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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滿京華 102 即下小定 文 / 瀟芷

    回憶就好像是加了糖的砒霜,凝滯在了空氣中,每一點都是深入骨髓的甜與疼,兩廂交織著,歲月如歌,密密麻麻,甜甜疼疼終劃分不清。

    16歲那年的初夏,兄妹二人,輕裝簡行,泛舟蓮湖。輕裹素衣,面圍輕紗,嫻靜照水,人比花嬌。

    兄長見了好友,離開片刻。她不堪水事,不明船行,只顧賞荷,描景,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卻誤入藕花深處。

    畫舫悠然,且慢且行,她立於船頭,素手清揚,想要摘下離得最近的一株亭亭玉立的清荷,不經意也便是探出了身子去。

    卻不料兩船相遇,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可受驚的又何止是鷗鷺,船體相碰,她重心不穩,只是一陣驚呼,便是要摔下了船去。

    而英雄救美,永遠也都是不僅僅存在了話本子裡。

    只聞得了一陣好聞的男子身上淡淡的淞香味,只是在這一拉,一轉,一摟之間,整個人也便已經是轉了方向,向後仰倒,正好半躺倒在了他的臂彎裡。

    腦子裡更加也是一片空白。可還沒回過了神來,便只見面前的男子一身清俊長衫,氣勢高華,舉手投足之間尊貴之氣盡顯,一雙極為是英俊冷酷的黑眸似乎還帶著兩分顯而易見的擔憂,如同是黑曜石一般的深瞳更是灼灼閃著耀眼的光。

    她紅著臉也便是輕輕地掙開了,第一次和父兄外的男子如此親密的接觸,面上赧然的同時心中更多的也是無措,低頭沉默著,偷偷地將手指纏繞在了衣結之上,忽然也便是驚見自己眼前現出了一株荷。

    正是她想要的那一株,面上歡心,想要伸手去拿,卻見這荷花向後縮去,可一伸一縮之間,定睛一看,那一株荷分明就是男子那骨節分明的大手中,似是看出了女子真心喜愛,然後才是經由了他的手,輕輕地遞給了她。

    她把完著手中的荷,抬起了頭,一雙單純琉璃清透的眼睛被一雙幽深灼灼的眸眼所吸,心中倏然也便是閃過了幾分的愉悅,眉眼上的笑意更是止不住地散開。

    也只是在了那一剎那,少女的芳心就此淪陷,自從將柔情深種,從此也便是揭開纏繞了一世的不解之緣。

    然後,順理成章的,兩艘畫舫,最後也便是交匯形成了一處。那一天,艷麗的陽光下,他們吟詩作對,聽曲賞荷。偌大的蓮湖,飄飄蕩蕩,不過是一雙難得知心人。

    晚歸的時候,他問了她的名字,她淺淡一笑,臨上了馬車前,淡淡回眸,卻也不過是是一句詩,「閒聽池邊梧桐,風聲瀟瀟婉。」

    這句詩裡頭是鑲嵌了她的名字的,卻終究還是沒有將面上輕紗摘下,私心裡,她也只是和所有的陷入了甜蜜中的小女人一般,希望即便是在了茫茫人海,他也能夠認出她。

    後來,她才知道,他是當朝太子,身份高貴。而也就是在了那時,卻也是聽聞了他的誠摯上門,想要娶他為妃。沒錯,是為太子妃,可惜的是那個時候的她,依舊是傻傻分不清楚,滿心以為他是認出了她,卻忘了,妃子和妻子,是同一個意思,可內裡的心意卻是相差十萬八千里。

    她是鎮國候府唯一嫡女,鎮國候手掌二十萬大軍,更有先皇所賜丹書鐵卷,家門顯赫。而當時太子,外有強虜來犯,內有外戚做大,朝堂不穩。以她的聰慧,不是沒有想到過太子娶她是為了鞏固地位,維穩朝堂,可她還是傻傻地應了,不為了什麼,不過是當初因為喜歡,執著念著一個人。

