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迫軍（四）
對於參謀的話，帳篷裡的人既感到吃驚又有些許期待。吃驚的是，對方既然派來使者，明顯就是來招降的，而且這也說明對方的援軍已經到了，至少很快就要到了，否則僅以朱家河一線的一萬多人是絕不會這樣托大的；期待的是，如果胡宗鐸就此同意通電下野，他們就會避免一場絕無勝利可能的戰鬥。
胡宗鐸本不想現在見對方的來意不善的使者，他還要打一仗、也許是最後一仗、甚至他也並不認為會有多大取勝可能的一仗。只是他需要這樣的一仗，他需要用這一仗來給李宗仁一個交代；也用這樣的一仗給自己一個解脫、一個精神上的安慰。
可是胡宗鐸見其他人，包括李思熾都在用非常期待的目光看著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揮揮，聽聽他們有什麼話說。」
王之在前，孫立的參謀長胡斐在後，兩人在衛兵的押送下進到帳篷裡。說實話，王之心裡還是有些害怕，他知道胡宗鐸現在心裡一定恨死李明瑞、楊騰輝正是由於他們倒桂投蔣，才導致武漢局勢糜爛惡化至此。胡宗鐸現在就是想放棄武漢敗回廣西，也是不可能，看來只有下野一條路可走，他是真怕胡宗鐸一怒之下把他斃了。不過一見到尹承綱、李建侯兩人也在，心裡踏實了不少，這兩個人是絕不會看著胡宗鐸殺了他不管的。
王之對尹承綱、李建侯略一點頭，又忙討好地對胡宗鐸說：「見過胡總指揮。」又對陶蓉、李思熾、李宜煊、鄭重幾人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胡宗鐸冷冷地說：「這不是王參謀長嘛？你不協助楊騰輝防守孝感，跑到這裡做什麼啊。」王之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說：「總指揮說笑了，我們也是是在沒辦法啊！」「沒辦法？」李思熾冷笑著說：「恐怕是早就同南京的老蔣勾搭上了吧？」李明瑞幾個月前找楊騰輝時，作為楊騰輝老搭檔的王之就知道，可是他現在是不敢說出實情的，那樣，胡宗鐸真會把他給斃了。
王之沒敢接李思熾的話，苦笑著對胡宗鐸說：「總指揮，我們確實有苦衷。孝感哪裡無險可守，我們僅僅一個師，還要兩面設防，我們可是盡力了。第四路軍全軍七萬多人，那裡是我們這一萬多人能擋得住的。」
王之這話，胡宗鐸還真不好指責他什麼，僅以一個師的兵力防守河南方向，是李宗仁的命令。李宗仁認為韓復矩屯兵武勝關只是在虛張聲勢，馮玉祥之所以沒有馬上出兵同桂系聯合抗蔣，那是馮玉祥想撿便宜。馮玉祥一定是想等到雙方殺得精疲力竭時，在揮師出關，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不過那樣對蔣公是最不利的，以馮玉祥的性格，一定會在蔣公最虛弱的時候狠狠地給他來上一刀，甚至會像1924年第二次直奉戰爭中，趁直、奉兩軍在石門寨、山海關等地激戰，突然回師發動北京政變，自任中華民國國民軍總司令那樣，揮兵直搗南京。絕不會打他這個沒有大義名分的地方實力派的主意，大不了把武漢乃至湖北交給他。而且，他這十萬人馬要防守武漢地區也確實兵力不足，有些捉襟見肘，在武漢北面只留一個師也是無奈之舉。不過畢竟是他胡宗鐸在前線指揮，是他親自下的命令，胡宗鐸感到面孔有些發熱。
胡宗鐸冷笑著說：「王參謀長，我並沒有命令你們一定要死守孝感，守不住你們可以退回武漢吶，難道一定要背叛李長官投降蔣公？」
王之一想到第四路軍的猛烈炮火就有些膽寒，一臉痛苦地說：「總指揮、各位，你們是不知道第四路軍的炮火是多麼猛啊！兩個多小時就全殲了我們的第一旅，你們說這仗還怎麼打？要想退回武漢，那更不可能，一撤退部隊就會被打散，何況他們還有一個騎兵旅呢。」
王之的話讓帳篷裡的人都吃了一驚，李建侯有些不相信地問：「兩個多小時就殲滅了第一旅？」王之心有餘悸地點頭說：「千真萬確，我投身軍旅十幾年，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猛烈的炮火。」
