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大小姐的這一句,也猶如是從天外而來,震得滿堂食客再次驚呆,也震得榮晉之嘴角抽搐,真想將這叛逆的女兒抓過來暴打一頓。
你說你自回來之後就心心念著他,因安排著想給你找個好人家還給爹娘擺起了臉色,現在好不容易事情突然來了個巨大轉變,人家一改初衷親自跑上門來提親了,你竟反倒不樂意了,還連個好臉色都沒有。
我說你這孩子,到底是想要怎樣?
明榮郡王爺無法理解女兒心中所想,旁人在當前的情況下更是沒有資格出聲,只能保持個沉默,最多就是心思活絡一下,屏風後,丫鬟在小心收拾被大小姐怒而掀翻的桌凳盤碗,端木側妃母女滿心嫉恨,王妃則蹙眉沉思,有些擔憂的關注著外面的情況。
榮芩靜站在還坐在凳上紋絲不動的端木璟面前,居高臨下俯視著他,神色不善,緊盯著他的美眸之中一片烈焰怒火,灼熱得似要將他焚燒成灰。
端木璟看著眼前這氣勢洶湧,滿身殺氣都迸發了出來的丫頭,神情微有些恍惚,恍惚中,這許多天來一直縈繞在心頭的煩躁糾結和寂寥也皆都在頃刻間消失無蹤,那本還有些忐忑不確定的人,便在這釋然中也釋然了開來。
他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更深更柔,然後轉頭對坐在旁邊無奈摸鬍子的榮晉之說道:「我初來嶧城,並想要再次多停留幾日,目前卻還尚未有落腳之處,不知可否在表叔府上打攪幾日?」
榮晉之一愣,忙說道:「這是自然,小璟你來了嶧城,理所應當該讓表叔招待你。你儘管住下便是,若有什麼事情,也只管開口!」
大小姐見狀,頓時眉尖兒一掀,揮掌又是「砰」的一聲拍在桌面上,直震得桌上杯盤砰砰作響,橫眉冷對道:「誰許你住我家了?這裡不歡迎你?璟世子你還是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吧!」
「我來嶧城,尚還有些要事,怕是不能就此回京城。」
「你……」
榮晉之在旁邊訓斥道:「靜兒,不得無禮!小璟過來嶧城辦事,於情於理也該住到府上來。難道你還要他去外面住客棧不成?像什麼話?」
榮芩靜眸底倏然一片暗沉,恨恨的盯著端木璟,終究還是隨手那麼一掀,伴隨著圓桌掀翻,盤盞飛落碎裂,周圍的公子大人們紛紛驚呼必然,而她則轉身就跑了出去。
「靜兒!」
郡王妃忙站起,從屏風後轉了出來,追著女兒出去了。
端木璟在大小姐轉身奔出去的時候,下意識挺直了脊背,似想要追著出去,但卻又不知為何依然坐在那兒沒有動彈,只看著榮芩靜的背影,眼神晦澀,眉心輕蹙,幾分懊惱幾分無措幾分不解幾分失落還有幾分的茫然若有所思。
從小到這麼大,他從來也不曾面臨過這種事情,今日初戰,便似乎受到了挫折。
是他考慮不周,做錯了嗎?不然她為何沒有歡喜,也沒有應下他的求親,反而惱怒得掀桌離去?