    她還記得在書房裡,自己的父親,老鎮國候,那個睿智英明的老者,那一刻,鄭重其事地問了她,為她分析利弊,希望她能夠好好考慮。

    可她是怎麼應的,此生不悔!可是,她現在卻是後悔了。

    然後,她自是十里紅妝進了太子府。婚後,相敬如賓,也算是舉案齊眉,只是她再沒見到了她眼中面對他會有的灼熱。她以為皇家的喜歡都是這樣,高貴儼然,可是後來才知道,她真的錯了。

    直到一道聖旨,她成了皇后,再度看到的時候,可惜的是,被他溫柔以待的那個對象卻不是她,是另外的一個明媚美艷的女人,自此是寵冠後宮,誰與爭鋒,甚至還生下了皇長子,如此恩寵。

    棄絹篋笥中,恩情中道絕。

    不知是怎麼的,倏然也是想到了這句詩,可悲的是,她連這個中道的情節都沒有,不過是徒留人傷懷罷了。

    她的琛兒是皇上的第三個兒子,好兒則是最小的公主。其實早在了自己得知每日的飲食中被偷偷下了避孕的藥後,那個時候,她的心其實已經涼了,而隨著年月的一天天的過去,她甚至都沒有發覺,自己除了皇后的位置還有什麼。

    然後,也便是一天一天的這樣混著日子,時光單薄彈指,竟然已經是二十餘年。二十餘年,他進了她宮中的日子屈指可數。對琛兒和好兒,甚至也比不上對他愛的女子的孩子小指頭,若不是自己的鎮國候地位頗重,只怕這皇后的位置一早也就是換了人。所以,在琛兒出事了以後,不過是幾日內,太子之位便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換了人。

    而她終於也是明白了,不愛就是不愛,當年的那些柔情蜜意,或許不過是他的刻意偽裝,或許不過是她自己一個人的記憶。

    紅酥手,黃籐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悒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也不過是眼眸光轉之間,所有的東西在眼前倏然也便成空,而等到了眼前再度凝結出了真實的形體的時候,眼簾楚,依舊還是這個陰沉厚重的層層帷幕,似乎一切。

    面上依舊還是淡淡的,似乎一切都不過是曇花一現,一顆凝重的淚,倏然也便是從她的眼眸間滑落,掩入了青蔥的烏髮間,最後消散不見。

    可惜的是,錯了也遲了。

    從今以後,他是他,她還是她,大焱皇朝最尊貴的女人,蕭辰琛和蕭錦好的生母,徐家的女兒,僅此而已。

    *

    蕭錦好自然也是隨著蕭辰琛出宮去了。若是早些的時候,她也是常來宮外的,只不過那時年紀尚小,等她稍稍知事的時候,世事已經又是大不相同的了,一來二去的,心中也便是歇下了不少的心思。

    而在時隔了那麼多年,再次出宮的時候,蕭錦好的興致依舊是一如當年的小女孩的模樣,坐在了馬車中,小心翼翼地掀開了簾幕,偷偷地向著外看去。

    街道上的東西一如是她幼時記憶中的繁華昌盛,那些沿著叫賣著的小販,手中所搖晃的依舊是當年在不斷耍玩的東西。睜大了的萌萌的雙眼,面上止不住的是偷偷的歡喜,可是不過片刻後,面上也就是輕輕地沉了下來。放下了帷幕,端正地坐好。

    然後,強力地也就是想要端起了一幅嚴肅,端莊,嫻淑的模樣,有些羞赧地看了看蕭辰琛。見他似乎也是沒有在意,努力地也是忍耐了一小會兒後,也便是偷偷地放開了自己的動作,小心翼翼地透過了帷幕向著外邊看去,末了,看見好玩的東西後,又是掩著嘴,偷偷地笑了。

    馬車一路駛過了大街,進了琛王府內院。

    蕭辰琛,蕭錦好依次下了馬車。錢管家一早也就在院中等候著了,見著兩位主子下來,先是分別問了安,才是上前對著蕭辰琛恭敬地說道,「主子,有故人來訪。」在『故人』二字上更加的也是刻意加重了音量,瞧著也是有餓了

