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聽說連岳議和,願意將你娘送回大炎,兩國戰爭停歇,現在就等著接你娘回大炎這一件事了,這真是可喜可賀,容本小姐先在這裡恭賀一句。另外,本小姐必須得告訴你另一件大事兒,那就是本小姐被劫持了,聽說是想要讓本小姐當什麼壓寨夫人,還說他們的首領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十分好看,本小姐於是就特意跑去見了見,確實是長得水靈靈能迷死個人呢!你是來救我呢還是來喝杯喜酒?或者你要當不知道這件事,不來也隨意!」
這就是那信上的內容,璟世子看著不禁呆了一呆,然後他的那一顆心就再也平靜不下來了。
夜晚降臨,軍營裡卻越發的熱鬧,各色燈籠在黑色裡照耀出一片片絢麗的光芒,找在積雪之上,反射出更加魄麗的色彩。
將士們聚集一起,參見王妃,恭賀王爺,還有各色活動競相上演,狂放而豪邁,粗獷中透著錚錚之氣。
寧清坐在端木崢的身旁,從始至終都面帶著輕柔微笑,或許是因為將士們的不時起哄,也或許是因為與夫君久別重逢心情激動,她臉上的兩抹紅暈也始終不能消退。
她轉頭,看到坐在旁邊的兒子眼神微散,神思不屬,便微微傾身過去,問道:「小璟,你是有什麼心事嗎?怎麼如此心不在焉的模樣?」
端木璟一愣抬頭,看到面前這張笑意溫柔的臉,看著他的眼神專注而滿是關切關懷之色,直暖入了心底。
他微笑著,說道:「沒什麼事,娘不必掛心。」
這一句娘,卻讓寧清忽然濕了眼眶,心情激動的伸手握住了端木璟的,眉心輕蹙,嘴唇嗡動,囁嚅半餉才發出了聲來,說著:「小璟,這麼多年,一直不曾關懷你和恬恬,我……若是換個場景,我都認不出你們來,我……」
「娘。」他反手握緊她的手,說道,「這麼多年,我們一直都不知道娘竟被困在連岳,不能及時的去救您,才會讓您遭受了這麼多的困苦。幸而現在一切都已經過去,往後我們一家人定能更加的和樂。不管我還是妹妹,對娘親從來都只有傾慕和心疼,以及對於那竟敢囚禁折磨了娘親這麼多年的連啟明的憤恨,對您卻沒有半絲怨怪,只盼著您能早日回家。」
她的眼中水光盈動,緩緩凝聚成一滴淚水,顫巍巍的在眼眶裡轉溜了會兒,終於掉落下來。
如此歡喜,以至於忍不住的掉落了眼淚。
端木璟伸手為她拭去,笑著說道:「娘,若是妹妹此時在這兒,怕是會說……」
「說什麼?」
「缺失的母愛,以後加倍補回來就是,我們不會有意見的。」
寧清不禁笑出了聲來,輕而用力的點了點頭,問道:「你妹妹是回京城去了嗎?」
「是。先前有人勾結連岳,被她和三殿下給查了出來,就親自押了那些人回京,隨後有消息傳來,說是妹妹懷了身孕,便留在京城養身子。」
「哦,恬恬有身孕了?」
「算日子,現在也有三月多了。」他說著,忽然臉色一變,仔細搭上了她的腕脈,道,「娘,你的身子怎麼如此虛弱?」
她輕輕縮回了手,說道:「不礙事。大概是當初被連啟明廢了武功時留下的病根,平時倒也無礙。」
無礙?哪裡無礙了?如此糟糕的身子,隨時都有可能……
他想繼續診脈,寧清卻將手縮了回去,說道:「你們這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你與我說說吧。」
「娘……」
「還有,你看你妹妹都已經嫁人連孩子也快要出世了,你可是已有了婚約,或是中意的姑娘?若有,也該挑個日子把這事兒給辦了,你年紀不小,比修染似乎還要大了幾個月呢。」
說到姑娘,端木璟便不禁想起了先前收到的那封信,以及那上面的內容,不禁再次心亂了亂,眉頭輕蹙神思不屬。
被晾在了旁邊的端木王爺不時的將目光朝這邊瞥,看著只與兒子相談甚歡便不再理會他的妻子,擰了擰眉,又瞪了端木璟幾眼,輕哼一聲。
「聽說今日有姑娘給你送書信。」端木王爺突然開口,對兒子問道。
寧清眼睛一亮,哦,姑娘?
