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山雨欲來（十二）
王瘦吾皺皺眉頭說：「師長，我說你還是把煙戒了吧，這個東西最耗心血，對身體害處很大。」
龐炳勳樂呵呵地說：「哎，我老龐這一輩子沒有什麼愛好，就是好這一口煙了。」龐炳勳怕王瘦吾再勸他，趕快轉換了話題說：「捨身老弟，鄭州是個好地方啊！我們要是能長住在這裡就好了，多少也能撈上點外快，補充一下軍餉，也好給弟兄們改善一下伙食。」
歎了一口氣，龐炳勳又苦笑著說：「西北軍太苦了，我們不是馮老總的老部隊，這鄭州是不會讓我們常駐的。孫良誠明日凌晨就會到達鄭州，他一到我們還是趕緊西撤吧。」
見王瘦吾沒說話，龐炳勳問王瘦吾：「捨身，你來是有什麼事吧？」
王瘦吾也苦笑著說：「不要說我們這支雜牌中的雜牌，就是為西北軍立下汗馬功勞的韓復矩，現在也不受馮老總待見，鄭州我們想都不要想。我來倒是真有一件事情要跟師長說。」
「什麼事啊？你還非要跑來跟我說，我早就說過，我們這個暫編十四師能走到今天，與你捨身老弟是分不開的，這個師裡的事情你可以做一半的主，你自己處理就行了。」龐炳勳一邊彎腰穿著布鞋一邊說。
王瘦吾坐到椅子上，向前探著身子說：「第四路軍今天一早就派來大批人員到市內，不僅有採買軍需物資的後勤人員，還有不少人大張旗鼓地在市內設立了招兵處，重點招收學生，這半天僅學生就招了二三百人。這個第四路軍的軍餉也真是高，士兵每月竟然有5塊大洋的軍餉，商震也真肯下本錢，看來這河北可是比這河南富裕多了！」
一陣感慨的王瘦吾突然想起還沒說正事，把接下來羨慕和抱怨的的話忍住不說，皺著眉頭說：「本來他們招兵招的好好地，他們這麼高的軍餉，再招幾天還會有一些人從周邊各縣趕來。可是不知為什麼，他們今天中午突然停招了，帶著招到的新兵撤出市內。而且，不僅是這些招兵的人，就連採買物資的後勤人員也全都撤出市區，據報，走的還很匆忙，我懷疑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這鄭州附近現在僅僅有我們暫編十四師和第四路軍兩支部隊，不能不防啊！我已經命令兩個旅加強戒備。」
剛穿上一隻鞋的龐炳勳，也被王瘦吾的話驚得呆住了，呆了片刻，龐炳勳緩緩直起身來，驚疑地看著王瘦吾問：「你是說，他們在市區的人突然都撤走了？」
王瘦吾點頭說：「是的，接到消息我就派人在市區各處查看了，走的一個都沒剩，甚至他們在『志大蛋廠』訂購的禽蛋，因為數量太多，蛋廠的人正在籌集，他們也等不及帶走，只是告訴先存在蛋廠，過一段時間再來取。」
龐炳勳思索了一會，又彎腰去系另一隻腳的鞋帶，邊系邊說：「捨身，我看這不是衝我們來的，如果他要對付我們，不僅這些人不會從市區撤走，甚至還會找借口曾派人員，到時候裡應外合，一舉拿下鄭州。」
王瘦吾點點頭說：「是啊，我也是這樣認為，可是這事有些奇怪，不是對付我們那還能有什麼事情呢？而且這個第四路軍賴在鄭州不走這又是為了什麼？我看閻錫山在報上發的那個消息應該是真的。」
龐炳勳站起身，撇撇嘴說：「當然是真的，你沒見他們那個參謀長陶蓉還拿著韓復矩的手令嗎，韓復矩現在和老蔣可是走得很近，要是老將給我那麼高的禮遇，我老龐馬上就帶著弟兄們過去。」
又有些奇怪地說：「我就想不明白，韓復矩現在可是馮老總的眼中釘，肉中刺，不僅收了他的二十師，還先後派石敬亭和李興中到二十師任師長，這兩人可都是跟著馮老總下野去過蘇俄的，都是馮老總的心腹，又都跟韓復矩不對眼，這擺明了就是要徹底斷了老韓在二十師的根。韓復
矩無兵也就無權，他一個光桿司令老蔣下那麼大力氣做什麼？」
王瘦吾感慨地說：「這就是老蔣的高明之處，師長可聽說過千金買骨之事吧。」
見龐炳勳專注地聽著，王瘦吾接著說：「桂系之所以連一個回合都沒有和老蔣走完，就丟盔卸甲地敗回廣西，那是老蔣全靠收買了唐生智和李明瑞、楊騰輝等人，現在擺明了就是要再跟馮老總過招了，自然也要再次施展這個屢試不爽的手段。韓復矩現在雖然手中沒有兵權，可是韓復矩在西北軍裡很有威望，石友三、馬鴻逵都是他的好兄弟，就是師長你……」
