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家書抵千金
「鹿,你的信!」
蔣尊簋將兩封厚厚的信扔到劉繼業的床鋪上,對方接過然後笑著道了聲謝。一邊拆信一邊聽宿舍內許崇智吹牛。
許崇智與胡景伊歷來交好,在成城學校時關係就不錯,所以今天難得下午三天就下課後便直徑來到這邊宿舍裡與胡景伊聊天,順便炫耀自己剛剛打聽到的最新消息。
「你可知道木村有階曾是陸軍大學七期畢業生!」
「日本軍隊,特別是陸大都是普魯士德國的忠實擁簇,張口閉口都是德國如何如何、毛奇如何如何。但木村有階卻是異類,學校期間就時常與同學發生爭執,畢業後更是留學法國,成了留法派。這樣的人自然不受歡迎,加上留學期間錯過了甲午戰爭,都已經畢業十年了還是大尉沒變過,而且還被打發到陸士來擔任我們中國留學生的教官,連日本學生都教不了,可見前途盡墨了。」
許崇智賣弄著消息,胡景伊聽到了鄙視地笑了笑:「看來是個不會做官的人,他的話聽聽也就是了,千萬莫當真。看來以後還是少接觸來往,免得沾了晦氣。」
「人雖不會做人,但學問還是好的。」許崇智倒是沒有附和朋友,反而笑著糾正。
進了軍校一個多月時間,劉繼業也基本上與絕大部分同學都混熟了。本身他性格很好、成績也突出,又與人為善,自然能與人相處的不錯。
在此期間,在與蔣方震和蔡鍔達成默契後,劉繼業也在士官軍校裡與同學們聊著國家大事、聊著當前最關切的滿洲局勢、聊著未來中國應當採取何種主義。
國家社會主義就這麼作為私活在談話中慢慢影響著同學們。有的多謝有的少些;像胡景伊便對此半點興趣沒有,而原本就是革命分子的許崇智,卻似乎對國家社會主義有些興趣。此外,劉繼業也交結到了第一個自己的支持者;激進的革命者,小同鄉王光照。兩人於是都順理成章被拉入了青軍會。
總的來說,這段時間的收穫還是很豐盛的。
一邊聽著許崇智等人聊天,劉繼業拆開第一封信後發現除了幾張信紙還有一疊鈔票,心中好奇。一想自己已經半年沒有收到家書,一時有些激動。
信是江寧劉壽昌寄來的。
先是提到麵粉廠在試驗了劉繼業的建議後果然銷量大增,小包裝的麵粉甚至直接販賣到各戶家中,麵粉廠不僅將一開始堆積的存貨銷售一空,甚至已經開始加大產量。劉繼嗣已向洋行追訂四十檯面粉機,屆時產量將上去一倍!信中誇獎了劉繼業一番,也提到如果接下來都是如此順暢,兩年內收回成本不成問題。
考慮到長子還要在日本最少呆一年,劉壽昌因此特地又多寄了一千元鈔過來。
一千大清銀行銀票大概可換一千日元,這在當時無論日本還是中國,乃至西洋都是一筆客觀的款子,真按購買力算、差不多相當於大幾十萬人民幣吧。能將如此多錢寄過來,一方面應該是麵粉廠確實運轉大好所以要獎賞劉繼業,而來也是因為他在上一封回信中提到日本費用高昂,而且軍隊內部需要『打點』請多寄錢云云。
事實上這筆錢即不需要拿來打點,也不需要補貼生活。劉繼業早就定下了它的用處。
將錢重新放入信封中,見室內眾人都在聽許崇智吹牛無人察覺,覺得這宿舍不是放錢的安全地方。他起身下床,整理一番後穿上鞋子找了個借口離開了宿舍。
錢還是存在家中比較合適。
況且同居一個月了,也沒給青子買過什麼值錢的東西,雖然自己暫時無法陪她上街,但總該給些錢讓她血拼吧。這樣想著,也來不及拆開第二封信件只是揣入懷中,劉繼業大步朝校門方向走去。
路過校場,看到有兩人在發生爭執。原本也沒有介意,但其中一人突然大吼了一聲:「不要太狂妄了了啊,木村!」
這一吼讓劉繼業忍不住望去,操場上一名學生摸樣的壯碩少年雙手緊緊抓著木村有階的衣領,面目憎獰地對著他大吼。眼見是自己頗為尊重的老師,劉繼業下意識地便走了過去。
「你難道不羞恥嗎!?身為天皇陛下的軍人,不談七生報國、戰死國場,卻嘟囔什麼組織、什麼士氣不足以戰勝!擾亂秩序,破壞我們****死戰傳統,誣蔑精神必勝論!你連舊時代的武士也不如,還有什麼資格擔任教官!?趁早滾吧!我們陸士不歡迎你!!」
那個學生的唾沫星子都沾到木村有階的臉上。身為教官卻被學生如此侮辱,木村有階的臉已漲地通紅,青筋暴起,用力試圖把對方手拿開。
劉繼業小跑來到時,雙方就這麼掙扎著。
周圍有學生和教官也看了過來,但出乎意料無人試圖阻止,不少教官反而在那裡指指點點。
想也不想,劉繼業一把抓住學生的肩膀,趁他不注意猛地把他拉開。
「你難道就這樣對待長官,不怕被責罰嗎!?」
那名學生不慎跌到在草地上,不僅毫無悔改,見插手的是一名中國留學生後,頓時破口大罵道:「清國奴也配說話!你們就是如螻蟻般毫無意志、無能!才被我們****狠狠教訓的!你們根本不可能成為軍人,全是些懦夫!」
之前一直只能看到學生的側臉還不知道是誰,但此刻直視對方後才發現原來是東條英機啊!