端木璟嘴角一抽,暗道您怎麼會知道的?不是一直跟娘親在一起的嗎?
端木王爺悠悠喝了口酒,又說道:「是靜兒吧?」
王妃的眼睛更亮,靜兒?不知這靜兒是哪家姑娘,回頭可定要好好的問問夫君這件事兒!
端木璟目光偏移,似乎除了靜兒之外也沒哪位姑娘的書信會被特意送到這邊來。
端木王爺瞥他一眼,將嫌棄隱藏在眼底深處,語氣平靜,一如既往的帶著些漠然的說道:「這裡也沒你的什麼事了,你若有事,只管離開。」
忽有竊笑聲從附近將士們中間傳出,諸將軍們紛紛擠眉弄眼,敢情他們都是消息靈通之輩,早已知道了今日有姑娘送信給世子之事?
「世子,你若有要緊的事,儘管離開,反正戰事已歇,接下去不過整頓和撤退,我等完全能勝任!」
「是啊世子,這追姑娘也是很要緊的,想想三殿下還比你小幾個月呢,都已經讓我們郡主懷孕,眼看著小娃娃就要出世了。」
「世子可切莫讓榮大小姐等久了,此去嶧城不過一千三百里,世子若快馬加鞭連夜奔馳,兩天就能到,稍微緩一緩,三天也差不多了。」
「咱勝利回朝,又能順便喝了世子的喜酒,倒是不錯。」
「一舉兩得!」
「雙喜臨門!」
這一句句的調侃加調戲,直說得端木璟嘴角抽搐,不禁瞇了瞇眼。
寧清也聽著,越聽眼睛越亮,不時轉頭看兒子,眉眼彎彎,笑意盈盈。
榮大小姐?又是在嶧城的,莫不是明榮郡王府的姑娘?
不知現在的明榮郡王是榮晉之還是他父親,不過按年紀來算的話,這榮大小姐應當是榮晉之的長女榮芩靜,話說當年這小姑娘出世,她還曾親身前往送上賀禮呢。
嗯,榮晉之的夫人可是個大美人,榮晉之亦是俊朗不凡,他們的女兒想必也會是個大美人吧?
會是個怎樣可愛的美人呢?
「小璟,你什麼時候帶那榮家的小姑娘來給娘親瞧瞧?」
「……」
當天晚上,端木璟便急匆匆的離開了軍營,沒有告訴任何人榮大小姐被劫匪所劫之事,就讓他們以為他是忙著去見她的吧。
雖然似乎確實是急著去見她沒有錯。
被劫持?壓寨夫人?還水靈靈能迷死個人?
開什麼玩笑?
端木璟策馬狂奔,在馬背上微瞇了眼睛。
丫頭,你最好保證自己安然無恙,不然……先滅了那大膽劫匪,再狠狠的打你屁股!
北疆到嶧城之間的某山林之內,有山寨佔據在此,時常打劫過路的行人,尤其最喜歡大型商隊以及那些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貴的路人們。
最近的幾天,山寨內十分的熱鬧,全因為在六天前打劫,劫回來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又逢他們那長得比女人還水靈的頭領目前正是發情季節,對這大美人那是一見鍾情,當即宣佈要她當他的壓寨夫人。
不過這美人看著嬌滴滴,打起人來卻火辣辣的,看他們寨主臉上那好幾天了都還沒有消退的巴掌印就知道了。
「美人美人,你到底要怎樣才肯點頭答應當我的夫人?」
今天某寨主依然發情,含羞帶怯扭扭捏捏的湊到美人眼前,眼巴巴的供她蹂躪。
榮美人卻是連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一腳踢飛湊過來的水靈靈美人,不耐煩的說道:「還沒有將本小姐說的人給劫上山來嗎?這都多少天了?」
嗚嗚嗚,您老人家說的那個人壓根就沒有出現好麼,這讓我等怎麼劫啊?
