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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6章 春苑談 文 / 文筆刀法

    第二百三十七章春苑談

    第二天下午,江寧秦淮河岸邊的新春苑上。

    這座酒樓本是默默無聞,是秦淮河畔無數不起眼的酒樓之一。前些年被劉家二房買下後一直經營不善,連續虧本了幾年。

    本來劉繼嗣是打算乾脆賣了酒樓抽手專注實業,碰巧被劉繼業得知後便從堂哥手上以八千兩銀子的價格接手了過來,將酒樓重新裝修一遍再換上一批信得過的人手後,正好充作學社開會的地點。

    平常就算沒有召開總會,學社社員也可以極低的價格進酒樓休閒娛樂,還可以以此作為聚會和活動的場所。

    大量的學社軍官聚集於此,新春苑不久便隱隱成了半公開的軍官會所。

    當然,幕後大老闆劉繼業除了接手的八千兩銀子、重新裝修花費了五千兩銀子外,每個月還要倒貼千兩。不過這點『小錢』已不是劉繼業在乎的,正好作為學社的福利。

    重新翻修後的酒樓分成三層,外面雖然還是中式風格,但內部的佈局卻完全採取了西洋樓的格調:一層先是一個門堂,登記後才可繞過屏風進入休閒大廳。大廳內用屏風隔成了幾個區域,有酒吧、有西洋沙發的休閒室、有用餐間,還有檯球桌。

    從大廳門外還有兩側大理石樓梯可上至二樓與三樓。

    二樓是閱讀間、有會議室,方便議事的需要。三樓則是專供學社召開總會的大廳,有用餐廳,同時也是存放社內重要件的檔案處,裝修最為精緻,平常是不對任何人開放的。

    就在這三樓大廳內,徐立由打開窗戶,窗外淅淅小雨帶來清濕的微微寒意,清新的空氣流入肺中,讓徐立由舒服地打了個寒顫。

    如今學社規模大了,各分社身處好幾個不同的單位,參加總會的人不可能同時抵達。因此事先從蘇州趕過來的蔣方震、吳忠信、敖正邦和徐立由便與此間主人劉繼業一起在三樓靜候。

    「雲登,把窗戶關上吧。」坐在廳內的蔣方震覺得一陣寒意湧入房間,皺了皺眉頭。

    徐立由聽後又深呼吸了一口,對受不得寒冷的蔣方震有些不以為然,不過還是關上了窗戶。

    徐立由緩步走到一把椅子上坐下。蔣方震扭頭看向坐在主座閉目養神的劉繼業,輕聲道:「鹿……真的到時候了嗎?」

    「怎麼,百里還有什麼想法?」劉繼業睜開眼睛,看著自己的好友。

    蔣方震欲言又止,心中確實有些顧慮,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熟悉蔣方震的性格,劉繼業也知道他喜歡多想、多想就容易優柔寡斷。

    倒是旁邊徐立由主動說道:「百里不必擔心!大勢在我!滿清倒行逆施,已是自己走入了絕路了!以我學社準備萬全的革命,絕不會學光復會那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之徒!」

    「話雖如此……但是單憑一個江寧是萬難以一隅對抗整個清廷的,還是一定要與其他革命勢力保持合作態勢……」

    「百里忘了那群人的嘴臉了嗎!?明面上道貌岸然,背地裡盡下刀子!」徐立由頓時憤憤不平起來。

    見兩人似乎有爭起來的態勢,劉繼業出言打斷道:「革命是必然,是大勢所趨,但是就具體方案、如何將損失減少至最小、如何將局勢推向最有利,這就需要大家討論了。二位還是留著力氣等開會後再討論吧。」

    這邊徐立由與蔣方震略有火藥味的對話,一旁的敖正邦則更多的是做一個安靜的聽眾,輕易不表態,凡事都跟著劉繼業的步伐走。這一方面是因為他與劉繼業的交情以及他本人對國家主義的理論不是很嫻熟、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知道自己屬於外來者,與學社不少本地人都有些格格不入。

    為了緩和氣氛,劉繼業便主動引開話題,聊了些各自的軍務方面的事務。

    沒過多久,第一批人就到了。

    第三十四標的標統同時也是分社長的王光照帶著方振武和孫岳走了進來。

    最先迎上去的是徐立由,他與王光照相交莫逆,說了不少體己話。

    方振武則帶著孫岳與劉繼業聊了起來。

    孫岳便是當初從北洋調入第三十四標的那批軍官之一。他本是明朝兵部尚書孫承宗的後裔。孫岳算是書香門第,曾中秀才,後來一度在五台山出家。1904年加入北洋陸軍第三鎮擔任哨長不久被推薦入陸軍行營軍官學堂速成班進修,畢業後被調入第三十四標來。

    與家庭出身有關,孫岳很早就抱有排滿復漢的思想,在北洋軍算是個小異類。不過他為人清廉苛刻,是苦行僧般的人物,正好對上了方振武的胃口。兩人性格與觀點都相近,惺惺相惜,很快成為摯友。

