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中原大戰不眠之夜（八）
周玳這才明白閻錫山這一個月來所出的昏招的來由，氣得大罵道：「張桐軒無恥小人，竟然為一己私利，置百公大計於不顧。」
事情緊急，周玳也顧不得閻錫山的感受，抓起桌上的電話直接叫到傅作義的第十軍軍部，告訴值班參謀：「百公命令，要宜生火速趕到司令部。」
這時辜仁發火急火燎地跑了回來：「百公，王弼、馬良都沒有聯繫上，不過聯繫上了三十八師劉逢吉。」
一聽說終於聯繫上了太原方面的人，閻錫山急著催問：「達岸，你快說，那裡是什麼情況？」
「劉逢吉報告說，他接到了軍參謀長李耀明的電話命令，告訴他，西北軍劉郁芬陰謀率部突襲山西，要他火速率部隊開赴臨縣佈防，據他說駐忻州的馬良也接到了同樣的命令。劉逢吉部現在已經到達了清徐。」
「什麼？劉郁芬要偷襲我們山西？」辜仁發的話讓閻錫山又陷入了迷茫當中。
辜仁發斷然說：「百公，劉郁芬陰謀偷襲山西絕不可信。馮玉祥這次反蔣態度十分堅決，他留在陝甘青寧四省的西北軍即使加上馬麒等當地武裝，也不過兩萬來人，在陝西除了在潼關的3000多人的部隊外，就只有西安的劉郁芬的手槍團了。除非他們從中原戰場上調兵，可無論他從隴海路還是平漢線調集兵力，他都瞞不過我們。如果僅是以他們留在西北的兵力，他們絕對不敢襲擾我們山西的。」
周玳也點頭說：「達岸說的對，馮玉祥如果想染指山西，那他一定得想辦法把他在隴海線和平漢線的西北軍主力調回去，否則我們兩家一鬧起來，再有中央軍趁火打劫，他的西北軍主力不要說進我們的山西，他們連河南都出不去。所以，劉郁芬陰謀襲晉一事絕不是真的。馬良和劉逢吉都上當了。」
閻錫山蒼白的臉上升起一抹潮紅，用羞憤至極的語調，咬牙切齒地說：「不錯，馬良和劉逢吉都上當了，而且不僅是他們，包括蒙在內，我們都上了宋哲武的大當了！」
周玳怕閻錫山受不了刺激，急忙岔開話題問辜仁發：「達岸，太原那裡聯繫不上，你說是否是周士廉投了宋哲武？」
辜仁發搖搖頭說：「周士廉的軍部和王弼的師部都聯繫不上，說明太原城內是一定出了問題。不過，周軍長應該沒有背叛百公，不然就不會是李耀明給馬良和劉逢吉下命令了。」
閻錫山這時情緒已經穩定了不少，頭腦也變得清醒起來，點頭說：「達岸分析的對，一定是李耀明和李文田內外勾結，把周士廉給算計了。子澄這幾天都在省銀行監印晉鈔，等一會他那裡有消息，一切就都清楚了。」
閻錫山話音剛落，律德煥匆匆進來報告：「徐行長回電，除了現在電話打不通，太原城內其它一切正常。他已經派人出去查看情況了，一有消息馬上報告。」
「不用再報告了，情況已經很清楚，既然太原城內的電話已經被切斷，這就很明顯了，蒙是真的被宋哲武算計了。」
閻錫山低頭思索了一下，對律德煥命令道：「給子澄去電，告訴他在省銀行提出100萬大洋，給太原省政府的幾個廳長每人5萬，下屬各級官員依次遞減，總之，要他一定要盡快把錢都發到人頭。」
又對辜仁發說：「還有，這個月的軍餉三天前已經解到德州，裡面有一部分是大洋，這筆大洋有多少？」
「有500萬，其餘的都是晉鈔。」
閻錫山點點頭道：「達岸，你馬上派人送到我這裡15萬大洋，要分做三份，其餘的大洋，一會你親自給全軍連長以上軍官發下去。次宸那裡的錢要安排專列馬上給他送去。具體發放辦法是，軍長5萬，副軍長、參謀長和師長3萬，副師長、師參謀長和各旅長每人1萬，以下各級將領200到8000，這件事要在天亮前辦完。」
閻錫山對律德煥又說：「你馬上去天津，再取出500萬大洋，按各部隊人員足額核發，士兵每人5塊，班長30，排長50。還有，達岸要把現在部隊中的晉鈔也全部發放給我們晉綏軍各部隊的士兵。」
對於閻錫山給各級軍官破例發錢，這一點周玳和辜仁發都明白，現在對於晉綏軍是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閻錫山要這些將領們賣命，自然要出血。可是把晉鈔都給士兵們發下去，似乎就有些沒有必要了，而且這也太多了，下個月的軍餉又從哪來？
辜仁發不明白閻錫山的意思，探尋著問：「這些晉鈔數額很大，不僅有我們晉綏軍的軍餉，還有給隴海線和平漢線的其它部隊的軍餉，都給我們晉綏軍發下去，這可足夠他們三個月的軍餉了？」