    蕭辰琛心中一皺,內裡也便已經是閃過了幾分的瞭然,然後也便是將自己的眸子目視了一旁的錦好,透著微淺的歉意。

    錦好心中自然也是明白,頓時也便是體貼地說到,「哥哥先去見故人便是,不用為了好兒擔心,好兒隨處尋個院子歇一會兒也就是了。」

    「嗯,到了這兒也便是當成是自己的家也就是了。」蕭辰琛則是淡淡地點了點頭,而後也便是轉過了頭,對著錢管家極為是認真的交待著,「領著公主去了〔月棠院〕歇息片刻,仔細伺候著。」

    「是。」錢管家自然也是滿口應答著,看著錦好的眸子也是充滿著慈愛,指了一個方向,也便是對著蕭錦好說到,「公主請。」

    「多謝錢叔。」錦好對著蕭辰琛先是福了福身,而後也便是隨著錢管家而去,嘴角柔柔地勾勒起了極為是歡欣的弧度,這也是她的家啊。

    目送走了蕭錦好,追雲也便是推動著蕭辰琛的輪椅向著主院而去。

    才進了院子裡,只見了一道修長身著白衣的身影已經是在院子中站定。聽到了身後的動靜,也才是轉過了身子來。

    溫潤雅致的面龐,舉手投足之間,更是說不盡的風流雅致,手中拿捏著的印著山水畫的折扇則是盡數鋪展開,行雲流水般的動作更是將他的一整個的風姿盡顯,叫整個略帶著幾分單調的小院子倏然也便是明亮了起來。

    此人,正是楚家大少爺,楚景曜。

    蕭辰琛的心中方才也便已然是有了猜測,因此在見到了來人的時候,雖然有些意外,但也並不覺得驚疑。相反的,對楚家人的印象也是更加好了幾分,想來的,這楚家人對景嫻的心是真的。

    「殿下這些年倒也是多了幾分的平穩清和。」楚景曜看著一身淡然地坐在了輪椅上的蕭辰琛,眉眼中也不禁是略出了幾分的笑意。說著,也便是極其自然地在了院子裡的石桌旁坐下。

    楚家是文臣中的翹楚,他身為長子,作為了家族中的當之無愧的繼承人,和當年的皇家中幾個年齡相仿的皇子走的也算是近。

    尤其是琛王,既為是正統出身,少有賢名,才德兼備,是當時皇位的絕佳人選。儘管明面上只是泛泛而談,實則兩人意趣相投,私交甚篤,這些年,即便是蕭辰琛雙腿殘疾,身受重傷,明裡暗裡也是沒少為他做事。只是隨著蕭辰琛的深居簡出,這些年的見面卻是越發少了。

    可縱使是他也是沒有想到了,當年的名滿京華,氣勢軒昂如虹的少年太子,一身華衣染盡天下的年輕將才,不過是經年,也是被這歲月所磨礪成了一把低調含蓄的刀刃。終究得還是世事弄人啊。

    「誰說不是呢?」蕭辰琛反問,雙手轉動著輪椅,也是慢慢地向著石桌邊靠近,「我卻也是沒有想到了,景曜兄有一天竟然也是成為了我的大舅兄。」

    兩個同樣出色俊朗的男子,面上相互凝視了片刻後,不禁也是哂然一笑。

    追雲自然也是知曉主子和楚家大少爺的關係的,極有見識地也便是拿了小酒罈子和碧清白玉杯出來,放置在了酒桌上,分別為了蕭辰琛和楚景曜滿上。

    蕭辰琛自然也是小心淺酌著,含笑著看著楚景曜,楚景曜聞見了這清冽的酒香,眉間輕佻,也便是執起了這溫潤如白玉的杯子。才喝了一口,眸子卻是微微變了,更甚還是染上了幾分的幽深,可也不過是在一瞬間地也便是恢復回了平淡無波的模樣。

