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穿上軍裝就是我的兵（三）
陶蓉思索著說：「總指揮，可是唐生智如果來找總指揮要人，怎麼辦？還有胡益三的死，我們總得給他和南京方面個說法。」
宋哲武笑著說：「方纔陶參謀長不是說唐生智最為部下護短嗎！不要說我們扣住他的幾百名逃兵不放，就是僅僅胡益三的死他就不會罷休。所以，唐生智一定會來，不過他不是來要人，他會來找我拚命地。而且，就是唐生智親自來要人，我也不會給他的的。這些人回去後是一定都會沒命的，我把人交給唐生智，就相當於我宋哲武間接殺了他們，這可是幾百條人命啊！不要說是唐生智，就是韓復矩的人我也一樣會如此做。穿上軍裝就是我的兵，我宋哲武是不會讓我的人吃虧的。」
陶蓉有些吃驚地看著宋哲武問：「總指揮的意思是說唐生智會和我們動武？」
宋哲武點頭說：「這個可能性很大。」
陶蓉更加吃驚了，驚訝地又問：「我們現在在名義上都是歸中央領導，是友軍，就是唐生智大動肝火，他也會去找蔣介石和閻錫山告狀，還不至於和我們動刀兵吧？如果總指揮認為唐生智要動武，那我們為什麼還不準備？」
宋哲武看著陶蓉和李文田笑著說：「告狀是一定的，動武也是會的，只是我們沒有必要做準備。」
看著一臉笑意的宋哲武，李文田有些明白了，猶豫著說：「總指揮的意思是我們撤走？」
李文田這一說，陶蓉也明白了宋哲武的意思，他早就覺得方才在訓練場，宋哲武沒有任何交代，就把第五路軍被打傷的人放走了，甚至沒有一句虛情假意的道歉的話，這樣做很不妥當，先前還以為宋哲武是在生唐生智沒有在車站見他的氣。本來還想勸勸他，可現在他終於明白這是宋哲武在故意激怒唐生智，兩軍衝突起來，他們第四路軍就可以有借口撤回淶源。宋哲武發給蔣介石的要求撤回來源的請示電，到現在還沒有得到蔣介石的回音，陶蓉知道這一定是蔣介石不願意放宋哲武回去。可是真要和唐生智的第五路軍發生武裝衝突，那就非要有一方離開河南。
見陶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宋哲武解釋說：「我也是在看到胡益三死才有這個想法的，我們要求回淶源，閻錫山已經同意，可蔣介石遲遲不給我們回音，相信閻錫山也一定給蔣介石通報了我們要回去的事情。蔣介石遲遲不同意，這就讓我們很難辦，我們不走，閻錫山會認為我們更聽蔣介石的話，從此疏遠和防備我們，甚至還會對我們動殺機；我們如果不等蔣介石同意就走，也會有一樣的後果。我正在左右為難呢，唐生智就給我解決了大問題，他這次可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啊！」
陶蓉點頭說：「的確如此，我們走與不走都要得罪一方，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撤回淶源，此事宜早不宜晚，我看我們就連夜撤離鄭州。」
宋哲武點點頭說：「可以連夜撤走，不過撤走前，我們還要做幾件事，一會陶參謀長給蔣介石和閻錫山發電，就說第五路軍軍法處長胡益三不經我第四路軍同意，強闖我部軍營，兩方發生衝突，誤傷胡益三致死，所有肇事人員已畏罪潛逃。為避免兩軍衝突加劇，我部主動退往黃河北岸，靜候命令。」