現在就已經如此囂張了,果然未來成為日本軍國主義的頭子!
新仇舊恨夾在一起,劉繼業再也忍不住,對方剛剛爬起來他便大吼
一聲衝上去就是一腳。
東條英機沒想到對方敢出手,結果一不留神肋骨被狠狠踢了一腳頓時疼地眼淚都差點流出來。只是他再陸軍小學時就經常打架,被稱為『打架王東條』,自然凶悍無比,這疼痛反而激起了他的怒氣。
「啊啊啊啊啊!!!」東條英機蹲著身子猛地撲向劉繼業,仗著皮堅肉厚挨了幾拳後硬是衝入對方懷中,對準腹部拚命揮拳。
劉繼業小腹被對方連連集中,疼地差點曲起身子。強咬牙狠力抬起右腳,膝蓋狠狠地撞在東條英機的胸口,兩人就此分開。
互相仇視著,喘著粗氣,然後重新廝殺到一塊。
你一拳、我一拳,撞擊聲半個操場都能聽見。
木村有階試圖勸架卻無人理會。
看到發生打架了,周圍教官們也坐不住便跑了過來,幾名教官合力把兩人分開後,互相還不斷隔空叫罵。
一名容貌瀟灑的中校大步到來,見到廝打兩人一個個都已是鼻青臉腫還在互相對罵,氣得啪啪各扇兩個耳光,大怒道:「夠了!!!」
「像村間莽夫一樣撕扯打罵,還有沒有軍人的樣子了!?」
來者是教育總監部參謀兼陸軍士官學校教育長,野口坤之。
如此有份量的人到來,讓兩人都冷靜下來。這時野口坤之詢問周圍事情經過,教官們看著木村有階在場也不敢偏袒東條英機,只得實話實說。木村有階感激劉繼業為他出頭,也在解釋中多幫他說了些好話。
「你是東條英教前輩的長男?」野口坤之皺著眉毛看向東條英機,話語間帶著濃濃的不滿。
雖然木村有階的觀點與旁人向左,仕途也因此受阻;當激進的東條出言侮辱時無人站出來阻止,也無人同情木村有階。若按平常論,最後木村有階怕是只能忍下去。但是當事情被劉繼業的參合鬧大了,教育長野口坤之站了出來後,事情就有些不一樣了。
「東條前輩是怎麼教育子女的!身為下級軍人,居然敢對上級無禮!這是做軍人的樣子嗎!?你連士官都不稱職,最多只能做個上士罷了!」
野口坤之歷來被視作思慮稠密的軍官,並非當今日本陸軍中盛行的少壯派,實際上若論戰略思想怕是和木村有階更為接近。他訓完了東條英機,轉過頭也罵了劉繼業幾句,認為不該動武而是上報教官,大致上各打五十大板。從感情上他是相當討厭東條英機這類以下犯上的少壯派,恨不得當場除名。但無奈東條英機有一個當將軍的父親,而且其言論也符合少壯派們的觀點,在學校有相當多的人或是佩服或是讚賞他。
最後無奈退卻一步,當場命令東條英機向木村有階道歉,並且緊閉十天算是了結了此事。
劉繼業與東條英機被放開,各自揉了揉疼痛的部位。
東條英機腫著臉很不甘心地朝木村有階鞠躬道歉,態度非常僵硬。完了目光斜視劉繼業,仇視著一字一句道:「我東條英機所信奉的人生觀是『以牙還牙』!你放心,此次侮辱我定加倍奉還!」
「不,百倍奉還!!!」
呈瘋狗狀的東條英機死死盯著劉繼業,對方卻颯然一笑道:「零的一倍、百倍,最終還是零啊!咬人的狗不叫,叫人的狗不咬。你東條英機若是想打,我隨時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