再說京城,元宵過後便是真正的閒了下來,端木恬每天都待在堯王府內吃吃睡睡,然後就是坐著發發呆了,偶爾出門到外面院子裡走走身旁還跟著大堆的丫鬟,生怕她會有個什麼閃失,並且她只需稍微多走幾步,就會被人各種勸解休息。
她終於忍無可忍,將這些人全部都打發到了王府邊角,並在管家略帶幽怨和焦急的神色中,施施然轉身,出府溜躂去了。
管家的臉色頓時就變了,慌忙招呼人跟上王妃,然而等他們出門,哪裡還能看到王妃的影子?
這一下,管家的臉色從黑轉了白,心裡不住的念叨著遭了遭了,不知怎麼的竟惹得王妃負氣出走了!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接到管家苦哈哈的稟報時,君修染正在書房裡處理著成堆的件,聽他絮絮說來,也不禁揉了揉眉心,說道:「本王早先便與你們說過,王妃不喜歡,你們就順著她,別給她吃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別她走到哪就大堆人跟到哪,別在她耳邊聒噪惹她心煩,你倒是都給本王聽到哪裡去了?」
「可是……可是王妃有孕在身,又是重傷剛愈,豈能……」
在王爺清涼的目光中,管家再不敢囁嚅出聲,而君修染則繼續低頭處理事件,說道:「王妃的身邊自有專人侍奉,你就別多費心思了,以後若非必要,不得再出現在王妃面前,另外院中那些突然多出來的丫鬟,也全部都弄走,看著心煩!」
呃?王爺說的那專人莫不是王妃身邊的那兩個丫鬟?那兩丫鬟也實在太不靠譜了呀!
君修染卻不再理會他,對著身邊從剛才開始就在跟從安擠眉弄眼的順子說道:「順子,你去找到王妃,若無必要,只需跟著她就是,她最近幾天似乎性情格外暴躁,你別往槍口上撞,她想如何,便讓她如何。」
「是!」
順子當即領命,在從安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轉身離開,管家也被攆出了書房,不禁唉聲歎氣。
王爺怎麼能如此由著王妃亂來?這可真是……
白楓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面前,瞥了垂頭喪氣的管家兩眼,說道:「主子和王妃比你更關心和在乎小主子,王妃也沒你想的那麼弱不禁風,別多事徒惹王妃的不快。」
「嗨,白楓小子,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白楓這回是連瞥都沒有瞥他一眼,說完那句話之後就轉身離開了。
管家站在廊簷下,看著他消失的方向不禁氣得吹鬍子瞪眼。
另一邊,順子出了堯王府之後,很快就找到了王妃,彼時,王妃正站在一個小攤前,仔細看著那上面的小物什,對面小販熱情的說著:「夫人,這都是我娘子親手織出的棉布,夫人可要買些?」
他其實心裡也嘀咕呢,這夫人一看就知定是個金貴的,怎麼竟好像對他攤上的這些普通棉布感了興趣?這些金貴的人,什麼綾羅綢緞沒得穿?
