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中原大戰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四）
衣著樸素，一直沒說話斜靠在椅子上，並且完全沒有黨國要員和大學者風度，已經六十有五的吳稚暉探尋著問：「委員長，如果能花幾十萬把石友三這支力量拉過來，閻錫山、馮玉祥等軍閥的力量就會減弱，而我們的力量就會相對增強，這又何樂而不為呢？」
對於吳稚暉的詢問，蔣介石是向來不敢怠慢的。
品評民國名流，一言難盡者當數吳稚暉。他懷揣中西文化，腳踏***、文化兩條船，複雜而獨特。他是孫中山的朋友，三***義的忠實信徒，卻為無政府主義張目。
他***，口誅筆伐過『共產』主義；他雄辯滔滔，刊布過振聾發聵的宏言闊調；又信口雌黃，發表過令人「作嘔」的奇談怪論。
馮玉祥斥他「變節為一人之老狗」；章太炎說他是「康有為門下之小吏，盛宣懷校內之洋奴」；***則指他為「小丑」。
而師從杜威，獲哥倫比亞大學哲學及教育學博士的蔣夢麟則說他是中國學術界一顆光芒四射的慧星；現代著名學者、詩人、歷史家、文學家、哲學家。因提倡文學革命而成為新文化運動的領袖之一的北大教授，身具36個博士頭銜的胡適，又稱其為中國近三百年來四大反理學思想家之一。
最耐人尋味的是，他的無政府主義者同志稱他是「一個壞透了的好人」。還有一點需要提及，那就是吳稚暉還是蔣介石親自為蔣緯國找的老師。
其實還有一些事情是蔣介石不知道的，如果是宋哲武在，還會告訴他，吳稚暉這個人還很愛國，抗戰時，他在寓所壁上作詩明志：「國破山河在，人存國必興。倭奴休猖獗，異日上東京。」
特別是「人存國必興。」和「異日上東京。」很讓宋哲武推崇。「人存國必興。」這說明以吳稚暉的智慧，他已經意識到人存的重要性，理解了蔣百里最早提出的，蔣介石也實際執行的持久戰的政策。而「異日上東京。」更讓宋哲武興奮，這雖然是吳稚暉在詩中的浪漫語句，可是宋哲武卻把它當做是對他日後軌跡的預言。
還有一點是必須要說的，那就是吳稚暉還是後來唯一被聯合國科教文組織授予「世界文化學術名人」稱號的中國人。
蔣介石轉身對吳稚暉滿臉是笑的解釋說：「吳稚老，我不要石友三是有理由的，並不是中正以個人之好惡而至黨國大業於不顧，這是因為……」
以蔣介石的性格，即使他十分厭惡石友三，可為了現在打敗閻錫山和馮玉祥等人的反蔣聯軍，穩住政局，他是不會不暫時接受石友三的，大不了以後再收拾他。而這次蔣介石堅決不接納石友三，這不能不讓除了何應欽和戴笠外的幾乎所有的人都感到驚訝！
眾人的疑惑蔣介石都看在眼裡，如果是換了別人詢問，這個時候他是不會說出事情的真相的，他要保護戴笠的情報來源，可是吳稚暉不同，他不能不讓這個真心為國而不求一官的老人感到他蔣中正對他有所隱瞞。
蔣介石微微沉凝了一會，決定實話實說。
「這件事的原因我可以和你們講，但是出了我的辦公室，大家就再不要提起。」蔣介石面色嚴肅地叮囑眾人道。
「這都是雨農的功勞。」
一聽又是戴笠做的，眾人都再不敢再小看這個循規蹈矩的黃埔生，看來此人並不僅僅因為是黃埔學生才得到蔣介石的信賴的。
而戴笠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規規矩矩地坐在角落裡，面色平淡，並沒有因為蔣介石在這個***滿座的場合提及他而表現出任何一丁點的興奮之情。
「雨農得到可靠情報，韓向方和石友三這兩個好友商定，由於現在形勢不明，兩人最好分列兩個陣營，這樣不管結局如何，兩人總會有一方會得勢，這樣就可以照顧另一個人。他們商定的結果是石友三加入閻錫山一方，而韓向方留在我們這邊。如果我招納石友三，很可能就會逼走韓向方，或者是我們逼著韓向方和石友三共同選擇一個堅定的立場。」
蔣介石加重語氣緩慢地說道：「所以，我們不能冒這個險，決不能在這個時候收納石友三。」
「哦！原如此。」蔣介石的這個消息讓眾人又都興奮起來。
這件事連楊永泰這個首席幕僚都不知道，不過楊永泰可沒資格怪罪蔣介石，一直在察言觀色的他適時讚譽道：「妙！妙！委員長坐鎮南京，就對這些地方軍閥的動向一清二楚，戴組長功不可沒啊！」
對於楊永泰的稱讚，低眉順眼地坐在那裡的戴笠只是稍稍動了一下眼皮。而蔣介石卻很滿意地掃了戴笠一眼，不過，他並沒有誇讚戴笠。