    在方振武升任第三十四標正參謀官後,便提拔孫岳為副參謀官,並逐步讓他負責兼管起憲兵的工作。

    也是在方振武的影響下,孫岳加入了學社,並且很快在第三十四標分社內被推舉為執行委員。不過這次是他第一次參加總會,再加上平日話也不算多,因此只是跟在方振武旁與劉繼業有一句答一句。

    對於孫岳這個人,劉繼業是很感興趣的,跟他聊了好一會兒。

    說來新軍中很有一部分軍官的年紀要比劉繼業大,像孫岳就比劉繼業年長了將近十歲。不過在劉繼業赫赫威名下,卻也沒人會因其年紀而輕視。

    過了一會兒,陸陸續續學社的與會人員就來齊了。

    看起來很大的大廳很快就坐

    滿了人;以目前學社一個第十七協和第二十三混成協組成的總社、四個分社的構造,總共有十八人參與了這次總會。

    ………………

    「諸君,本次總會的議題只有一個,那就是為即將到來的革命做準備!」主座的劉繼業聲音洪亮。

    「自從清廷頒布《立憲大綱》並宣佈以9年為期預備立憲以來,各地士紳對此大綱就不甚滿意,紛紛要求提前召開國會……半年前我江蘇咨議局議長張謇通電各省咨議局,在上海組織了國會請願同志會,開始集結全國的立憲派力量發起請願速開國會運動。由各省派遣代表前往北京請願,聲勢浩大,在輿論上已獲得壓倒性的支持,海內外各地報紙無不鼎力聲援,反映出當今社會主要力量之士紳已有與清廷叫板的實力和野心。」

    劉繼業首先拋出一個概念,然後再做進一步解釋。與會眾人已習慣了其說話的套路,耐心等待其最終重點的到來。

    「而清廷是怎麼做的呢?這群滿人讓立憲派一次又一次地吃了閉門羹,也就一步一步將立憲派徹底驅趕向自己的對立面。諸君可細細品味,第一次國會請願運動時,各立憲派的呼喊聲還算平和,到了一個月前發起的第三次運動時,口號已愈發激烈!請願眾人亦搜集到近八十萬簽名!當然,其中也有同盟會混入運動的同志的功勞。」說到這裡,劉繼業的話音忽然抬高,語速加快,左手猛力一揮!

    「第一次國會請願運動時,立憲派還只是說:『期以一年之內召開國會,則天下幸甚!』現在,則成了:『如不速開國會,則漢唐元明末造之禍,必將復見於今日,與其等大難已作同遭玉石俱焚之慘,何不及今力持大體,俯順民情,速開國會,以弭亂於無形乎?』而清廷亦騎虎難下!如果堅持不召開國會,勢必得罪全天下的士紳。但若果順從民意,召開國會,則其滿人江山不保。」

    「這種情況,就算是愛新覺羅?玄燁再生,面對此等亂局也無能為力。大勢所趨,擒再多鰲拜,也還是會出現李拜、王拜出來。」

    就算與會不少人事先已經與劉繼業有過溝通,但此刻被其演講所渲染,不由得再次從心中萌生一股認同感。

    沒錯,現在任誰來也難挽將傾大廈了!

    劉繼業稍停片刻,撿起落下的段落,神色無比自信,神采奕奕,滔滔不絕道:「當前清廷實際上選擇有二;一個是堅決不召開國會、一個是順從立憲派的要求,在西元1911年出台第一任責任內閣……無論其作出何種選擇,都離滅亡不遠了!為何?因為如果堅決不召開國會,與立憲派站到對立面,那麼最好!失望透頂的各地士紳將轉而投入推翻清廷的陣營!那麼順從民意呢?清廷的權柄將勢必從滿人親貴手中流失,轉入漢人之手……這是攝政王載灃及他所代表的滿族貴胄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因此,就算清廷會出台的責任內閣,也必然是盡可能滿足他滿人親貴的利益,而不符合立憲派的主張和要求!」

    「造成這一結果的原因,是滿族貴胄與漢人士紳在權力上產生的根本性矛盾!在清廷式微、威信盡喪的時候,這一矛盾就再也無法避免了!作為滿族貴胄的代理人,載灃在這場矛盾中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背棄自身的根基、自身的利益而站在漢人士紳這邊的!只能妄圖螳臂擋車!」

    此言一出,坐在一旁的王光照和徐立由雙目流露出難以抑制的狂熱光彩,而就連性格平穩如蔣方震,在心中也很是為劉繼業的一番話喝了一聲彩!

    若非理智控制、若非劉繼業還沒講完,包括方振武在內的好幾個人都要忍不住站起來鼓掌。

    就算如此,人人興奮、人人的情緒都被調動了起來!

    無人再有疑問革命會否成功!

    「因此!」劉繼業忽然大喝一聲:「無論清廷作出何種選擇,歷史大勢都已不可避免地走向新的篇章。無論載灃如何掙扎,都抵擋不了歷史的潮流!」

    「所以!革命的時機即將真正到來!一個富強繁榮的中國將從滿清燒盡的殘渣中涅磐而出!」

    「請諸君現在拿出全部的熱情出來!與我一併投身革命之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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