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過剛入叢林,外圍還沒出,便遇到了這般糟糕的情況,可謂是出師不利,也給端木恬的心頭蒙上了一層淺淡的陰影。
剛進入就出現了這般毒物,更往深處走豈不是越發的危險?
不過君修染卻好像並沒有太多的擔心,無視越來越快的接近過來的蜘蛛們,他迅速的清理出了一塊地方,然後點火!
這叢林之中幾十幾百甚至幾千年的沒有人類出沒,地面上早已經積起了厚厚的落葉,若貿然生火雖能將大部分的生物給嚇走或者乾脆燒死了,但他們自己也勢必會陷入到火海包圍之中,而隨著火勢的蔓延,這一場火將會造成無法承受的巨大災禍。
所以必須得先清理。
也幸好他們才剛進入沒多遠,相對而言平常還是會有些附近的百姓會在這裡出沒,清理起來倒是並不費力。
火焰轟然升騰,帶著濃密的黑煙滾滾,猩紅的火焰不斷吞吐,朝著擋在道路最中央,最巨大的那只蜘蛛殺氣騰騰的蔓延了過去。
逼近的蜘蛛速度猛然間一滯,然後迅速往後退去不敢再上前,有已經從兩邊斜坡上爬了下來的蜘蛛反應不及時被火舌輕燎到了,頓時發出一聲「吱吱」的尖銳的叫聲,直刺人耳膜,空氣中有什麼被燒烤的味道瀰漫,又腥又臭極其難聞。
兩人都閉住了呼吸盯著前方,那只最巨大的蜘蛛在火焰追趕中飛快的往坡道上面爬去,火光映照在它色彩斑斕的身軀上,反射出越發魄麗的流光,然而它的最後面兩條腿已經被火焰咬上,然後忽然斷裂。
端木恬在那一刻好像聽到了「啪嗒」的兩聲,然後那蜘蛛尖叫著竄進叢林深處消失不見了,而火焰也遇到了邊界,無法再繼續追趕。
君修染握著她的手忽然躍起,直接從火焰中穿過,那擋在前方的蜘蛛已不見,那張巨大的蛛網也在火焰中消失無蹤,他們直接穿越火焰而去,不做停留的往更深處奔去。
隱約中,似乎聽到兩旁有「悉悉索索」的聲響,好像有什麼在兩旁叢林裡飛速爬動,無數只腳落在滿是枯葉的地上,樹木枝葉上,一路跟隨著他們。
直到前方坦途,兩邊的坡道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他們站在了叢林之中,四面八方都是路,但卻也沒有路的時候,這些聲音才終於消失了,但無論端木恬還是君修染,卻都感覺到暗中好像有許多雙的眼睛,在死死盯著他們。
君修染始終緊緊握著她的手,此刻站在叢林中閉著眼睛臉色沉凝,似在仔細感受著周圍的響動,半餉睜開眼睛笑看著她,說道:「恬恬,你覺得蜘蛛可以吃嗎?」
「你不是吃素的嗎?」
「其實我也可以吃葷的。」
她看了他一眼,反手握緊他的手,辨認了下方向就邁步朝叢林的深處繼續走。
他走在她身邊,一路往前走去,笑意輕揚,覺得這該死的地方也並不那麼讓人難以接受了。
這裡根本就沒有真的路,所謂的路不過是在叢林中沿著某個方向行走,腳踩在枯葉之上,軟綿綿的仿似走在棉花上,空氣又濕又悶,有風吹來也都在那茂密的樹冠之上,吹得枝葉嘩啦,下方卻連一絲風聲也無。
他們進來的時候是上午巳時左右,到現在也並沒有過去多久,本該是一天中最陽光璀璨的時候,但在這裡卻是到處都暗沉沉的,所有的陽光也都被頭頂茂密得過分的枝葉給遮擋在了外面。
雖無陽光直射,卻悶得讓人覺得連呼吸都是壓抑的,沒走多久,即便是如他們夫妻兩的功力深厚、寒暑不侵,也不禁感覺到彼此的手心裡微微的沁出了一點汗。
端木恬回頭看了一眼,忽然說道:「那火不要緊吧?」
從他們這裡回頭看去,還能看到身後有黑煙沖天而起,那個地方相對的更明亮一些,於是黑煙也就更明顯些。
君修染聞言也轉頭,說道:「放心吧,我已經將周圍都清理乾淨,看那黑煙一直就只是這麼模樣便知道它並沒有蔓延開。」
「嗯。」
就在夫妻兩人說這話的時候,叢林的更深處,有人在陽光直照中抬起了頭,看著遠處從樹冠中冒出的黑煙臉色猛然一變,連忙對身邊的人說道:「殿下,您看那邊!」
不僅是他身邊被他稱為殿下的人,其他人也都紛紛轉頭看向了他所指的方向,皆都臉色變幻。
「怎麼回事?看這方向,應該是在入口那邊,難道是還有別的人也進來了?」
「這倒不是什麼奇怪的事,附近時常會有些膽大的百姓進入這林子裡尋些外面沒有的珍奇草藥和打獵,但都只是在邊緣活動。」
「可我看那邊,怎麼像是在放火?」
「莫不是遇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吧?用火驅趕最方便快捷合適。」
「那可是邊緣外圍,哪來的這麼多奇怪東西?」
「那你說是怎麼回事?」
「我……」
這說著說著就好像要吵起來了,始終不發一言的殿下終於開了口,說道:「都別吵了,不過是點黑煙而已,或許真是附近的百姓,未必是驅趕奇怪的東西,也可能是在生火做飯。不過我們還是要更小心些,注意下周圍是否有其他人的出現。」
「是!」
如果君修染和端木恬此刻出現在這裡,必定一眼就認出此人來,儘管與兩年前相比,不管氣質還是外表他都有了很大的改變,但依然能讓人一眼就認出,這人可不就是當年的大炎太子殿下?