張群也高興地問：「這就是說，韓復矩是一定站在我們一邊了？」
蔣介石點點頭，接著又搖搖頭。蔣介石的舉動讓張群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蔣介石解釋說：「按照韓向方和石友三的約定，韓向方留在我們一邊是一定的了，只是我們也不能大意，為了保險起見，我準備讓他正式接任山東省主席。而且，已經讓曹浩森這個西北軍的前副參謀長給韓向方帶了一封信，除了安慰他外，還表示以後我還會把山東方面的戰事交給他負責的。」
宋子文皺著眉頭說：「委員長，我們在山東的部隊別人還好說，陳調元資歷很老，難道會聽他的？還有，委員長不要忘了，陳調元也派代表去了太原，他和閻錫山也有一腿啊！」
蔣介石微微一笑說：「子文不必多慮，在山東的部隊，如果沒有我的同意，不僅是陳調元的部隊，其它所有的部隊他韓向方都指揮不動。只有我給他們打招呼，他們才會服從大局的。關於陳調元派代表去太原的事，這件事我是知道的，而且這還是我授意陳調元做的，目的就是想要知道閻錫山要做什麼。」
在眾人的一片驚歎聲中，蔣介石得意地繼續說：「對陳調元大家不要擔心，去年他能告發方振武叛亂一事，就足以說明他是心向中央的。還有一事你們不知道，駐山東沂州之方振武舊部，新編第十九師高桂滋部不穩，意欲投靠閻錫山，敬之建議要陳調元命他派所部阮肇昌的第五十五師、范熙績的第四十六師會合陳耀漢的新編第二十六師向棗莊、臨沂、諸城等地移動，準備把高桂滋新編第十九師繳械或者消滅。這個命令已經下達。」
蔣介石這一手可是很高明，這是楊永泰這個蔣介石的首席智囊給蔣介石支的招，何應欽也是很贊成。蔣介石剛一說完，林蔚、何成浚、張治中這幾個軍人因為熟悉軍務，立刻就感覺到了其中的奧妙。而戴季陶、張群、吳稚暉、吳鐵城、宋子文這幾個文人一時還沒有意識到它的好處。
不過，他們都對蔣介石在這個非嫡系將領身上早有安排，而且已經開始對反蔣的部隊開始作出有力反擊而感到高興。在大戰開始前，如果能先剪除閻錫山的部分羽翼，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都是有好處的。
何應欽因為參與了整件事情的策劃，對這步棋的奧妙知之甚清，見蔣介石因為眾人沒人理解讚賞他的高招，神情多少有些落寞。何應欽於是主動承擔了講解員的任務。
「這件事按照委員長的指示，軍政部已經安排妥當，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估計在2月20日前後，我數倍於對方的優勢兵力即可高桂茲部包圍於棗、臨等地，將高部就地繳械。」
「委員長這一招十分高明。」何應欽進一步解釋說。
「其一.在閻錫山和馮玉祥等人正式動手前，即先行收拾掉這些依附於閻錫山和馮玉祥的地方小勢力，可有效消弱他們的勢力；其二.由陳調元來執行這個命令，又會讓閻錫山和馮玉祥對陳調元產生憤恨之情。這一點陳調元會很清楚，也就從此徹底斷絕了陳調元可能存有的異心；其三.還可讓石友三感到威脅，他這個有炮轟南京前科的反叛小人必然心生恐懼，可以促使他加緊投入閻錫山的懷抱，從而讓韓復矩盡快明確表明反對閻錫山和馮玉祥的態度。可以說，委員長走的這一步棋，實在是一石三鳥妙棋。」
何應欽的解釋讓眾人更加高興，紛紛稱讚蔣介石智計高超。
蔣介石很有些得意地說：「敬之還有一個好處沒有說，那就是石友三反覆無常，一旦形勢需要，我蔣中正也不在乎再收買他一次，而一旦石友三戰場倒戈，必將打閻錫山和馮玉祥一個措手不及，甚至會就此讓他們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可以說，石友三就是一枚隨時會爆炸的炸彈，放在誰的身邊都要小心，要想不被炸到，那就遠離他。現在我把這個炸彈送給閻錫山、馮玉祥，我敢斷言，閻錫山、馮玉祥一定會被他炸得屍骨無存。」
其實蔣介石和何應欽還有一個其五沒有說，那就是他們還想以此震懾即將開赴山東的韓復矩。
蔣介石感覺到喉嚨有些發乾，對陳果夫說：「果夫，我交待你做的馬鴻逵的工作進展如何？你也當著大家介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