見陶蓉記錄完畢，宋哲武又說：「命令一團加強花園口陣地，騎兵旅做好對鄭州以南地區的警戒，為全軍斷後。由張亞飛統一指揮一團和騎兵旅，一旦第五路軍接近花園口我軍陣地，就可以予以痛擊。其餘部隊連夜退過黃河。」
李文田說：「總指揮，參謀長，我部兵強馬壯，唐生智也許不會悍然對我們動武，我看是不是可以命令騎兵旅，只要在鄭州附近發現第五路軍蹤跡，我們就主動攻擊，激怒唐生智，讓衝突既成事實，這樣蔣介石就是不想讓我們走，也無法化解我們和唐生智的矛盾。」
宋哲武笑著點頭說：「好，燦軒這個辦法更好，就這麼辦。這次就是唐生智不想打也不行，我們要逼著他和我們動手。」
豫南駐馬店唐生智的指揮部裡，唐生智正在和他的第一智囊顧法師在下圍棋。
唐生智四十多歲年紀，人雖長得不是很英俊，鼻樑上一副金絲邊眼睛給他增添了不少儒雅之氣，一抹精心修剪過的黑色鬍鬚又為他帶來幾許威嚴，只是一雙招風耳有些敗像。
顧法師則是個穿著僧袍但卻沒有受戒的中年人，顧法師法號淨緣，姓顧，俗名伯敘。江蘇武進人(另有人說他是揚州人)，佛教密宗居士。顧伯敘信仰佛學，但不贊成自殘肌膚的受戒，所以當了居士。
顧法師與唐生智是民國十六年相識的，兩人都有相見恨晚的感覺，唐對他言聽計從，尊為老師。還是在湖南時，唐生智就為顧法師在長沙建造一座「二學園」作為顧的講經談法之所。顧定期宣講佛法。由於唐生智這個主帥的原因，當時唐生智的部下文武官員紛紛投拜在顧的門下。
顧法師行徑反常。佛教徒應清心寡慾，但他卻擁有六房姨太太，最大的不過30歲，小的不過17歲。他雖勸人戒殺，但他卻並不吃素，每天宰鴨殺雞，奇怪的是他只吃雞鴨內臟，餘下的就賞給別人。同時他又善飲，一次能喝白蘭地兩大瓶。
顧法師到唐生智部的第二年，湖南霪雨成災，人心不安。唐生智向顧法師求教。「我可以設壇求晴。」顧法師笑著表示。在衡陽南門外，按顧的指示搭起高台，八名童男童女，齋戒沐浴。在連綿陰雨中，顧法師登壇誦經唸咒，如此表演一番，也許是巧合，天公忽然雨止雲開，並放出陽光。台下成千上萬的百姓與士兵，山呼萬歲，從此衡陽軍民把顧法師敬如天神。
唐生智雖然並不相信顧法師法力無邊，可是他還是很看重他的頭腦和眼光。寧漢分流時，汪精衛極力拉攏馮玉祥，但又不願意給馮玉祥太高的官職，顧法師當時認為汪精衛目光短淺，馮玉祥的西北軍，會是決定汪精衛和蔣介石兩人最終誰會成為國家領袖的決定性力量，多次勸唐生智去說服汪精衛。可是唐生智並沒有聽從顧法師的勸告，因為唐生智很害怕馮玉祥會取代他在武漢政府裡軍事領袖的地位，由於武漢方面開出的價碼過低，馮玉祥最終選擇了投向蔣介石的南京政府，這一結果可以說也是唐生智東征失敗、武漢政府下台的最主要原因。
唐生智和顧法師兩人的棋藝都很有功底，此時這一盤棋已經快要接近尾聲，棋盤上唐生智和顧法師兩人各佔兩角，互相激烈的廝殺在一起。不同的是，唐生智的勢力主要在中腹，而顧法師是以邊角實地為依托，不斷蠶食唐生智在中腹的實地。在一個關鍵的劫爭失敗後，唐生智在中腹的勢力被打破，顧法師白棋的勢力順利進入中腹，唐生智黑棋在中腹的勢力立時瓦解，唐生智只好投子認負。
推開棋盤，唐生智站起身來，苦笑著說：「大師的棋藝越來越精進了，孟瀟今日甘拜下風。」
顧法師則含笑看著唐生智說：「總指揮，非是靜緣棋藝精進，而是中腹之地實乃四戰之地，雖然看似勢力巨大，實際上卻是要處處設防，隱藏著萬分風險，一有不慎，立刻就是萬劫不復。」
