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治中轉過頭對蔣光鼎道：「憬然兄，如果沒有文戈昨晚緊急發來的作戰提示及建議，日軍11師團突然在瀏河、楊林口、七丫口登陸，必定會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真如肯定不保，孤軍在閘北作戰的60師也必須向西撤出上海，否則全師就會被日軍合圍」
「可是現在不同了，現在因為有文戈的電報提醒，我們有了準備，雖然來不及阻止日軍在上述地區登陸側擊我軍，可我們成功保住了真如京滬鐵路還控制在我們手中，我們還和60師保有順暢的人員物資聯繫，60師完全可以在閘北堅守下去」
一想到昨晚的情形，張治中就不由感到一陣陣後怕
昨天傍晚，張治中突然接到宋哲武的電報宋哲武在電報中提醒張治中和蔣光鼎，日軍作戰喜歡側翼包抄，要防止日軍利用艦隊的優勢，在長江沿岸護送掩護大兵團突然登陸，側擊包抄我軍後路同時建議，如果日軍在長江沿岸登陸，就利用日軍戰線拉長的機會，尋機殲敵
蔣光鼎和張治中一看地圖，還真嚇了一跳
為了對付日軍三個師團的猛烈攻擊，十九路軍和第五軍已經把大部分兵力用到了正面，就連十九路軍下來休整的78師翁照垣56旅都被迫提前頂到一線在長江中，沿岸可能的登陸地點，如瀏河口和楊林口附近，僅留有一個團的兵力，防守正面寬大一旦日軍用艦炮掩護大股日軍登陸，這一個團肯定擋不住
如果被日軍突然包抄後路十九路軍和第五軍只得緊急北撤，上海地區就會被日軍完全佔領，上海抗戰就會以失敗告終
蔣光鼎和張治中當即決定，命令偵查部隊自吳淞口向北，在沿岸設立偵查哨，嚴密監視江面情況又急調距離瀏河口最近的259旅517團增援瀏河口同時，命令各部隊做好後撤二線陣地的準備
果然沒出宋哲武所料還沒等517團趕到瀏河口，日軍不僅在瀏河口等地登陸，而且還是整整一個第11師團幸好早有準備，除了瀏河口方向的那個團損失較大，在517團接應下才撤出來外，其它部隊幾乎沒有遭到什麼損失
張治中點起一根香煙狠狠地吸了一口
張治中也吸煙只不過他的煙癮可沒有宋哲武大，平素只在閒暇時吸，今天他實在有些過於疲乏從昨晚接到宋哲武的提醒電報，他的大腦就一直在高轉動半夜撤到這裡後，又和蔣光鼎、蔡廷鍇、黃強、祝紹周等人，連夜商討作戰計劃，這一夜根本就沒合眼
「還有三點是60師不能撤離閘北的原因」
張治中接著說道：「現在60師打得很好在閘北牢牢牽制住日軍第九師團一個旅團，如果60師此刻撤往真如，日軍這個旅團也會跟蹤而至，對兵力對比沒有什麼幫助；而一旦60師撤出閘北，無異於我軍撤出了上海市區，這與軍心民心十分不利，影響極壞；最後一點，我們按照文戈的建議制定的作戰計劃就是在嘉定、太倉一線至少殲滅日軍一個師團，重創日軍如果上海市區沒有我們的部隊那時，日軍很可能就會退往市區依托租界堅守待援，難道我們還要和日軍打巷戰？那樣上海可就全毀了」
張治中狠狠地吸了一口煙，把煙蒂仍在地上踏滅，語氣堅決地說道：「60師現在無論如何不能撤出市區」
「至於517團嗎？在我軍援軍還沒有在婁塘以西形成堅固陣地前，他們不能突圍，否則就會被日軍順勢突擊西進，不僅我們的作戰計劃無法實施，日軍還有割裂嘉定、太倉間的防線的可能，將太倉、真如和閘北我軍合圍」