    頭輕低,如玉般的修長打手則是輕輕地摩挲著杯沿,語氣似乎還是閃過了幾分的漫不經心,「殿下這些年想來也是過的是極為的滋潤,如此好酒,一人獨酌,不免可惜。」

    這酒正是當年的陸酒經過了仔細釀製後的,所送了過來的〔梨花釀〕,不過是因為梨花花期短,工序複雜,一時間的也是沒有做了太多,更加的也是沒有流傳開了,因而在這京中也便是顯得獨一份兒了。

    「景曜既然喜歡,走時捎上了一些,也就是了。」蕭辰琛眉眼一動,倏然面上也就是綻開了些許笑意,再來心思一轉,也就是大大方方地開口道。既然是嫻兒的哥哥,這橫豎也不過是些水酒,也便是罷了。

    「嗯。」楚景曜淡淡地點了點頭。既然已經是達到了目的,也便是倏然轉變了話題,眸言銳利,話中也不免是咄咄逼人了起來,「不知殿下對賜婚聖旨是何看法?」就差也是沒有直接問,你對我家小妹有何看法了。

    蕭辰琛的眸子也是倏然冷靜了下來,字斟句酌,卻也是極為的端正嚴肅,「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這也是他在景嫻家裡人的面表白了。

    楚景曜見此心中不免是一驚,則是深深地看了蕭辰琛一眼,相處了這麼些年,他自然也是知道的,蕭辰琛是什麼樣的人,但凡是承諾,必將也是會做到的,心中不免也就是多了幾分敬佩和尊重。

    「來。」說著也便是舉起了手中的杯子朝著蕭辰琛一樣。

    蕭辰琛見到了楚景曜的動作,心中自然也是清楚他已經是認可了自己,當下也便是拿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而後的,兩人又是簡單地談了談有關於後續的諸多事宜,在一些日期以及是繁複的地方紛紛達成了共識,過了好一會兒後,楚景曜才是輕輕地告辭離開。臨走時,卻也是沒有忘了帶上那一小罈子清酒。

    蕭辰琛坐在了院子中淡淡的笑了,心中只是感覺到了一陣的蕭瑟寧靜,胸口被一種厚重的暖意包裹著,溫馨而又是從容。

    晚間的時候,蕭錦好到了主院來和蕭辰琛一起用著晚餐。小白兔一般的女孩眸子彎彎,淺笑妍妍,則是嬌聲地坐落在了位置中。

    飯後的餐點,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眉頭則是輕輕地也是皺成了一團,就好像是一個可愛的小包子似的,實在是忍不住了,也是小心翼翼的問道,「哥哥,嫂嫂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她,很好。」蕭辰琛的眸子閃現了不解的溫柔,看著自家妹妹這會兒的疑惑,快速也便是掠過了些許幽深,狀似也是在誘哄道,「想不想自己去看看?」

    「可以嗎?」蕭錦好的心中再度也便是被提了起來,一雙圓滾滾的小眼睛更加的也是閃閃亮亮的,散發著萌萌的光。

    蕭辰琛含笑不語,也不過是轉動了輪椅,朝著自己的屋內去了。

    這到底是何意思,錦好看著哥哥遠走的背影,小女兒般地跺了跺腳,真真是要急死了人。

    *

    次日,三頂富貴榮華的軟轎在楚府的正門前停駐,而與此同時,排列在了軟轎身後隊伍綿長,井然有序的則是外表看來是一模一樣的繫著紅色綢帶的錦盒。

    得了軟轎中人的吩咐,自然也便是有了人去叩響了楚府的正門。門僕開了門,付管家瞧見了這外頭的景象,連忙也便是招呼著下人打開了大門,請了這三頂軟轎進了屋,一旁也是使了人去通報了老爺和夫人。

    楚府的門外不知不覺也便是聚攏了一大堆的人,自從是楚家小姐成為了京都風靡一時的談資人物,再繼聖旨賜婚於琛王,百年好合。不知這京都到底是有多少人等著看楚府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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