看著思索的唐生智又語帶雙關地說：「中原之地無依無靠，可是趕不上邊角之地來的安穩。」
顧法師的話，唐生智是明白的，那就是要他放棄爭霸中原的計劃。可是唐生智不甘心，這中原之地曾經一度已經屬於過他，他也曾經離中華民國最高軍事長官的寶座僅一步之遙。唐生智一邊在室內踱著步子，一邊不由得又想起了往日的輝煌。
1926年6月，唐生智宣佈就任國民革命軍第八軍軍長兼北伐軍前敵總指揮，正式加入北伐軍序列。在他的四大干將何建、李品仙、劉興、周瀾的輔佐下，揮兵橫掃湖南，並獨自佔領長沙，被任命為湖南省政府主席。
9月，唐生智親率第八軍何鍵、夏斗寅師自嘉魚渡江佔大軍山及蔡甸，湖北省長劉佐龍部不戰東退，6日何鍵、劉興、夏斗寅師攻克漢陽，7日占漢口，吳佩孚、靳雲鶚離漢口北退孝感，9日占黃陂，10日劉興師占孝感，吳佩孚退向信陽，16日第八軍劉興師克武勝關，夏斗寅師克平靖關，李品仙師克九里關，蔣介石攻打武昌則連日不克，17日蔣介石離武昌轉江西督師，鄂事交前敵總指揮唐生智負責，並代理湖北臨時政治會議主席。在唐生智指揮下，分化瓦解武昌守軍，10月武昌守軍賀對庭團內應，第四軍第十師陳銘樞入城，俘吳佩孚手下大將劉玉春、陳嘉謨，武昌克復，吳佩孚的主力基本上被消滅。唐生智也因功與13日昇任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委員及國民政府臨時聯席會議委員。
1927年1月，蔣介石在南昌參加軍事善後會議，力主進兵南京、上海，唐生智則主進兵河南。20日，唐生智任武漢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軍制審查委員會委員長。25日任北伐軍西路軍總指揮，率第四、第八、第十一、第十五軍，出武勝關沿京漢線前進。
2月，唐生智將原第八軍部隊大肆擴充為四個軍（第八軍軍長唐生智、第十二軍軍長葉琪、第三十五軍軍長何鍵、第三十六軍軍長劉興）六萬人，控制了兩湖的軍政大權。3月，唐生智逼走武漢衛戍司令兼第十一軍長陳銘樞，即由唐生智繼任衛戍司令，11日選任武漢軍事委員會委員、軍委主席團成員、國民政府委員。
4月12日，蔣介石在上海進行大屠殺，武漢國民政府免去蔣介石總司令職務。4月18日武漢國民政府舉行誓師北伐典禮，令唐生智任國民革命軍總指揮，這是唐生智最接近國民政府最高軍事首腦寶座的機會。隨後唐生智親率三路大軍進入河南，數次大敗奉軍，僅用一個月時間，就將連馮玉祥也無可奈何的奉軍趕出了河南……
民國十六年十二月十二日，唐生智被以桂系為首的各派勢力圍攻不支，被迫下野東渡日本。他的部隊大部分都被桂系收編，這讓在日本的唐生智不僅心灰意冷，甚至一度考慮過出家為僧，後半生靜對晨鐘暮鼓。
讓他完沒有想到的是，重新上台的蔣介石，竟然在他下野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就為了對付桂系，支持他重新出山，奪回了他剛剛失去不久的部分部隊。
下野的這一年來，唐生智靜下心來想了許多事情，當然，想得最多的就是他兵敗下野的原因。
