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衝突（六）
李興中見噎得韓復矩無話可說，心裡不由暗自得意。可是見韓復矩不僅沒有繼續發火，臉上神色反倒是漸漸的和緩了下來。
李興中開始還有些奇怪，思索了一下，突然明白過來。心說，壞了！這是上了韓復矩的當了，他這是要拖延時間，好等宋哲武的第四路軍主力通過隧道。那時不要說炸隧道就難了，就是炸了隧道，阻擋第四路軍主力北返的計劃也就落空了。
想到這裡，李興中再不遲疑，立刻喊來參謀，告訴參謀立刻去隧道那裡的六十旅，「催促李文田加快行動，一旦安放好炸藥立即起爆」。
又對還在指揮部裡的魏鳳樓說：「魏師長，請你立即去指揮六十八、六十九兩個旅的行動，爆炸聲就是發起進攻的信號。」
魏鳳樓看看神色平靜的韓復矩，又看看板著臉瞪著他的李興中，無奈地拿起桌上的軍帽，轉身就要出去組織部隊。
就在這時，一個參謀跌跌撞撞地跑進指揮部，顫聲說：「報告，第四路軍又過來兩萬來人，二十三師工兵營已經被他們繳械，六十旅被包圍，李文田旅長被他們抓起來了。」
「什麼？」李興中和魏鳳樓同時一驚，沒聽到槍聲啊？一個旅就這樣完了？
還沒等他們兩人有所表示，又有參謀跑來報告：「西關車站被第四路軍佔領，駐守車站的那個連被繳械，只有一個排長跑回來報信。」
還是李興中最先反應過來，急切地對魏鳳樓說：「建亭，馬上把關外的六十八、六十九兩個旅撤回關內，固守待援。」又厲聲對還站在那裡的參謀命令：「馬上給出發的各師發報，命令他們馬上回援武勝關。」
韓復矩攔住要去發報的參謀和魏鳳樓，冷笑著說：「建亭，你就不要瞎折騰了，你可以去把關外的部隊收攏回關內，其他的事做不做都無所謂。你的二十三師和李宗仁號稱鋼軍的第七軍楊騰輝師相比如何？宋哲武僅用了不到兩個小時就殲滅了楊騰輝的一個旅，逼得楊騰輝率部投蔣。你的二十三師估計一天都未必頂得過去。」
韓復矩的話，讓李興中和魏鳳樓心裡都是一緊。北伐時，李宗仁的第七軍同張發奎的第四軍並稱鋼、鐵兩軍，是桂系的絕對主力。不僅戰鬥力強悍，武器裝備也是很好。第四路軍和楊騰輝在孝感打過一場，雖然從報上看到過這個消息，可是他們並不是很相信，以為多半是吹牛，而且報上也有蔣介石事先賄賂收買了楊騰輝的說法。不過，韓復矩可是去了漢口，他要這麼說，那多半是真的。而且，朱家河堵住胡宗鐸的十九軍，逼得胡宗鐸交出部隊下野，這事是絕對假不了的。胡宗鐸是李宗仁的絕對心腹親信，他是不會被蔣介石收買的，這個第四路軍的戰鬥力確實強悍的很。
二十三師在西北軍裡，並不是主力部隊，兵員素質還可以，可是武器裝備可就比桂系第七軍和十九軍差的太多了。以他們這一個師，固守這小小的武勝關彈丸之地，幾乎沒有任何勝算。如果在山地作戰他相信打個一天還是沒問題的，可是要憑藉著單薄的武勝關城牆抵抗第四路軍兵強馬壯的幾萬人，魏鳳樓可沒有信心。
韓復矩見李興中和魏鳳樓神情黯然，冷笑一聲又說：「我可以告訴你們，這個第一師是第四路軍的主力，僅山炮就有近七十門，更不要說還有數百門各種口徑的迫擊炮。武勝關歷來防南不防北，他們如果沒過關，你們這一個師憑險據守，尚還有一拼之力。如今他們已經來到關北，就武勝關這樣的關牆，幾炮就會被轟塌。第四路軍一師加上警衛旅、騎兵旅有五六萬人，就憑二十三師能擋得住他們？」
李興中皺著眉沒吱聲，他相信韓復矩的話，他有些後悔把其他幾個師早早安排撤走了，如果那幾個師還在，憑借那十來萬的西北軍精銳之師，他一定能把這個第四路軍消滅掉。可是現在還真不是好勇鬥狠的時候，真要是雙方動起手來，吃虧的一定是他。更何況自己的親信李文田還在人家手中，這個六十旅，可是他現在剛剛控制起來的二十師的唯一部隊，那是決不能有失的。韓復矩一直在給第四路軍說項，要他放他們過關，看來韓復矩和這個宋哲武有些交情，如果求韓復矩去跟宋哲武講情，放回六十旅應該沒問題。而且，第四路軍看起來也不想同自己發生衝突，否則早就開槍、放炮地跟自己交火了。
