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尖嘯高亢而銳利,遠遠的傳遞了出去,然後幾乎是在頃刻間,整個羽族的部落便一下子喧鬧了開來。
有衛兵拿著各式武器從四面八方冒了出來,他們裝扮土著,手上拿著的武器卻猙獰,且每人身上都不止攜帶一樣武器,這是他們用來與各類野獸作戰的武器,對付不同的野獸得用不同的工具,一如對待不同的敵人要用不同的方法。
他們每一個人都散發著一種生長於野外叢林中而歷練出的凶厲,尚未近身便已先讓人膽怯了幾分。
他們身上的氣息,就像是……野獸!
沒錯,就是野獸,且還是最凶厲的凶獸!
他們從四面八方匯聚,但卻並沒有全部湧響尖嘯的方向,而是部分朝那邊奔走,另外一部分則又迅速分散,把守、搜索,檢查任何可疑之處。
君修染和端木恬躲藏在暗處,看著他們這有條不紊的各自行動著,甚至都沒有見到究竟是誰在指揮著他們,不由得心中微凜。
不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裡,原本還空寂無人的地方到處都充滿了羽族人的蹤影,四處搜羅戒備警惕著,讓那躲在暗中的兩人一時間也不禁有些動彈不得。
「現在怎麼辦?路都被封住了,想要不驚動那些人的出去,似乎不大可能。」
端木恬目光落在周圍遊蕩的人身上,秀眉輕蹙,目光微有些沉凝。
她其實也有些想不通,他們怎麼會這麼快就發現了有人闖入進來,她可不記得這一路過來有驚動到什麼人,甚至都沒有見到過幾個羽族人。
難道是因為那些蛇?
蛇群暴走,驚動了某些人?不然的話,那麼一大群的蛇盤踞在那個地方,也確實有點奇怪,應該是被人飼養驅使著的吧。
君修染緊握著她的手,更往深處藏了進去,紫眸輕輕瞇著,打量著那不時走過的衛兵,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裡的人越來越多,似乎全部都聚集到了這邊通道的附近來,端木恬很快就看到有骨帶綵衣的少女從她和修染剛才來路的方向過來,身邊跟著一大群的凶厲衛兵,眼睛明亮而冰冷,被她的這雙眼睛盯上便猶如是面臨著劇毒之蛇,讓人不寒而慄。
她一路走了過來,目光冰冷的從附近那些衛兵們的身上掃過,如此嬌小可人的少女,卻讓千百凶厲強壯的衛兵們無不瑟縮,在她的面前低下了頭。
「……」
她開口說著話,但無奈落在端木恬的耳中便成了一長串毫無意義的音符,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
側頭看身旁的君修染,見他眉頭輕鎖,似在仔細的分辨著什麼,臉上卻依然有些疑惑不解之色。
大概是能聽懂一些,卻又不十分懂,於是就迷迷糊糊模凌兩可無法確定。
感覺到她的目光注視,他也轉頭看她,兩人視線交匯,忽然相對著詭異一笑,然後兩人迅速後退。
那少女正在對著族人吩咐著,忽然耳朵一動,猛轉頭看向了左側。
那裡靜謐無聲,沒有任何異常,更沒有什麼不該出現的人在那裡,但她卻還是看著那邊,緩緩的瞇起了眼睛。
站在她身旁的一名族人恭敬的對她說著什麼,如果君修染和端木恬此刻還在這裡,並且也聽得懂羽族話的話,他們就會知道,眼前的這位少女竟是羽族的公主。
她回神看著身旁的族人,目光中有寒光點點,輕盈的跳躍。