鄭重還是有些不相信，第七軍的戰鬥力是絕不比他們十九軍差的，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被殲滅一個旅，這讓他很難想像。疑惑地問：「王參謀長，對面的第四路軍的陣地，我的師也攻了半天了，雖然大炮是有不少，可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啊？」
王之苦笑著說：「我的鄭師長，你這對面僅僅是他們的一個團，火炮當然要少些啊。」「什麼？一個團？」這回帳篷裡的人可是明顯不相信了。
王之看出大家的疑惑，忙解釋說：「這裡確實是一個團，我也是剛知道的。第四路軍的編制和我們的有些不同，他們一個團有7000多人，快趕上我們兩個旅了。」
王之的話讓大家有些震驚，一個團就有這麼強的火力，那一個師的火力的確會是令人恐怖的。陶蓉問：「他們一個師有幾個團，其他的團也都跟這個團一樣嗎？」
王之側開身，對帳篷裡的人說：「這個兄弟我就不知道了，這是這個團的胡斐胡參謀長，你們得問他。」帳篷裡的人都被王之的話弄得有些發暈，王之一說，這才想起後面這個第四路軍的小中校，才是正牌說降的使者呢，帳篷裡立時靜了下來。一時間，帳篷裡的情景十分詭異，大家都看著胡斐不說話。
胡斐鎮靜地上前一步說：「我是第四路軍第一師第三團參謀長胡斐，我先回答剛才這位將軍的問話。」陶蓉的軍銜是少將。
胡斐說：「這也不是什麼秘密，我可以告訴你們，我們這個師有四個團，這次來了三個團到湖北，每個團的火力配置都一樣。」陶蓉又問：「你們這次據說有七萬多人，按你所說，你們一個師有近三萬人，你們這個師少了一個團，也有兩萬人，是不是你們一共來了三個師？」「這就是軍事秘密了。」胡斐笑著說。「不過有多少部隊，你很快就會看到，因為我們的大部隊距朱家河只有30里了。」
胡宗鐸冷笑著說：「胡參謀長，你這次來不是專為恐嚇我們的吧？說吧，你們的來意。」胡斐平靜地說：「我們的來意很簡單，要求你們向我軍投降。」
王之這時也反應過來，這半天一直被他們審問了，自己有第四路軍這麼強大的後盾害怕什麼，上前一步說：「對對，我們是奉第四路軍武漢前敵總指揮蕭國棟參謀長的命令來勸降的。」
「住嘴。」胡宗鐸用短促但嚴厲的口氣喝住王之：「你這個桂系的叛徒，要不是臨陣楊騰輝、李明瑞叛變投蔣，我大軍還可安然退回武漢再作打算，現在讓我數萬大軍身臨險境，使湖北戰局全盤崩壞，全都是拜你們所賜，你竟然還敢回來勸降？來人，把他拉出去斃了。」兩邊的衛兵上前抓住王之就向外拉。王之急的大喊：「總指揮，看在我們相識多年的份上，你不能這樣啊！」
尹承綱、李建候都站起身來，剛要阻止，胡斐大喊一聲：「住手！」說完上前一步對胡宗鐸說：「胡總指揮,我們長官說了，如果王參謀長有任何問題，第四路軍就殺光十九軍師以上軍官。」
胡斐的話讓帳篷裡的人都吃了一驚，這就是說，如果王之有意外，第四路軍就要他們所有師以上的軍官償命。胡宗鐸氣得怒極反笑，惡狠狠地說：「你一個小小的中校參謀長竟然敢威脅我！我不僅殺他，連你也一塊殺，都給我拉出去斃了。」胡斐雖然心裡也有些忐忑，可還是努力控制著自己的神態，平靜地說：「如果連我也殺了，那就不僅是我們要殺十九軍是以上軍官了，而是團以上軍官。」
「啪」，胡宗鐸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來，伸手就去掏腰間的手槍：「老子現在就斃了你。」
胡宗鐸這一發怒，慌得一把抱住胡宗鐸：「軍座息怒、軍座息怒。」胡宗鐸使力掙了兩下沒掙開，李思熾這時也覺得胡宗鐸的做法很不妥，不要說王之和胡斐是來勸降的，就是他們俘虜來的，也不是輕易就可以槍斃的。真要是現在槍斃了這兩人，那可是犯了大忌。先不說第四路軍是否要他們全軍團以上軍官償命，至少自己這個老上級的命就保不住了，如果宋哲武要殺胡宗鐸，蔣公只會偷著樂，卻絕對不會干預的。立刻站起身擋在胡斐身前，大聲呵斥衛兵：「還愣著幹什麼？把他們押到我那裡去，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他們。」
胡宗鐸的軍部是一直跟李思熾的師在一起，衛兵們也都知道李思熾是胡宗鐸的心腹，聽李思熾一說，押著王之、胡斐出了帳篷。李思熾又揮揮手，示意其他人出去，出了他們幾個師長，其他人都知趣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