可是剛剛還在和韓復矩叫板，這時候又拉不下臉來求他，李興中無奈地看了魏鳳樓一眼。
魏鳳樓明白李興中的意思，不過他只有一個營在第四路軍手裡，就是沒了也不會傷了二十三師的筋骨。所以，他也沒有李興中那樣緊張。只要他的二十三師不再主動招惹這個第四路軍，他相信第四路軍也不會來招惹他，第四路軍也一定不願意跟他們西北軍結怨。
可是看到李興中那求助的眼神，他又不能不管，李興中可是馮老總的紅人，得罪了他，自己可是吃罪不起。
魏鳳樓臉上堆著笑，對韓復矩說：「韓總指揮，你和宋哲武有交情，現在這個局面你可不能不管。我們不炸隧道了，放他們過關，請韓總指揮去跟他們說明，讓宋哲武約束部下，以免兩家發生誤會。」
韓復矩這時心情已經很好了，不僅你魏鳳樓要求我，就是李興中也得求我韓復矩。不要說你們這兩個毛頭小子，就是我韓復矩，給我十萬人馬我也不會同第四路軍這樣的對手較勁。這個宋文戈，看上去穩重圓滑，實則是錦裡藏針，惹上他可沒有什麼好處。
「嘿嘿」冷笑幾聲，韓復矩嘲笑著說：「以免兩家發生誤會？一個旅加一個工兵營都被人家繳械了，還不算發生了誤會？如果早聽我的話，哪會有現在這種事發生？我早說過，第四路軍就是想通過隧道北返，放他們過去結了，可你們不聽！現在這個場怎麼收？這事不是建亭老弟你說的算的，這可要咱們的李代總指揮來決定。」
說完，韓復矩乾脆一屁股做到椅子上，閉上眼睛養起神來。
李興中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要發作韓復矩？不行，現在六十旅可是在第四路軍手裡攥著呢。如果是魏鳳樓的一個旅被第四路軍繳械，他還可以不管不顧，這個李文田的六十旅，可是他以後控制二十師的基本部隊，必須完好無損地要回來。可是要他求韓復矩，李興中還真就抹不開這個臉。
看看魏鳳樓，魏鳳樓一個勁地給他遞眼色，意思是只有他開口，韓復矩才能答應。
李興中無奈，一咬牙，紅著臉說：「韓主席，是否炸毀武勝關隧道，這事我真的做不了主，還得請示馮老總。不過，只要他們交還六十旅和二十三師工兵營，我可以答應在第四路軍通過前暫不行動。我們倆家井水不犯河水，馮老總怪罪下來，我李興中頂著。」
武勝關火車站的站長室，現在成了第四路軍的司令部，宋哲武帶著警衛旅也是剛剛到達。
韓復矩一進來，就笑著說：「文戈，還好你的部隊上來的快，不然這隧道是否能保住還真不好說。」
宋哲武沒接韓復矩的話頭，而是問韓復矩：「大哥，武勝關內現在有多少西北軍的部隊？」
宋哲武得知張亞飛繳了六十旅的械，就心說看來是不能順利到鄭州了，韓復矩朝思暮想的二十旅沒走，韓復矩是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如果不助韓復矩奪回二十師，不僅韓復矩不高興，就是蔣介石也不會滿意。只得硬著頭皮命令張亞飛做好進攻武勝關的準備，他現在急於知道關內的兵力到底有多少？
韓復矩在來的路上，已經看見第四路軍對武勝關方向展開部隊，正在構築炮兵陣地。知道這是宋哲武見六十旅沒走，以為二十師也還在武勝關，這是準備助自己奪回二十師。不由心裡一熱，感激地對宋哲武說：」文戈，哥哥謝謝你！不過二十師不在武勝關，現在武勝關只有魏鳳樓的二十三師和被你繳械的二十師六十旅，其他部隊都已經撤走了。」
停了一下，韓復矩又恨恨地說：「這是馮玉祥和李興中怕我藉機把二十師帶走，把二十師的大部隊提前帶走了，只留下六十旅。文戈，哥哥我想請你幫個忙？」
宋哲武從韓復矩的表情裡，能猜得出他要自己幫忙的是什麼事。可是他不好回絕，韓復矩這種驕橫的人，能放下身段來求人，那就一定是他再沒有辦法了，否則絕不會低聲下氣的央求人。這種人如果所求得到他想要的幫助，他會感激你一輩子；相反，他也會怨恨你一生。
宋哲武給韓復矩倒了一杯水，借此機會，緊張地思索著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