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子城一身淺淡素雅的翠色長袍,腳步輕緩,穩重,自貢院場所一點一點地走出,跨過了莊肅威嚴的大門,卻是被外頭這忽然又是灼熱起來的日頭一照,不覺也是有些頭昏眼花。感受到了後頭的熙熙攘攘的潮湧般的人流,穩了穩身子,才是往著邊上走了些。
前些日子本也就是酗酒良多,身子受損,好不容易也才是緩了過來,緊接著的又是科舉會試,在裡頭的不過一個方寸之地,精疲力盡地呆滿了三天,心思用盡,即便是年輕力壯,可也是吃消不起,面上自然也是透出了幾分異樣的蒼白。
「少爺,少爺。」外頭的人牆裡,喬子城的貼身小廝福元在一眾各式各樣的人流中努力地蹦躂著,好不容易也才是擠了出來,蹦著到了喬子城的面前,面上已經是溢出了細密的汗意。
「嗯。」喬子城點了點頭,卻是沉默寡言。只是眸光卻是不經意地看向了福元的身後,只是瞧見了一眾盡數也都是素不相識的熙攘擁擠的人流,眼瞳裡的失望也是越發的明顯。
也是他想差了,她如今已經是高高在上的琛王妃,不論是如此,也是高貴的丞相嫡女。而他如今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舉子,等到了日後,若是有幸,也不過是一個區區入仕的末等官吏。
他早也就是應該知道的,他們的差距,從一開始,也就是天南地北。
微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眼瞳在了那一瞬間暗沉無比,才是想要說些什麼,卻是聽見了身側處傳來的一個熟悉的聲音,「喬兄!」
喬子城漠然轉過了頭,來人正是黃覺,趙沖和李明理幾個。面容也是稍稍緩了緩,抱拳,「諸位學友。」可是臉上的疲乏和晦暗卻也還是清晰可見。
黃覺幾人也是已經走了上來,看見了雖然是面色不佳,但是精神還算不錯的喬子城,面上倒也是有了幾分真切的笑意,「喬兄可還好?」
問的還算是隱晦。畢竟宿醉酒樓,對於一個即將要科舉的學子來說,實在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若是上邊深究了下來,只怕品行上邊就是要打一個大折扣。
喬子城前幾日突如其來的一反常態的酗酒,他們自然也是知道的,也是多有勸說,可惜收效甚微。再者也是即將會試,百般無奈之下,也便是將他托付給了酒樓的掌櫃的,趙武,紛紛溫書去了。
本先也是為他惋惜的,可沒想,今日在了這貢院的門前卻是見了他,不論成績,倒也是真心為他高興。
到底在這京城之中,都是異鄉人,人生地不熟的,多了一個朋友。更何況,都是同科舉子,若是有幸,日後必然也是同科進士。等入了仕,雖說不是自幼相識,若是利用的好了,便是一張關係網,總也是比後頭官場上的東西來的可靠。
「尚可。」喬子城心中微動,輕輕地點了點頭。
趙沖在了一旁,看了看額間眸色依舊還是晦暗的喬子城一眼,倒也是罕見地上前一步,開口道,「喬兄若是身子不虞,不凡先行歸去,時日尚多,愚兄們近來無事,再會自然有時。」
李明理和黃覺聞言,也都是絕之有理,不由得也都是紛紛勸說。
「如此,愚弟先行一步。」喬子城自然也是聽明白了趙沖的話中的意思,只是他實在也是沒有了任何想要深究的心思,心神一動,拱了拱手,也算是呈了他的情。
說罷,也便是在幾個人的幽長的目光中,帶著福元,步子沉穩地向著外邊走去。
離了貢院,喬子城也就是上了一輛青帷馬車,坐於車廂之間,半倚在了身後的厚重帶著冰冷的弧度的馬車壁上,心中不禁也是悵然。
「少爺,小子聽說這會試中了進士可就是能夠做官了,少爺你素來是文采出眾,必定能中。等回了租的院子,給老爺和夫人去了信去,自然也會是極為高興的。」福元坐在了外頭趕著馬車,面上倒是帶著些許未覺的輕鬆。相比起前些日子喬子城的突然酗酒,如今好不容易會試完畢,提著的心,可算是放下了一半。
這兩年,他跟著自己家的公子,也是親近了許多,有些不甚重要的話,倒也是能夠當作了玩笑兒一般。
「你倒是清楚明白。」喬子城聞言,嘴角也才是輕輕地勾起了一道極為是蕭瑟的笑意,卻是目光渙散。
雖然是科考完,可是這是喜是憂,還未可知。何況,是這三天,未免也是渾渾噩噩,如今他也是不知道自己在那答捲上究竟是寫了些什麼,不由得也是悵然一笑。
福元不明就裡,卻也是嘻嘻出聲,「少爺,小子在了外頭聽說,那主考官大人可是楚相的嫡長子,也是最為年輕的中書令大人不,可是年輕的緊,都說是那什麼,丰神,丰神俊朗的人物,您可有見過。」
主考官?