王瘦吾見龐炳勳沒有反應，又說：「老蔣一旦把韓復矩拉過去，石友三和馬鴻逵一定也會跟著他走，而且這更主要的是老蔣要給西北軍裡的人看，是要給西北軍的將領們樹個榜樣，韓復矩這樣的人我都如此，你們還等什麼。」
王瘦吾看看緊關著的門，又壓低聲音對龐炳勳說：「師長，我們這個暫編十四師這十幾年來也不容易，可都是師長操碎了心，受盡了苦才拉起來的，現在眼見老蔣就要和馮玉祥動刀槍了，我們是不是也早作些準備啊？」
龐炳勳在地上緩緩走了幾步，仰頭看著房頂出了一會神，轉頭對王瘦吾說：「捨身老弟，你說得對，準備是一定要做的，也不瞞你，我跟韓復矩一向不錯，這次馮老總安排西北軍各部退回陝西，韓復矩就不知道，我給他通了兩次消息，就是想要留著韓復矩這條路。」
龐炳勳話鋒一轉又說：「可是現在也僅是留條路而已，西北軍雖然很苦，可是馮老總這西北軍的戰鬥力可不是桂系能比的，況且那可是五十來萬人馬，我就不信老蔣能一口吃的下？韓復矩、石友三等人馮老總不會不防，他們想要把部隊拉走哪會這麼容易？而且一兩個師倒戈傷不到西北軍的筋骨。」
沉默一會，龐炳勳又幽幽地說：「如果只是你我二人倒還好說，可是還有這近萬的弟兄們，我不得不慎重啊！我們在這西北軍裡，雖然也是雜牌部隊，可是這裡不是僅僅只有我們一家，況且同中央軍比起來，西北軍也是雜牌，我們在這裡雖然是雜牌中的雜牌，可是一定會比在正牌中的雜牌好混些。比如孫殿英就是如此，他現在雖然軍餉不缺，可也比中央軍的正牌要差，最主要的還是心氣不順，遭人白眼。」
龐炳勳歎了一口氣，坐到王瘦吾的身邊，笑著說：「捨身，這件事不急，我們再看看，倒是眼前這裡倒是要小心些，第四路軍說是在鄭州剿匪，剿的什麼匪？我看就是要剿西北軍。我們不招惹他，他一定也不會理我們，這從他們不肯在鄭州市內駐紮就能看得出來。這個宋哲武很小心啊，我想他一定是知道了孫良誠要到鄭州了，他把他的人都撤回去，一定是怕孫良誠來到鄭州會對他不利。其實以孫良誠那幾萬人，就是再加上我們，也不一定是他們的對手。不過這裡畢竟是是非之地，等孫良誠明天一到鄭州，我們就去鞏縣，這個渾水我們可不趟。」
王瘦吾咋咋嘴，羨慕地說：「師長說的極是，這個第四路軍不僅有六七萬人，這武器裝備也太好了，75mm山炮就有六十多門，不僅有眾多60mm迫擊炮，82mm、120mm迫擊炮竟然有一百多門，這麼強的火力不要說晉綏軍的主力不會有，就是中央軍的嫡系部隊也不會有。要是馮老總不把蘇俄得罪了，我們倒是還可以從蘇俄那裡搞到一些。」
王瘦吾歎了一口氣說：「一會我就去安排，明早我們就走。我覺得師長還是再給韓復矩發電，探探他的口風。」
龐炳勳看著王瘦吾說：「捨身，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現在我們還是少和韓復矩聯繫好，免得以後受他連累。你放心，我老龐可不會不替弟兄們著想。」
王瘦吾又憂慮地說：「可是馮老總把我們留在鞏縣也沒安好心，那裡離鄭州還是太近了。而且，馮老總把部隊都撤到豫西和陝西，一旦打起來，洛陽以東就必然會是主戰場，我們在鞏縣可是首當其衝啊！」
龐炳勳一擺手說：「無妨，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們到時候看情形再說，大不了就投了老蔣。」
緊關著的房門猛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大個子軍人闖了進來。
龐炳勳和王瘦吾都被嚇了一跳，待看清來人，一臉怒氣的龐炳勳又換上笑容說：「賡虞啊，你這風風火火的性格什麼時候才能改啊？」
來人是龐炳勳的暫編十四師四十二旅旅長馬法五。馬法五，保定軍校第八期炮兵科畢業，自龐炳勳當營長時就一直跟著他，是龐炳勳一手提拔起來的，也是龐炳勳的心腹干將。
馬法五也意思到自己有些唐突，忙說：「師長，我的巡邏隊，在鄭州以西約二十里處，發現第四路軍的一個騎兵營，把洛陽方向開來的一列客車截住了，我已經派一團前去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