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出府(下)()
長廣公主,容錦城也提過,說是她促成了江夏王的娶妃,才使他順利娶到了我的母親梅絡絡——如果我算是容書兒的話。我細想了半天才想起,趙節的父親趙慈景,亦是唐朝名臣之一,而趙慈景娶的,正是一位公主,多半就是這位長廣公主了。算年紀,應當是李世民的庶姐妹。
東方清遙提及長廣公主回宮省親,多半指長廣公主對立儲內幕甚是瞭解,趙節會把寶押在太子李承乾身上,自然有他的道理。
這個東方清遙,看來雖像個傻乎乎白長了副好模樣的書獃子,但性情圓潤聰慧,與蘇勖的不時流露的鋒芒相比,自有一種風華出眾,也是不可小覷呢。無怪容畫兒居然這般著迷!
兩人在窗外沉默了好久,只聽得馬蹄「得兒得兒」地響著。
我悄悄撩開一角馬車上繡著出水芙蓉的窗簾兒,向外張望,只見兩人並轡而行,面色冷凝,看來各有心事。
東方清遙忽問:「蘇兄,你一直說長安有懂天心之仙師可以救書兒,那人究竟是誰?我也常常在京城走動,如果有此神人,說不準我也認識。「
蘇勖聞言不由回頭往車廂裡看去,我不及掩住簾兒,正對上他一雙清亮如星子的眸,忙放下簾兒,心頭砰砰直跳。
東方清遙大概發現了蘇勖的異常,可能也回頭往車廂看了一下,當然已經看不到什麼了。這時他那像極了景謙的丹鳳眼,一定會閃過一絲疑惑吧。
蘇勖遲疑片刻,終於答道:「東方兄,在我告訴你誰是仙師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東方清遙點頭道:「東方兄請問。」
透過被風掠開一條細縫的簾子,我看到蘇勖直視著東方清遙的眼睛,問道:「你家常年和容家有交往,這我知道。可我不知道,你每次來時,是不是都會去看看容三小姐,問問她的情況?」
東方清遙迷惑道:「我自然每次都會問起她,她無非一直是這個樣了。怎麼了?」
蘇勖又隔了良久,才道:「她落水後,你沒追究過她為什麼落水麼?她的屋子被燒了後,你也沒追究過她的屋子為什麼會給燒了嗎?」
東方清遙怔了怔,道:「她是容家的女兒,而且是原配夫人的嫡女,難道有人敢對她不利?」
蘇勖微笑道:「我只能想到的是,她一直沒有母親,人人欺負她是傻子,待她不好,至於為什麼有人對她不利,我想你可以問問容三小姐自己。」
東方清遙笑道:「問書兒?她知道什麼?」
蘇勖冷笑。
笑得東方清遙心頭毛毛的,有些哆嗦一般。
他忽然勒住了馬,縱身在馬車前。
意料之中,他掀開了車簾。
可能力道用得大了,雪白的繡著荷花出浴蜻蜓戲水的簾子竟給拽了下來。
他一雙驚訝溫柔的眸,對上了我清冷明淨的眼。
兩人一時都怔住。
我有些彷徨,不知如何面對;
而東方清遙卻震驚,驚得似無法呼吸。
我這雙不再刻意作偽的眼,顯然不會是一個白癡所有;而出門前侍女剛給我整過妝,我一直猶豫要不要再裝傻,所以並沒有弄亂弄髒我的衣物和長髮。
他面前端坐的,必然是個氣質清靈脫俗的美人兒了。
而蘇勖,他居然顯出一絲後悔來。
後悔不該讓東方清遙見到一個不同的容書兒麼?
其實恁也多想。不管是蘇勖,還是東方清遙,跟我都是兩個世界的人啊。
只是,這個清遙,真的好像我的景謙!
我的心裡,驀地扭曲般疼痛。
景謙!你在哪裡?那日在雪山最後一次見到的你,還在那片雪光中對著我消失的方向癡癡凝望嗎?
相隔千百年,相思無限中!
無限恨,恨極無處說。夜裡夢裡,都是你清爽溫和的氣息。
而你的溫柔眸光,現在怎又出現在眼前這男子身上?
一樣的綿綿情意,一樣的含情脈脈,還有,那一樣的修長身段,一樣的清秀面容!
我衝著這男子一笑,孤淒無助,又傷懷無限。
成串的淚珠,已從眼中飛快掉落下來。
總算,我可以不必裝傻,痛痛快快地流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