眸眼前,忽然也便是閃現了幾分迷離的氤氳,恍然間好像是記得當日自己奮筆疾書時,桌案前掠過的一席身著著白色月牙白長衫的男子。等到了他回過了神來的時候,卻也只是見到了那樣的一個不疾不徐,挺拔俊朗,風清月朗的一個背影。
原來是她的哥哥,怪道是這般精緻的人物。卻也是不負世人的稱讚。
福元見馬車內沒了回答,到也是沒有放在了心上,本就是奴才,主子心腸好,回答了自己幾句話,可也是不代表自己能夠就此翻了天去。
馬車不過多時,也便是在了租著的院子裡停下,福元小心翼翼地攙著喬子城下了馬車。
喬子城一抬頭,也便是見了一個這幾日已經熟悉的常送了東西來的小廝已經是站在了庭院裡,瞧見了他的瞬間,眸色含笑地連忙也就是迎了上來,「喬少。」
那小廝,他是認識的,是最開始的那日在了〔客留居〕裡的小二,前些日子,更也是一日三餐的源源不斷的從外頭用食盒送進來東西。還是一樣的口吻和理由,東家所贈,滋養身體。
〔客留居〕的東家,他本來是該拒絕的,可是偏偏的沒有骨氣的全部都收下了,連著那些湯水也是一滴不剩。
喬子城隨意地擺了擺手,冷言沉默,也便是進了裡頭的屋子。福元已經是熟絡地上前和那小二攀談了起來,拿過了食盒,拿進了屋內去。
那小院本也就是有個老僕,早已經在了屋子中備好了水,喬子城梳洗了一番,才是出了裡間,逕直也就是見到了桌子上已經是放置了一席酒菜,邊上還有一壺清酒。腳步不自覺地也便是往著桌子邊走去。
桌子上雖然是菜色豐富,卻也多是糯軟之物,甚至可口,足以可見備著的人的用心。不免也就是多吃了幾口。
原先在了貢院中,心思如一,萬般也是不敢鬆懈,如今酒囊飯飽後,猛然間放鬆了下來,身上的疲乏,連日來的勞累,也是一陣一陣地湧來。
迷迷糊糊地離了桌子上了床,頭輕腳重疲乏躺下,朦朦朧朧間,恍惚是回到了那個盎然的春季,那日那時枝頭怒放的那一簇的粉色桃花。
景嫻在王府中得了底下人的消息,聽了喬子城確實也是安安穩穩地參加了會試,心中不免也是放心了許多,卻也是托了人時刻地關注著他的消息。
或許,這也是她僅僅能夠為他做的。
會試中的所有卷子,在所有舉子都離開貢院後,及時進行了精密封蠟,由著一隊羽林軍護衛後送進了外宮的〔搖光殿〕。
楚景曜一起入了宮,去了〔勤政殿〕覆命。昭帝欽點以顧太傅,楚景曜為首的國子監學士進行批卷閱卷,擢拔進士。
〔搖光殿〕。
諸多國子監的才識淵博的大學士均是分坐在了四散的桌椅旁,正是緊張鑼鼓地看著,桌子上盡數也都是放置了厚厚的一疊疊卷子。
顧太傅德高望重,自然而然是坐在了上首的位置,手邊卻也是放置著一些卷子,卻也都是在場的各位大學士看了以後,將明顯也都是才學出眾的卷子上呈。
楚景曜既為是主考官,自然是負監察之則,此刻也是悠然地坐在了顧太傅的下首的位置,悠悠然地拿起了一杯茶水,小酌了兩口,時不時也是把玩著自己手中的扇子,偶爾也才是回了顧太傅的問話,瞧著也是極為的散漫悠然。
可是,儘管如此,卻是沒有人敢責問楚景曜半句,不說是其本就是凌然於眾人之上的尊貴身份,又有皇帝的寵信,且說他當年,年才十四,便是連奪三元,其文采學識之出眾,超然於眾人之外,不禁也是叫了多少人暗自歎惋。
「這文章倒是有些意思,如此觀點竟也是耳目一新。」安靜的屋子,這一聲倒是顯得格外的清晰,此人正是一位年過中年的端正儒士,林正中。摸著手中的卷子,卻是不免有些欣喜和激動了起來。
「自古行策,北虜為患,西南難安,故多閉鎖,驅民禁市,實消難安,乃為下策。閉關而鎖之,則國生隙,驅民而趕之,則民生隙。不若廣貿開商,限關而開之,賈北虜之兵馬,東齊之奇珍,大盛之巧技,雖為易,然國富兵強,何其不然也?」說到了後邊,林正中的話語裡不免也是帶上了幾分讚賞之意。
此題正是會試中的策論第一題,『論國策與國之防禦』。雖然不明緣何昭帝添了此題,可是卻也是從未有人有此耳目一新之提法。
一等林正中話落,另一位大學士劉世仁,就已經是冷笑出聲,眼瞳中也是閃現了幾分的不悅,「哼,簡直就是無稽之談,若是大開關口,無異於將我北地,東南西口堂堂山河轉讓於敵,如此一來,我大焱必然是面領著四面楚歌的險境,此子實為是國之罪人。」
「劉大人言之有理,此為國策,當守之。」聞言,邊上的幾個大學士相互交換了幾個目光,也是紛紛點頭。
卻也是有些有了不同看法的,嗡嗡幾許,一時間,整個〔搖光殿〕的氣氛竟然也是因此焦灼住了。
身邊多是反駁聲討之聲,林正中心中暗惱,卻是銳氣端正,親自從書案後走出,將這份卷子恭恭敬敬地上傳給了顧太傅,才是回了位置,繼續批閱。
以他看來,這文章言之灼灼,此子必非是紙上談兵之輩。他自是不相信顧太傅也是如同這些人一般的見識短淺的,拘泥於『古禮』的。
顧太傅一手捋著鬍鬚,一邊是看著這份呈上來的卷子,眼前頓時一亮,連忙也就是招呼了坐在了一旁的楚景曜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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