張治中看著地圖緩緩說道：「張世希是我的學生，是黃埔第一期畢業生，他從國民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排長做起，參加過兩次東征和北伐，他這個團長是靠戰功一步步逐級陞遷上來的，戰鬥經驗非常豐富，小鬼子要想消滅他，沒那麼容易待我軍在竹橋、顧涇、牌樓、白牆村一線形成堅固陣地後，或者在援軍到達後，517團才可以向西突圍」
60師撤出閘北的危害蔣光鼎不是不知道，他方才僅僅是試探張治中，畢竟517團是張治中87師的部隊，而且他知道，張治中在黃埔時，可是學生總隊隊長，第五軍旅以下軍官，甚至包括88師師長俞濟時都是他的部下、學生，他很怕張治中為了私宜，破壞了作戰計劃
放下心來的蔣光鼎，果斷地一揮手道：「好既然文白如此說，那就催促各部隊加快進軍度」
蔣光鼎轉身對十九路軍參謀長黃強和五軍參謀長祝紹周大聲命令道：「婁塘危急，命令各部隊，加快度向婁塘靠攏」
下完命令，蔣光鼎看著地圖，也忍不住讚歎地說：「文白，想不到你這個87師還真是猛將如雲啊不僅宋希濂在廟行敢率一旅之眾，從第九師團陣中橫貫而過，攪得日軍後方混亂不堪，這個孫元良竟然又以一個多團的兵力，在沒有預設陣地的情況下，面對六倍以上日軍的圍攻，能堅守十二個小時以上，實在了得87師，不愧是中央軍精銳中的精銳」
這是蔣光鼎的由衷之言，張治中能聽得出，也讓張治中一直緊繃著的臉，不由露出了一絲微笑
不過，蔣光鼎開口閉口僅提87師，卻絕口不提第五軍和88師，張治中心知，這是因為88師在廟行之戰初期沒有打好的緣故，蔣光鼎有些看不起88師
國民黨建黃埔的初衷，就是想要以國民黨自己的式軍官逐漸改造舊軍隊蔣介石也一直在這麼做可是，蔣介石也並沒有隨意提拔這些黃埔學生而是根據戰功、才能而量才選才錄用比如，現在黃埔學生中，一期畢業的，軍職基本上都是團長到旅長之間，能當上師長的僅有胡宗南和俞濟時，此外還有一個88師副師長李延年
88師這個師長在張治中看來，由李延年來做合適不論是軍中閱歷還是實戰經驗，李延年都要強於很長時間擔任蔣介石侍衛的俞濟時，只不過誰讓俞濟時是委員長的外甥呢
張治中苦笑著說：「憬然兄，這次上海之戰，我也是大開眼界，都說西北軍能打硬仗可那打得都是內戰在我看來，十九路軍才是真正能打硬仗惡仗的部隊，在國內各部隊中戰鬥力堪稱一流，不愧是鐵軍留下的老底子」
張治中的稱讚，讓蔣光鼎心裡不由產生一絲得意，正要謙虛幾句，參謀長黃強走過來
「總指揮增援517團的各部隊，雖然距離婁塘都不是很遠，可是要趕到婁塘都還需要時間，主要是因為日軍飛機的原因」
一聽又是日軍飛機，蔣光鼎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這些天，十九路軍可沒少吃日軍飛機的苦頭，日軍飛機從早上八點後，就六架一群地撲向上海各個戰場和十九路軍及第五軍的後方交通線對所有軍民目標不加區分地進行狂轟濫炸為了保持對中**隊的心理壓力，日軍的飛機一個波次一個波次地從不間斷直到天黑前才會停止
雖然這些日軍飛機對分散掩蔽的部隊損傷不大，可對依托戰壕防守和集結的部隊威脅很大尤其是這些飛機整天在頭上轟炸掃射，對官兵的心理壓力極大
從日軍24旅團來上海後的這半個月裡，十九路軍已經在日軍轟炸掃射下傷亡上千人了
蔣光鼎能想像得出，此刻在婁塘附近，成群的飛機對增援部隊瘋狂低空轟炸掃射的情景
因為和中央軍長期形成的隔閡，蔣光鼎對中央軍有一種強烈的疏遠感，一個念頭此時很不合時宜地在蔣光鼎的心底冒了出來「為了減少傷亡，各部隊不應再救援517團，而應立刻加強竹橋至白牆村一線的陣地」
可一想到這是在同日軍作戰，是在抵禦外敵，剛剛冒出的這個念頭又迅即被蔣光鼎壓了下去