難怪他們那一路過來,直穿渝州而過,也沒有見這位大皇兄有任何的響動,原來竟是他也跑到羽族的地盤上來了,不知所求又是為何?
君修善站在那兒抬頭看著遠處那從樹冠上冒出來的黑煙,目光微沉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不知道就在剛才,他所注視的那個地方,這世上他最痛恨的那個人出現,然後經過,也進入到了這片詭秘叢林之內,不過他看著那裡,總莫名的有那麼一點點不安。
他進入叢林其實也不過才七天而已,兩天前還曾更深的進入到叢林裡面,但這兩天卻一直只在這附近打轉,遇到了許多在以前他連想都想像不出來的詭異東西,當初一起帶進來的一百人,此刻已經只剩下了二十八個人而已。
儘管這二十八個人既然能跟著他活到現在,自然是在那百人中最厲害的,或者說運氣最好的,可短短的七天時間裡,竟死傷如此慘重,去了近四分之三的人,依然是觸目驚心。
這個叢林裡面可不會每一個地方都遮天蔽日,總還是會有那麼些地方開闊清新風景優美,就如此刻君修善所在的這個地方,可這樣美麗的地方,也同樣伴隨著與這風景的優美程度相匹配的危機。
有什麼忽然從他們身旁的河裡破水而出,在陽光中反射出一片迷離光彩,如閃電般迅速的朝著離岸邊最近的一個人撲了過去。
光芒之後看到的,是一張血盆大口,兩顆獠牙在光陽中閃閃發亮。
這是一條……蛇?魚?鰻?
身形如蛇,大概一尺來長,卻長著鰭,渾身披青色鱗甲,在陽光下青光閃爍,而最讓人驚悚的是它的腦袋是與身子極不協調的巨大,尤其張開嘴的時候,比身子大了足有四五倍以上,還有獠牙森然。
它從水底臨空躍起,快若閃電的撲咬了過來。
那個人感覺到身後響動,一回頭便見這麼個怪物朝他咬了過來,不由得「哎呀」一聲驚叫飛速後退,欲要避過這有一種不知名的詭異生物。
「啪」一聲,那條不知是蛇還是魚的東西一擊不中,跌落了地面。
那人迅速停下腳步反而往前,欲要看這東西究竟是怎麼回事,那生物卻忽然間從地上跳起以著不輸於剛才的速度再次朝那人撲咬了過去。
「啊!」
因為角度的問題,它一口咬在了那人的腿上,嘴用力的一合,生生的撕咬了一塊肉下去。
那一聲尖叫也將其他人嚇了一跳,迅速反應過來,有人執劍橫空而來,「噗」一聲將那又要再次撲上去撕咬的東西給生生釘在了地上。
有人過去檢查他們的同伴,並迅速的退離河岸邊,有人則過去看那突然從水裡衝了出來的生物,只見它被劍穿透了釘在地上卻依然活蹦亂跳,身體盤曲腦袋後轉「嚓」一聲咬在了劍身上。
一聲刺耳的摩擦,那劍身上竟被咬出了一個印跡!