又吩咐了些什麼,凶厲的士兵們領命分散開去,她卻還站在原地,視線又轉到那個方向,隨之冷冷一勾唇,邁步走了過去。
鞋底踏落在滿地枯葉上,發出細碎的破碎聲,她順著自己的感覺往前走去,意識全開宛如敏銳的野獸,仔細探查著敵人的蹤跡。
那條彩色的小蛇又從她的袖子裡探了出來,「絲絲」吐著蛇信,似乎也在幫她查探著。
她的步法輕盈而又詭異,行走的並非直線而是如蛇一般的蜿蜒前行,帶動她的身子裊繞,倒真正如蛇美人一般的風采,甚是動人。
腳步在剛才兩人藏身的地方頓了一下,似乎在輕嗅著空氣中的什麼氣息,一雙美眸越發的瞇起,也越發的像是一條尋著了目標的毒蛇,剛才落腳尚還有些聲響,現在卻真正的悄無聲息,蜿蜒著往前走去。
就在她前面不遠的地方,端木恬忽然湊到君修染的前面,聳著鼻子在他身上仔細嗅了嗅。
他愕然,伸手捧起她的腦袋,笑盈盈看著她,張嘴無聲的說道:「你幹什麼?」
她趴在他胸前又仔細嗅了嗅,然後幽幽歎息了一聲,輕聲說道:「我說你一個大男人,身上怎麼還會有香味的?我見這姑娘對不屬於叢林的味道,甚是敏銳啊。」
他挑眉,莞爾而笑,湊到她耳邊也是輕聲說道:「那是因為你不知道,你身上可比我香多了。」
「有嗎?我怎麼沒聞到?」
「香極了,每每都能勾引得本王慾火焚身。」
「……」
這魂淡,他能不能正經的說話?
端木恬不禁瞪了他一眼,迅速遠離他的胸前。
魂淡?不不,他簡直就是個流氓,最讓她喜歡的流氓,若非此刻時間地點場景不對,她說不得便要好好的調戲調戲他。
那少女並沒有發現他們兩人就在這裡,只隱約覺得應該是在附近的,就憑著那她從來不曾聞到過的,絕對不會是屬於叢林的香味,她就知道有人就在附近。
為此,她眼中也不禁浮現了一絲疑惑不解,這闖入了進來的人,莫非不是他的人?那還能有其他的誰?
就在此刻,纏繞在她手臂上的彩色小蛇猛然高高昂起了頭來,她也忽生警兆,便一下子往前撲了出去。
她聽到有「咻」的一聲,不知是什麼東西幾乎貼著她的耳朵從她旁邊飛過,其鋒利,僅帶起的勁氣便讓她覺得那邊臉頰生疼,隨之好像有什麼溫熱的液體從臉上滑落了下來。
手臂上的小蛇「絲絲」吞吐著它那分叉的舌頭,因為聞到血腥味而顯得有些激動。
她卻來不及去擦臉上滑落的熱血,就那麼一撲,撲到了地上,再就地一翻滾,從原地滾了開去。
翻滾之時,她眼角的餘光看到有黛色衣角從旁邊一晃而過,不禁愣了一下,這個顏色的衣服在族人中似乎並不常見。
她的就地翻滾讓她躲過了第二擊,那黛色衣角攜著風聲朝她衝過去,她來不及站起也來不及看清楚來人究竟是何模樣,因為那個人的速度真是太快了,快得她只覺得眼前恍惚了一下,然後鋒利再次迎面而來。
這一次過來的,不是剛才的細小東西,而是一把墨黑沒有絲毫反光的匕首。
在看到這把匕首的一瞬間,她便下意識的眼睛猛然一亮,同時在她心裡響起的還有對於危險的警兆。
她忽然一甩手,頓時有密密麻麻的如蜂針般的黑色針刺朝對面飛了出去,針穿透空氣,發出輕微的嗡鳴聲,當真如千萬黃蜂振翅飛來。
這個人,正是端木恬,她手中的匕首還是當初從鳳樓那裡得來的,一直對它歡喜得緊,便也一直隨身帶著,已經為她飲了許多的鮮血。