唐生智認為導致他兵敗下野的最主要原因有兩條：一是他為人過於高傲，過於相信他自己的力量，以為憑他唐生智的才智和能力，就可以和蔣介石一爭長短。所以，在兩湖時，一向跋扈，沒有朋友，只有對手和敵人，到頭來不要說和蔣介石鬥，就是李宗仁和白崇禧就可以領著一幫平素被他欺壓，而有著一肚子怨氣的小軍閥們，打得他兵敗下野；二是要有真正屬於自己的地盤。北伐時，他雖然是湖南省主席，可因為汪精衛在武漢，他一直忙於武漢政府的軍事，對於湖南的控制相對較弱，這才給了何鍵的機會，使得何鍵可以借他去河南督戰的機會，指使許克祥在長沙發動了「馬日事變」，使他在湖南的根基動搖。
這次再次出山後，唐生智主要做的就是三件事：第一、吸取了教訓的他，派出親信四處聯絡各派勢力，雖然有以圖自保的顧慮，可隱含的意思還是想要在適當的時機和蔣介石要鬥上一鬥。比如派他的親信袁士權去聯絡閻錫山，並且已經得到閻錫山的積極響應，同意和他互相支持，還讓袁士權給他帶回來一批糧食、軍械，甚至還包括六十萬大洋，並且答應還要從北平在給他撥付一批武器。這是因為有閻錫山的支持，唐生智現在又私自擴編了10000人的部隊。
唐生智明白，這是閻錫山也害怕蔣介石反過手來會收拾他閻錫山，如果和唐生智聯合，就會又多了一份力量。而唐生智更看重的是閻錫山據有山西、綏遠和河北，一旦他和蔣介石翻臉，至少會有一個穩定的後方，不至於四面楚歌。當然，對於閻錫山的支持，唐生智也是要付出足夠代價的，這個代價就是一旦時機成熟，就以閻錫山為總司令，唐生智為副司令，共同討蔣，逼蔣下野。現階段，則是兩人聯手，防止被蔣介石各個擊破。
對於答應支持閻錫山做總司令這件事，顧法師可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說服了唐生智。心高氣傲的唐生智哪裡會容忍閻錫山這個山西老摳在上位，本來心有不甘，顧法師極力勸導唐生智，唐生智也知道現在他的實力有限，要想有所作為，必須忍辱負重，先於閻錫山虛與委蛇，待自己實力大漲後，才有和閻錫山在爭高低的能力。所以，兩人一拍即合，當然這樣的事情那是極為秘密的。
對於北方的另一個強大力量、馮玉祥和他的西北軍，唐生智則是根本就沒有考慮。他十分厭惡馮玉祥，唐生智一直認為當年如果不是馮玉祥拋棄武漢政府，轉而支持蔣介石，現在在南京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的位置上就應該是他唐生智，而不是蔣介石。所以，他是絕不會去找馮玉祥，他可怕再被馮玉祥給賣了。再者，蔣介石現在正在討伐他馮玉祥，他唐生智現在還是羽翼未豐，現在他可沒有和蔣介石動手的本錢，如果他聯絡馮玉祥，蔣介石是不會在意現在就收拾他的。
跟其他的勢力聯絡的也很順利，唐生智發現不滿蔣介石的人可是大有人在，湖南的程潛、何鍵，四川的劉文輝、田頌饒、鄧希侯，都答應適當時機和他聯合反蔣。還有剛剛派去開封聯絡韓復矩的人也傳回消息說，韓復矩已經答應和他互相支持聲援。一些更小的勢力乾脆就直接投奔他，比如原西北軍的鄧寶珊的原西北軍第五軍，這個軍在二次北伐前歸屬丘維峻的南路軍，丘維峻投奔蔣介石後，鄧寶珊不願意投蔣，他的部隊就滯留在豫南；還有原孫傳芳的部下，現被蔣介石任命為討逆軍第九軍軍長王金鈺，也帶著部隊來投奔他。雖然現在唐生智的基本部隊只有一個第八軍，可現在歸他指揮的部隊已經有八萬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