蔣光鼎板起面孔道：「517團一千多弟兄正在婁塘和八千多日軍浴血苦戰，形勢岌岌可危，援軍早到一分鐘，他們就會少流一些血告訴各增援部隊，517團必須救出來各部隊不要以大單位集群行動，要盡量以班排為單位，散開隊形向婁塘運動，以減少傷亡」
張治中也對跟過來的祝紹周道：「命令第五軍增援部隊，要不顧傷亡，盡快趕到婁塘以西地區，一面就地構築工事，一面接應517團」
張治中又對蔣光鼎道：「憬然兄，要通令全軍，517團撤出婁塘後，各部隊不得再後退一步，否則軍法從事」
「對」
蔣光鼎對黃強道：「就按文白的意思，通令各部，擅離陣地者，軍法從事」
黃強和祝紹周去傳達命令，蔣光鼎看了正低聲交談的高興達、朱光達兩人一眼，對張治中抱怨道：「文白，你當初答應要這樣就空軍增派飛機來上海，答應的倒是很痛快，軍政部也的確增派了第二航空隊和廣州的一個航空隊，可這些飛機雖然來了，卻都躲在杭州還有這個宋哲武，倒是也派來了飛機，可也躲著不來上海，這些飛機又和沒有有什麼兩樣？」
蔣光鼎說這話聲音很大，明著是在向張治中抱怨，其實就是說給高興達和朱光達兩人聽呢包括忙碌的參謀們，都在偷眼看兩人正在低聲交談的高、朱二人，不由相視苦笑
中央軍空軍和廣州派來的32架飛機裡，除了十二架轟炸機，只有20架戰鬥機和勉強可以進行空中格鬥的偵察機，在幾次空戰中又被擊傷擊落6架，現在能作戰的戰鬥機只剩14架，型號主要是可塞和容克
雖說容克在諸如飛行度等方面，和日軍中島、十三式艦載攻擊機有一定優勢，可畢竟數量有限日軍在上海的飛機，總計三百餘架，可進行空戰的飛機如果算上十三式艦載攻擊機，過250架，十幾倍於中央軍空軍的飛機數量
現在，中央軍空軍依托遠離戰場的杭州喬司機場，還可以勉強一戰，保持在上海周邊地區的存在如果真要飛到上海來，非遭到日軍飛機群毆不可，下場可想而知
而且，現在上海虹橋機場也不安全，特別是日軍陸航部隊和加賀號航母上的一百來架飛機，都已經遷到了虹口地區的日資大公紗廠，起飛攻擊加方便
中日空軍之間如此懸殊的力量對比，中央軍空軍還敢留在和上海不遠的杭州，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至於在常熟的第四路軍的飛機，高興達也是有難言之隱的，他得到的命令是，在空軍總隊的飛機出擊前，不得透漏任何關於空軍總隊的作戰計劃他雖然很委屈，可卻不能做一丁點解釋
張治中是個謙謙君子，見蔣光鼎一點不給高興達和朱光達兩人留面子，不由有些發窘，咳了一聲道：「憬然兄，日軍飛機數量眾多，中央軍空軍和文戈的飛機，加到一起也比不過日軍，他們也是有難處不到關鍵時刻，還是不要白白浪費這些飛機的好今天早上，高志航不是已經答應我們了嗎，在我軍後天對日軍發起攻擊時，他會全力出戰嗎」
蔣光鼎還要再抱怨，作戰室的門開了，從外面風風火火走進兩個人
進來的兩個人，一個是187師師長史明，另一個是任獨立旅旅長孫立人這兩個人都是身材高挑勻稱，只不過史明一臉彪悍之色，而孫立人則略顯儒雅
187師和獨立旅，是作為全軍總預備隊的，一直在京滬鐵路以西掩蔽待命雖然他們呆在後方，可前線戰況他們都隨時會得到通報這些天，兩人一直呆在作戰室，仔細研究推敲戰況
昨晚戰局突變，好在有宋哲武的電報提醒，十九路軍和第五軍才沒有手忙腳亂，基本做到了有組織後撤，這讓孫立人對宋哲武是推崇不已
在517團婁塘被圍後，雙方部隊迅向婁塘集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