閻錫山歎息一聲，十分傷感地看著周玳和辜仁發說：「宋哲武一反，反蔣聯軍就不僅僅是解體了，而是徹底失敗了，如果我們能奪回山西，那一切都還會有辦法，如果不能，那下個月的軍餉大概就輪不到蒙來給我們晉綏軍發了。」
「而且，雖然這些軍餉看起來很多，可是你們沒想過，只要我們晉綏軍一失敗，民眾就會對我們的晉鈔失去信心，馬上就會發生大規模的兌換擠兌風潮，我們現在省銀行裡只剩下350萬大洋的準備金，可發行的晉鈔足有一億多，連兌付的二十分之一都不到，根本無法保證足額兌付。一旦兌付出現問題，晉鈔馬上就會大幅貶值，發給士兵的錢看似很多，只怕到時候連以往半個月的軍餉也抵不上。」
閻錫山眼圈一紅，低聲說：「這也算是蒙為晉綏軍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山西的百姓因為蒙無能，可要受苦了！」
閻錫山滿是傷感的話，對於辜仁發這個湖北人來說，倒還沒覺得怎樣，可是對於周玳這個山西人來說，就刺激極大了。
周玳紅著眼圈，哽咽著說：「百公，你可要保重身體啊！晉綏軍是你一手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絕不會說完就完，只要有百公在，晉綏軍就不會完，山西也就會有希望，山西可不是誰都可以占的。」
傅作義來到司令部時，一進門就已經感覺到氣氛同往日大不相同，參謀們都三五成群地擠在一起，神色緊張地低聲交談這什麼，氣氛緊張而壓抑。
傅作義以為一定是韓復矩和中央軍打過黃河了，危難之時，閻錫山又想起了自己，心中不禁暗自歎息。
如果是半月前閻錫山能防守中用自己，他相信他一定可以在濟南以西，至少也是在濟南城下重創中央軍，穩定住山東戰場的局面。可是濟南一失，山東戰場的主動權就在中央軍的手中，再想殺過黃河可就不容易了，除非等宋哲武在平漢線取勝，逼迫蔣介石從山東戰場抽調主力西援，那樣才會有機會。
心高氣傲的傅作義能夠感覺得出，閻錫山對他不是很放心，張蔭梧一再那他當年涿州那點事做把柄，散佈他是降將，目的就是影射他和張學良有關係。對於閻錫山偏聽偏信，傅作義很失望，但也很無奈。他已經決定要向閻錫山辭職，先回天津家中休息一段再說。
打定主意的他，只是跟等在門前的律德煥淡淡地點頭，整了整軍服，走進了閻錫山的辦公室。
傅作義一進閻錫山的辦公室，正在擦眼淚的閻錫山立刻扔下手帕，跌跌撞撞地奔到傅作義身前，一把緊緊抓住傅作義的手，一行眼淚奔湧而下，帶著哭腔說：「宜生啊，我們晉綏軍有大難了！都是蒙不好，沒有帶好晉綏軍，蒙愧對你們啊！」
閻錫山的舉動嚇了傅作義一跳，再看辜仁發和周玳也是一臉愁容，不明所以的傅作義驚訝至極，知道這是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了，不然閻錫山也不會把他這個受懷疑的人找來。而且，剛才閻錫山的話裡已經隱隱有錯怪了他傅作義的自責之意。
不過傅作義可沒心思聽閻錫山自責檢討，他急切地想要知道晉綏軍有了什麼大難？
「百公，你千萬不要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時，周玳和辜仁發上前把閻錫山扶回沙發坐下，周玳把事情的經過跟傅作義仔細講了一遍。
聽完周玳述說，傅作義雖然緊鎖雙眉沒有說話，不過臉上卻沒有一絲驚慌的感覺。周玳不僅暗暗點頭，心中感歎：「傅宜生才是真有大將之才啊！」
閻錫山這時早已經收起了眼淚，雙眼雖然還有些紅腫，可是眼神又靈動起來，正在仔細地觀察著傅作義。
辜仁發跟傅作義雖然沒有深交，可是對傅作義一直很欣賞，見傅作義遲遲不做聲，以為傅作義還在生閻錫山的氣，走上前說：「宜生，如今晉綏軍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個人有什麼委屈都是小事情，而且百公已經明白那是小人挑唆，現在已經後悔。看在百公多年來對你的提攜知遇之恩，這個時候你可不能袖手旁觀，置身事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