看剛才的情形,便能知道這羽族少女在羽族的地位定然不低,在此刻四周圍被封鎖,到處都是搜尋之人的時候,她和君修染都覺得若能將這羽族少女給擒獲,或許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於是她就出手了,卻沒想到接連兩次都沒有真正傷到這羽族少女,此刻更面對了迎面而來的密密麻麻的如蜂針般的針刺,不得不暫時退回,避讓這些想呀知道必定不會是什麼好東西的東西。
這少女分明沒什麼內力,有的不過是在這叢林裡生長多年而或積累或習慣形成的一套動作,不過是身體比普通人要健康了許多,不過是體內似乎有著一股不同於內力的力量,但卻看似好像並不很困難的避開了來自端木恬蓄勢已久的暗襲。
端木恬閃身避讓,那些蜂針狀的針刺從她眼前飛過,伴隨著一陣細密的「簌簌」聲,她原本所在位置身後的一棵大樹上便一下子被釘滿,密密麻麻的幾乎看不到了樹皮的顏色。
而她的避讓,也讓那羽族少女得了喘息,當即翻身跳起來,轉身目光凜冽的看了過來。
然後她忽然一愣,看著眼前這明眸皓齒輕靈脫俗的女子,尤其是端木恬此刻的那一身絕對與羽族人不同的裝扮,不禁讓這羽族少女有些呆怔和驚訝,張嘴便說了一句什麼,只可惜端木恬根本聽不懂羽族話,更可惜的是,三殿下在這個時候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她的身後,伸手輕輕的扼住了她的脖子。
她的怔忪和驚訝頃刻間化為驚駭,以及讓端木恬都不禁有些意外的冰冷殺氣。
她似乎是想要掙扎反抗,反刺那都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背後,似乎輕而易舉的就將她給制住了的人,但在她剛要有所動作的時候,她忽然悶哼一聲,然後整個人都軟軟的癱了下去。
端木恬看到她的瞳孔在一瞬間收縮又放大最終歸為平靜,癱軟的地上掀起眼皮看向端木恬,又說了一句什麼,但在察覺到端木恬可能聽不懂的時候,再次開口,這一次出口的,卻是發音略微有些生硬的流利漢語。
「你們是什麼人?連岳,還是大炎?是怎麼來到這裡的?來做什麼?」
她轉動著眼珠,側目想要往身後看,但卻只能看到在她旁邊飄蕩的一角黑色衣擺,那衣擺細緻精美,光滑尊貴,一眼便知道金貴得很,而且一看就知道,這絕對不會是羽族內能夠產出的精緻絲緞。
她的目光越發的凜冽,這叢林外的貴人突然出現在羽族腹地,實在不是一件能讓她感覺到歡喜的事情。
緩緩的瞇起了眼睛,她想到了從父親和族中長老們口中聽說過的某件事情,說二十多年前也曾有人穿越叢林中的危險重重,來到了羽族的地盤上,其中有一個女子更是將羽族鬧得天翻地覆,更因此而讓羽族丟失了最重要的一樣東西。
聽說那個女人曾有恩於羽族,而且對羽族內的一些地方甚是熟悉,所以儘管後來她對羽族做了很過分的事情,但依然放了她離開,但卻約定再不許她踏入羽族半步。
而看眼前她能看到的這個女子的模樣,應該不會是那個女人,年紀就不對,至於一直站在她身後的人,雖看不到,但她萬分肯定,是個男人!
這兩人跟當年那個女人會不會有什麼關係?
無論端木恬和君修染,都不可能會知道這少女在頃刻間腦袋裡面便是千轉百回,想到了那麼多事,而且他們似乎也並不需要知道這些。
端木恬在側頭研究著逼退了她兩步的那種蜂針,此刻正密密麻麻釘在她身側樹幹上,真正如黃蜂的尾針一般模樣,並且似乎比那黃蜂的尾針還要更毒一些。
她用匕首從樹幹上撥了兩根下來,看到樹幹上的兩個細小孔洞,透著淡淡的藍灰色。
果然好毒!
