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篇《通商開市之論國策》可是你所作?」似乎也就是不容拒絕一般的,又快又狠的,冷酷莊嚴的聲音在這富麗堂皇的宮殿中響徹,借助了整個殿宇的出彩的傳音的設計,就好像是有人在了自己的耳畔說話一般。()
喬子城的身子有些僵硬,頭頂上的那一抹如同是夜幕下的蒼鷹一般的深沉銳利的目光,叫他不禁也是心頭一顫,而由此撲面而來的那股莊嚴純正的帝王之氣所散發的強勢威壓,一點點的叫他的整顆心都是無端肅穆。
「——是。」喬子城雖然是不明白為何昭帝會是知曉了自己的文章,微微地抬起了頭來,看了一眼龍章鳳姿的昭帝,心中震顫,卻也是努力地想要釋放著自己的氣場,抵抗著那股大威壓。
可終究還是年紀輕輕,當不得大場面,話語中透露出了一抹淺淡的艱澀,重重的無力下,最後,卻也只能是略帶著遲疑地點了點頭。
昭帝看了看在了自己刻意強勢的眸子下,依然還算是有幾分鎮定的喬子城,眸子閃爍下,不禁也是帶上了幾分的興味來,面色自然也是緩和了些,「你文中所說的有關開市通商之國策,可是有何依據?」
竟然是這個緣故。喬子城心神晃了晃,稍稍組織了些語言,語氣低沉更是如同是流水一般緩緩而出,「稟皇上……」。
如此的熟悉的模樣,就好像是在心裡已經是演示了千百遍般的坦然,面上更是好一派端正嚴肅,可是眸子前卻是分明是另一陣恍惚。
眼前宛若是浮現了在那草長鶯飛的時節,舊時〔桃源縣〕裡的滿城嬌艷似火的桃花樹下,那個印在了他的心底裡的嬌俏的女子,和他相對而坐,一手執著桃花釀,肆意張揚,眼神清亮,侃侃而談,「大焱北有強敵,西南不穩,東面雖有遠洋,卻是多有閉塞。四國之間,互相仇視,百姓亦無來往。如果是能夠開放與三國的貿易,得北虜,東齊,大盛之珍奇、巧技,若是師夷長技,則民富國強,何愁外敵。」
這是看了官府邸報上的消息後,兩人意外說起的舊事,也許那個時候,她也不過是那麼隨口一說,他也是那樣的隨口一聽,也便是忘了。()
可是他依然還是記得,那天的每一朵落下的花瓣也都是繽紛似蝶,她清亮的眼睛,就好像是那日的夕陽西下天邊意外浸透的萬般霞光,如此的明媚奪目,小小的忽閃忽閃的睫毛,每一下也都是撩撥在了他的心頭。
他是知道的,她從來都是聰明睿智的,卻也是從來也都是沒有想到過,她不過是三言兩語,也便是已經將天下大勢梳理地是明明白白。
或許,終究的,他們也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昭帝深深地看了喬子城一眼,眸目中似乎是閃過了一道濃烈的黑,整個人面上頓時也就是沉默了下來,「朕所出之題可是『論國策與國之防禦』,開市通商,卻是不知如何起到了防禦之效,豈非是文不對題?」
語氣低沉,本先也還算是緩和的面色,似乎是隱藏著若有若無的深深危險。天子之威壓,如此的深沉厚重,變化莫測。
楚景曜自是明白昭帝的心思的,看了被景嫻托付給了自己的,在眾多的舉子之中明顯的也是出類拔萃,文采出眾的男子,似乎是並沒有需要自己的地方,悠然地撇開了眼,靜觀其變。
可是這一切,落在了和喬子城一起的諸位舉子的眼中,尤其是感受到了昭帝的那一番明顯的也是在刁難的話,雖然面上不顯,可是眼中不禁也都是染上了幾許得意,甚至更多的還是對喬子城的不屑一顧。潛意識裡,幾乎以及是認定了他的失寵。
黃覺排在了靠後的位置,自然也是將這一切看在了眼裡,心中卻是五味雜成,擔憂,複雜,嫉妒,間或有之,最後也只是轉化為了冷淡的複雜。
喬子城微微閉了閉眼,頂著頭頂上的巨大的壓力,手心已經是溢出了細密的冷汗,黏黏糊糊的,有些難受,「學生認為,若是開市,易貨,可得北虜之彪悍戰馬,大盛之冶煉技藝,則可增強我軍裝備……」。
「好,好!」昭帝僵硬的面色,倏然也便是皸裂了開來,顯然也是格外地看重喬子城,得了他的條理清晰,層次分明的回答,又見他實則是年紀尚輕,身量挺拔,眉目俊朗,好一派風流少年的人物,不禁也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如此一來,得了昭帝的親口允諾地誇讚,喬子城頓時也便是收穫了周邊的一大波舉子的艷羨的目光,或多或少,也是吸引了身邊的高官重臣的注意力,不少人也都是暗暗點頭,謀算著是否是要將他給拉入了自己的陣營裡。
畢竟,得了皇帝的青眼,自然會是官運亨通,這小子有福。
好不容易也才是鬆了一口氣,喬子城暗暗放下了心思,倒也是真摯,「學生愧不敢當。」
「年紀輕輕,就能夠有了如此見識,倒是不多見。」胸有大局,雖然是些微之處,頗有瑕疵,但是終究還是瑕不掩瑜。
見喬子城又是如此的謙虛謹慎,昭帝的面上也是越發舒緩了許多了,一邊也是偏過了頭看向了楚景曜,眼瞳中也是帶上了幾分淡淡笑意,「雖然還是比不上當年的你,卻也是難得的人才了。」
