應著我的安全和生活起居,想來比我更累,卻從不曾抱怨過一個字。
這一覺足足睡到第二日天大明,睜眼便見窗外一片閃亮,心頭一驚,忙坐了起來,緊張匆促得似乎還在路途之上,隨時準備出發趕路般慌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