「這是什麼東西?」她對這些針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反倒是將那應該是更重要的少女暫且放到了腦後,連眼角都沒有往這邊瞥一眼,只蹲下仔細研究著落到了地上的兩個針。
確實是兩個,如大頭針一般的,但針要更短一些。
那羽族少女看著她,不禁有些呆怔,又擰了擰眉,冷聲說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到我羽族來做什麼?為什麼你們能安然穿越叢林來到這裡?剛才就是你們將蛇陣給引開的嗎?」
端木恬用匕首挑起了地上的針,伸到她的面前,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她瞇眼,她也瞇眼,她目光冷冽如蛇,她則神色清冷若水,兩人相互對視,莫名的為著這麼一件莫名的事情而互不相讓。
一直站在那兒沒有動彈的君修染不禁挑了挑眉,看著他家恬恬的眼神也略微有些詫異。
這是怎麼了?
端木恬忽然側轉匕首,讓上面的蜂針順著匕首骨碌碌滾落下了地,然後站了起來看著君修染,似乎是知道了他的疑惑,要為他解答一般的說道:「只是覺得這毒針很有趣,看起來並不像是人為打造而成的。」
他也有些驚訝,湊過去仔細看了看。
而他這一俯身,羽族少女也終於看清楚了這個人,頓時禁不住的眼中異彩漣漪,但又馬上恢復了平靜,看著他冷哼了一聲,再然後她的目光忽然凝滯。
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個青色不知名材質所制的印章,竟正是她剛才還在想著的當年丟失的羽族最重要的寶物,她的目光當即被牢牢的吸引住了。
隨之她忽然猛吸了一口氣,掀起眼皮盯著君修染,美眸之中一片幽光,冷然道:「你為何會有我羽族的至高青印?你究竟是什麼人?到這裡來做什麼?」
端木恬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說道:「你想要這東西嗎?可以送給你,只要你能拿出我們所需的東西來交換。」
「你們要什麼?」
她開口詢問而非一口答應,即便這是羽族尋找多年的寶物,但天知道這兩個人為何會突然拿著這東西跑來,定是所求不小!
端木恬抬頭與君修染對視了一眼,又看向她,說道:「在說要求之前,我們得弄清楚你的身份,若是身份不夠,自然也是沒有資格跟我們交易的,甚至……」
說著,她伸手將匕首橫在了羽族少女的脖子上,目光之中一片清冷涼漠,透著對人命的漠然,說道:「殺人滅口的事情做起來並不是那麼困難的。」
那匕首甚至都沒有觸碰到少女的肌膚,但她卻依然感覺到了一陣涼意,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君修染笑盈盈看著他家恬恬做著威脅人的勾當,不忘適時的加把火,說道:「難得你竟然能說漢語,想必在羽族內的身份不低,當然,若是你覺得沒有自信的話,不放找個你認識的,身份足夠的人過來,比如羽族的族長啊,長老啊之類的,我覺得他們或許會對我手中的這個東西,非常有興趣。」
這是羽族的至高青印,代表著權勢的頂峰,儘管已經失蹤二十多年,世事變遷,它也許變得沒有以前那麼重要了,但那也是相對而言的,他們絕對有理由相信只要是羽族中位高權重之人見到它,就定會垂涎,若再有那麼一點點野心,就更妙了。
現在,這夫妻兩對此刻羽族內部的情況確實是並不清楚,所憑借的不過是以著對人性的瞭解罷了,即便這是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但越是不與外界接觸的地方,其實對有些東西就越是堅持。
比如眼前這少女,那盯著君修染手中青印的直勾勾的眼神,就已經能說明,這青印即便失蹤了二十多年,但在羽族內依然有著極其強大的吸引力。
她盯著君修染手中的青印,咬了咬牙,有些困難的將目光從它上面移開,看向蹲在她面前的端木恬,說道:「我是族長唯一的女兒!你們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