這句話,足以也是向著整個朝堂也都是宣告了昭帝究竟是有多麼寵信楚家,更是如何看重楚家的嫡長子,楚景曜,足以是招致了所有的世家權貴的艷羨。
楚博濤忙是謝恩,楚景曜坦坦蕩蕩,躬身行禮,微微點頭。
而此文章正是楚景曜上呈給了昭帝的,君臣二人對裡頭的內容細細揣摩了一番,雖然於數千年來一貫的鎖國的政策不同,裡頭的許多的東西,雖說是聞所未聞,可是卻也不是一無用處的。
昭帝又是挑了兩個人說了幾句話,不過是三兩句,也便是罷了,面上淡淡,看不出好壞來。卻是叫著這兩個人心中也是好一陣忐忑。
差不多也是問詢了一圈,昭帝拿過了上邊寫著最初擬定著這三十六人名次的折子,拿過了一旁的硃筆,在上邊寫寫劃劃。許也是興致來了,翻開了一旁的聖旨,龍飛鳳舞之間寫著前三名的名字。
而也就是在他低頭寫的瞬間,底下的所有的貢士的心中幾乎也都是提了一口氣,畢竟這上邊的人,筆下的瞬間,可是決定了自己這一生的命運,十年寒窗,爭的不過是『聖心』二字而已。
昭帝才是放下了筆,李德勝也便是極為的有眼色地將聖旨從昭帝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收走,拿開,站立在了一旁,對著在場的人,坦然宣旨,「奉天承運,皇帝召曰……喬子城為今科探花,授六品翰林院編修……」
狀元和榜眼是另有其人。狀元公,崔明覺是一個文弱的白面書生,會試中中了頭名會元,可見其文采出眾,相貌也是不錯。而榜眼則是一個已經是年過是四十的中年男子,顧興中。
三人當場也便是分授了官職,喬子城雖為探花,可是其官職卻是同狀元相同,皆是六品翰林院編修,而榜眼的顧興中則是低了一級,為七品翰林院編修。
若非是意外,狀元,探花,榜眼的官職本該是依次遞減的,由此可見,昭帝對喬子城的看重。
已然是封了頭三名,看著底下人的領旨謝恩,昭帝甚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大筆一揮,其餘諸人並著一些未曾是上殿之人,則是被編入了二甲,賜進士出身,剩餘的一百八十餘人則是被編入了三甲,賜同進士出身。
舉子出宮,百官歸朝。浩浩蕩蕩,持續了這麼些天的科舉,總算也算是落下了帷幕。
不等任何的拒絕,喬子城已然是隨著本科的今科狀元和榜眼一起,穿上了紅色的錦緞華衣,上了高頭大馬,打馬遊街,榮寵非常。
馬匹走過了主要的街道,看著四周看熱鬧的,興高采烈的人群,眸子裡卻是無端溢上了幾分苦笑,眼瞳在了〔客留居〕的牌匾上仔仔細細地掠過。
他其實是應該要遠離她的,可是他能夠有今日卻是都是靠著她。
其實,他從來也都是沒有想要依靠她得到些什麼。因為這樣會是讓他深切的以為,自己永遠也都是配不上她。
每當他以為自己離她不過是一步之遙的時候,卻往往下一秒,她已經是到達了距離自己的另一個巔峰,不過是片刻間,就是,咫尺天涯。想要忘卻,可是他卻放不過自己。
〔琛王府〕。
雖然是王府,可是和眾多的王府,亦或是世家宅院,兩廂相比之下,更加接近外城,周邊的住宅也多是大戶,整個的格局,甚是清靜。
因而,這外頭的街道上的各色的喜悅和隆重的歡呼雀躍的聲音,從來也都是不曾傳進了這幽深的宅院裡來。
景嫻不多時,也便是聽見了自外頭傳進來的喬子城高中了探花的消息,嘴邊也是輕輕地盪開了一陣淡淡的喜悅。
放下了手中正好是手中的鋪子裡拿過來的賬冊,細細聽著茯苓還有外出看了熱鬧的小丫頭的描述,心中倏然也便是鬆了一口氣。
既然是朋友,她總也是為他高興的。
他能夠有這樣的成績,真的很好。不管旁的如何,即便單單地是從朋友的角度,確實是很好。而她和他,這一輩子,也就能是做朋友了。
腦海中不不經意地也是浮現了另樣的一個人,卻是當年在〔客留居〕的掌櫃的張源,若非是今日通報了科考的成績,想來她都是已經要忘記了這個人。
眉頭輕皺,卻是閃現了幾分的不明,自他上京了後,卻是意外和自己斷了聯繫,如今也不知此人究竟是如何了。
一邊想著,一邊也是已經交代了身邊的人,好好查探張源的下落。
蕭辰琛的人很好用,一個吩咐也便是迅速有人領命去了,辦事效率極快又好,這些日子,她確實也是沒少使喚,用著也是極為地順手方便。
理了理手中的賬簿,景嫻心中閃過了幾分歎惋,站起了身來,靜靜地站在了窗台前,看著外邊庭院裡閃現的融融的黯然秋意,不過是三兩天,那點點的大片枯黃的葉子已然在地上積成了一片,尤其是西牆角的那一株她最鍾愛的已然是發枯的西府海棠,不免也是升起了淡淡的惆悵之感。
起風了,秋意漸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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