幾人的臉色再變,紛紛出劍直將其從頭到尾豎劈成了兩半,看著它還在那兒蠕動,獠牙森森,便再次出手,削斷了獠牙,斬成一截一截的,才罷休。
不過他們再不敢在河岸邊久留,做完這些之後便迅速後退。
就在他們後退的同時,河水中忽然青光閃爍,然後有上十條的這種生物從水中跳了出來,直撲那被斬成一截截的同伴屍體而去,張嘴,一口將其給吞吃了下去,直接就將那一段段的給吞吃了乾淨。
它們伏在岸邊,詭異的抬頭看了那退遠的幾個人一眼,似乎覺得這個距離有點遠了,便轉身又跳回到了河裡。
君修善他們一行九個人看著如此情景,冷汗不由自主的「唰」一下冒了出來。
「情況如何?」君修善轉開了大家的注意,詢問著正檢查那被咬下屬傷勢的人。
那人抬頭,輕吁了一口氣,說道:「還好,看來那東西並無毒。」
被咬的那位卻臉色都已經發白,哆嗦著問道:「你確定沒毒嗎?為何我覺得那傷口疼得厲害?」
「誰被咬下一塊皮肉來,都會疼的。」
「不對,我覺得特別疼。」
「可你看這流出的血都是鮮紅的,傷口周圍也無絲毫中毒的症狀。」
有人說:「別說廢話了,趕緊止血將血腥都清理乾淨,千萬別引了別的東西過來!」
君修染兩人並不知道那邊的事情,也不知道君修善竟也不知因為什麼目的而進入到了這叢林之內,更不知道他為了驅趕那群蜘蛛而燃起了火堆被遠在幾十里外的君修善他們看到了,儘管不知道是誰燃起的,但卻確實有更加強了戒備。
這也不能怪他不小心,實在是這叢林中雖枯葉滿地,但因為時常下雨而使得地面上的枯葉並不很乾燥,只要點燃便無法避免的會有煙霧升騰,尤其他為了驅趕那群蜘蛛而點燃的火堆,還不小。
無論是他還是君修善,都從來不曾想到過他們兄弟兩個竟會在這樣一個地方再次相逢,當然現在,他們誰也不知道對方也在這片叢林裡面。
君修染與端木恬兩人小心的行走在叢林之內,在又遇到了一隻他看著普通毫不起眼,端木恬卻忽然緊張,拉著他便轉身繞道從旁經過的蟲子,兩條色彩斑斕就算不用任何人提醒他也知道必定劇毒無比的蛇,一頭他也叫不出名的龐大猛獸卻被一群跳蚤般的蟲子頃刻間啃食乾淨連骨頭都不剩下一點,之後,他們終於感覺前方的空氣忽然清新了一點,天色明亮了一些,仔細聽,似乎還能聽到悅耳的流水聲。
前方忽然天光大亮,河水映照著陽光,波光粼粼,也不知道在這樣茂密到恐怖的叢林裡,為何這個理該水土最肥沃的河流附近,反而沒有什麼參天大樹,而只有一些矮小灌木,再往前就連灌木也沒有,而是只一片綠草地,草地中央,一條寬闊的河流奔騰不息。
頭頂直入雲霄的樹冠依然遮天蔽日,朝著外面空曠的地方延伸,但依然露出了一片天光,讓人頓生重見天日之感,空氣也不再沉悶。
兩人都不禁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看著眼前陽光明媚,風景宜人,尤其那一條河流,河水清澈,平緩的流淌,遇到水底激盪處便會翻起一個小小的浪花,一切都很美好,仿似這裡跟那傳說中的詭異魔林半點關係也搭不上。
一片落葉晃悠悠的從天空飄下,落在河水上,擾起一點點微不可察的漣漪,它隨波而行在水面上晃悠悠的飄蕩了幾下,忽然沉沒水底消失不見了,不留絲毫痕跡。
君修染看著,忽然目光一動,輕聲問道:「這水下面有什麼東西?」
「無非就是一些在外面不常見的奇怪的東西。」
他轉頭看了她一眼,伸手抹一下她略有幾分汗漬的額頭,說道:「走了這一段路,也有點乏累,不如再次歇息一會兒。」
主要的不是身體上的勞累,對他們來說,走這麼五六里路根本算不上什麼,儘管因為彎繞而多走了些,也不過動動腿的事。主要累的,是心神的勞累,這段路雖短,可時刻都得注意著周圍的一草一木,任何動靜都不能放過,唯恐遇上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端木恬點了點頭,他則鬆開她的手,往河邊走去,似想要打點清水過來。
他站在岸邊,看著河水清澈,波光粼粼,也不禁有些口乾,便彎腰俯身,伸手將要入水之時卻又忽然猛的頓住,隨之便聽到他一聲抽氣聲十分的響亮,迅速縮手後退,動作好不停滯。