端木恬伸手揉了兩下那小匹布,只覺得觸手綿軟,甚是舒適,看來這小攤的娘子也是個手巧的人。
「郡……夫人,您要買這個布嗎?」元香湊在旁邊探頭探腦,頗有些不解,道,「府上可是有好些絲緞都沒有開封,您怎麼看上了這些?也太普通了,若萬一刮傷了小主子可怎麼辦?」
錦繡在旁邊橫她一眼,說道:「多嘴!夫人喜歡,買下就是。」
順子突然就冒了出來,笑瞇瞇的跟錦繡和元香打招呼,「兩位姐姐好。」
「你來做什麼?」
「主子吩咐我過來隨身護衛……夫人。」然後又馬上探著腦袋湊上前,「夫人這是要買布嗎?這種事情您說一聲就是了,馬上就會有人給您弄來。」
端木恬搖頭,說道:「他們送來的,都是些綾羅綢緞,我說要棉布,他們竟還一副驚悚的表情,煩得很,倒不如我自己出來買。」
「綢緞不好嗎?」
「綢緞清涼不透氣不吸汗,若作貼身小衣,棉布最好。」
哦,原來如此,難怪王妃親手做的那些小衣服都是些外衫,卻沒有貼身的小衣呢。
「這匹布不錯,買了。」
「是!」
這一行四個人就肆無忌憚的在街上晃蕩了起來,所過之處,一路掃蕩,期間,順子還悄悄的買了個撥浪鼓,塞進了袖子裡面。
話說,小主子要長到多大了才會玩兒這個呢?
四人這一逛,就逛到了夜幕降臨,街上已開始點起了各色燈籠,他們回到堯王府的時候,君修染正坐在廳內等她,等她一起回來用膳。
「買了什麼?」他輕聲詢問。
「買了些布,還有其他的一些零碎東西。」
聽到她的回答,他忽然幽幽歎息一聲,頗為失落的模樣,捏著她的小手玩兒,帶幾分委屈的訴說著:「到現在為止,你也不過才為我做了兩件衣裳,可這小傢伙還未出世呢,就已經有了許多衣服在等著他來一一穿過。」
「應該是三件吧?」
「那件是我花銀子買來的,而且聽說還是本做給你哥哥,卻有點做得不夠好而重新做了一件的殘次品。」
「……」你聽誰說的?
還能有誰?你哥哥唄!
三殿下繼續怨念,「而且,最先的那一身早已不能穿,就連花重金買來的殘次品,也在那次回京途中遇到伏擊,而被弄壞了。」
這麼說來,怎麼好可憐的感覺呢?
端木恬看著他這可憐樣,莫名有點想笑,終於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說道:「那我再為你做一件?」
「還是不用了,我怎麼忍心讓恬恬你受累呢?」
那你唧唧歪歪個什麼?那亂轉的眼珠子又是怎麼回事?如此淒怨委屈可憐的模樣,不是故意惹她來心疼的嗎?
端木恬側目瞥他兩眼,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看到他清朗的側臉,光潔的下巴晶瑩剔透,十分的誘人,眸中有紫芒緩緩流轉,絕代風華。
她看得不禁有些心神搖曳,忽然伸手環上他的脖子,在他唇角印上了一吻。
他的目光剎那絢爛,在她的主動獻吻中心神蕩漾,並反手將她擁入懷中,堅決不鬆手。
他研究了無數次才發現這個角度看過來最能勾引他家恬恬,豈能隨便的就放棄此等大好時機?
親吧,將這段時間缺失的親熱全部都補回來,不僅要親親,還要那啥那啥,再那啥!
三殿下太激動了,太蕩漾了,勾引得王妃大人亦是蕩漾得不得了,連晚飯都沒有吃的就滾進了內室,滾到了床上,等他們歇了戰火,平復心跳呼吸,她已忍不住疲累,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昏昏然中,他給她餵了飯,又為她擦了身,洗漱完畢之後,才又回到她身旁抱著她躺下。
「恬恬,差點忘了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還沒告訴你。」他貼在她耳邊輕聲說著。
「什麼?」
「剛傳回消息,說是你母親在元宵那天到了青迦關,被從龍軍將士們迎了回來。」
「真的?」她頓時精神一振,渾身的疲累也似乎減輕了些。
他卻似要哄她入睡般的拍拍她的背,輕聲說道:「自然是真的,現在就只等那邊是善後事了,就能回京城來了。」
「祖母外公他們都知道這件事了嗎?」
「應該都知道了吧。」
「那可好,他們一定也十分高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