端木恬一直看著他,見他如此也不禁微訝,但他此刻還背對著她,她也就無法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只能開口詢問:「怎麼了?」
他連退了三步,然後才轉身又走回到她的身邊,牽了她的手就往上遊方向走,也不管剛才說的歇息一會兒了。
「有蟲子。」半餉他才說道,「如繡花針般大小,大量聚集在水裡面,剛才我若不仔細看怕是根本就看不到它們的影跡,簡直是與河水融合成了一體。」
「很多?」
「很多,密密麻麻的幾乎找不到空隙。我們先往上走,尋個稍微安全點的地方再歇息。」剛才的那片葉子怕就是被它們給頃刻間吞噬了,他還想著給點點弄點水來,若是這種水喝進了肚子裡面……虧得他眼神好,比普通人要好得多。
端木恬轉頭看了眼這清澈見底的河水,跟上他的腳步,點頭說道:「好。」
不過上面未必就會比這裡好,就算沒了這種蟲子,也許還會有其他的什麼東西。
他們沿河往上走去,倒是沒有再遇到什麼奇怪的東西,只隱約的,好像聽到另一邊叢林裡面有悉索聲,忽然一陣尖銳的嘶叫響起,隨之叢林裡面的響動忽然大增,再之後又很快的安靜了下來。
兩人的腳步猛的停下,轉頭看向身旁叢林裡面,聽這聲音應該是離他們還有點距離,只是剛才的那嘶鳴聲太耳熟了,就在大概半個時辰前他們還聽到過,從那些被火燒的蜘蛛那裡。
「跟蹤我們的那幾隻蜘蛛遇上了另一群惡霸,卻不知是哪一方贏得了最後的勝利。」端木恬喃喃說著。
「不管哪一邊勝了,我們都不能回過頭去查看,還是繼續趕路找個地方歇息一下吧。」
「嗯!」
兩人都是下意識收斂了氣息,腳步踏出輕盈無聲,速度也不慢,沿著河流迅速的往上遊走去。
終於,他們又停下了腳步,君修染仔細再慎重的檢查了河水,乾淨清透,沒有任何奇怪的東西在其中,倒是有幾條銀色的小魚兒在其中遊蕩。
他這才放心的灌了水,忽然聽到身後端木恬輕咦了一聲,又聽她緊接著說道:「小心!」
他下意識迅速的收回了手,卻見剛才他所見到的那種銀色的小魚有一條竟跟著他的手指從水中衝了出來,然後一口咬在了他的手指上。
手指一疼,頓時有鮮血流了出來,低落到河水裡面。
君修染眉頭一皺,看著咬在他手指上的那條魚,手一甩便將它給甩到了岸邊陸地上。
「這是什麼?」
他盯著那在地上翻騰的魚,問道。
這魚倒是沒毒,因為他的身體對一切有毒的東西都特別的敏銳,現在毫無反應自然是沒毒的,就是手指被咬破了一點皮,稍微有點疼,當然這麼一點疼痛對他來說基本等於沒事。
端木恬轉身走到那撲騰的魚前面,打量了會兒,不禁挑挑眉。
轉頭,看到君修染還蹲在河邊,又將手伸進了河水裡面,迅速的將血跡清洗趕緊,然後才起身退了回來。
低頭看另一隻手上的水囊,問道:「這水能喝嗎?」
「能喝!沒毒,也沒其他的不乾淨的東西。」她肯定的點頭回答,目光卻落在河水裡面,又側頭看了看他,莫名的彎了嘴角,笑得若有深意又不懷好意。
君修染不禁脊背一涼,被她看得有些發毛。
那條魚還在她的腳邊翻騰,她看著他的目光幽幽,卻又偏偏笑著說道:「你看你身後。」
他聞言轉身,並沒有發現什麼,然後他忽然目光一凝,緊緊的盯住了河面。
河面忽然翻滾,彷彿煮開了的水,水花四濺中他看到有銀色小魚從水中翻騰而出,留下一串陽光的反射之後又落回到水中。
他忽然猛吸了一口涼氣,比之剛才看到那密密麻麻的蟲子在水中擠作一團時也不遑多讓,因為此刻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密密麻麻的魚。
魚身銀色,小巧玲瓏,張開的最終兩排尖利的牙齒寒光森森。
他一把伸手抓住恬恬,往後退了回去。
「你的血把它們都給引來了。」她站在他身邊,輕聲說道。
他看著那已經被這種魚擠滿的河面,不時的還有不少躍出水面,張著森森利齒,頓覺頭皮發麻,而且還是被他的血給吸引過來的?
才不過那麼一點點而已……
「這究竟是什麼?」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食人魚。」
「食人魚?」
「當然,不是人的肉,它們也一樣喜歡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