從未有過情愛經歷的璟世子,看著榮芩靜含怒離去也是不禁有些慌措,只是他從來都定力十足,不會輕易的將心思在臉上表現出來。
他便暫且在明榮郡王府住了下來,受到了最高規格的禮待,只是夜半三更,他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榮大小姐閨房附近,本是想來看看她,卻不想竟聽到了從那閨房內傳出的輕泣聲,還有郡王妃的輕聲安慰。
他猛然停下了步子,有些僵硬的站在陰影中,夜色沉沉,看不到他此刻臉上的神情。
「他當我是什麼?先前我主動去與他說,他甚至都沒有考慮一下就拒絕了我,現在卻又跑到嶧城來突然說什麼提親,真當以為我是那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女子嗎?」
閨房內,榮芩靜憤然怒罵著,只是聲音微啞,帶著濃重的哭泣過後的鼻音,讓站在暗中的端木璟不禁心顫了一下,微微有些沉悶和疼。
他好像有點明白了。
郡王妃小聲安慰著:「別這麼說,我看璟世子也不像那輕佻隨便之人,定是真的想通了才會如此貿然的跑來提親。你這丫頭,自從京城回來後就一直悶悶不樂的,還不是因為一直念著他?現在他親自過來提親了,你倒是反而將人給推拒了出去,真是……」
「那又怎麼樣?他憑什麼在當初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我之後還能如此恍若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的跑到我家裡來提親?還一副認定了我定會歡喜答應的淡然篤定模樣,這算什麼?施捨嗎?同情憐憫嗎?還是覺得其實我也還算可以就算娶了回去也無妨?就算我現在還念著他,我也不需要這等施捨,日後,我定會將他忘得乾乾淨淨!」
「你這丫頭,怎麼鑽起牛角尖了?」
「娘,我累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郡王妃又柔聲寬慰了幾句,歎著氣離開了女兒的閨房。
端木璟連忙將自己隱藏好,看著郡王妃出了門,離開了,他則還站在原地,看到榮芩靜的閨房內燈火明亮,將她曼妙的剪影透在雕花鏤空窗戶上,隨著燭光搖曳而輕輕搖晃。
他站在那兒看了很久,一直到她從窗邊離開,吹滅了燈盞歇息下,他還安靜的站在那兒,低頭安靜的沉思著。
今晚月黑風高,離嶧城幾千里之外的北疆從龍軍軍營之內,也有人站在深夜的黑暗裡,遙望更北方的黑暗夜空,思想著他家一聲不響就悄然離開去了連岳的人兒,忍不住掛念擔心。
已經過去好多天了,她這一路過去可是有遇到什麼危險和麻煩?現在已到了哪裡?可否有吃飽穿暖?
連岳要比大炎更早的進入冬季,現在已經是到了秋冬交接之時,晝夜的溫差變化很大,尤其是大炎過去的人,在那邊稍微沒留意沒照顧好自己,就會著涼。
他想了許多,最終也皆都只能化為一聲歎息,在這裡擔心,也沒用啊。
這邊的事情還沒有結束,他也不能就這麼放下不管跑去連岳找她,愁啊!
最重要的是,他想她了,想得不得了!
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這都有二十多個秋沒有見到恬恬了。
身後腳步聲響,從安出現在了他的身後,遠處守衛的白楓朝這邊看了一眼,然後又馬上面無表情轉了回去,繼續他的守衛。
「主子!」從安輕聲稟報道,「據查探,王妃在當日我們剛到軍營時就已進入了連岳,第二天早晨到南陽城,給我們留下了消息,說是要直接去連岳京城,讓主子您不必擔心。」
不必擔心?怎麼可能不擔心?
君修染聽著這話,問道:「她現在到哪裡了?」
「南陽城後,王妃就再沒有給我們留下消息,不過照行程推算,若沒有出現意外,王妃應該是差不多要到連岳京城了。」
說著這話,從安對王妃的敬仰之情當真是如濤濤江水連綿不絕,無論以前還是現在,她總是能輕易的脫離到眾人的目光之外,不被任何人追查到蹤跡。
只可惜,這真是苦了他們這些打探她動向的下屬。
他偷眼打量主子,想看看他此刻的臉色到底是陰沉的還是清朗的或者是糾結扭曲很複雜的,不過他卻只看到主子面無表情,然後揮揮手就讓他離開了。
哎呀,真正是招之則來揮之則去啊!
一夜很快就過去了,當天邊出現第一抹白光的時候,端木恬就自動的醒了過來,打開窗戶對著天邊盤坐運功吐納,運轉了幾圈之後,天就徹底亮了,外面街上的人影也漸漸多了起來,喧鬧中透著一股子的寧靜味道。
新的一天又輪迴著開始了,街上有人擺攤做小生意,淡淡的早餐香味飄進了房內,勾引著經過一個晚上的消化而早已空蕩的肚子。
端木恬迅速的整理洗漱完畢,下樓退了客房便走出門外,小二牽了她的馬過來交到她手上。
她今天,就要進連岳國的皇都,往後的每一步都要更加的小心,所有的事情也都要再在當地仔細打探,並由此而制定下計劃。
或許這會是一件需要花費許多時間的事情,可為了那君修染解毒所必須要的紫參王,便是再深的龍潭虎穴,她也不會讓步退縮。
用了早餐,再打包一點乾糧以作路上的點心,然後她便騎馬出了長樂鎮,往連岳皇都奔去。
她沒有走寬敞的官道,而是在出了長樂鎮之後就直接調轉馬頭竄進了旁邊山林小路裡面。
從她先前所得到的那張地圖中可以知道,這條山林小路直通京城,且比走官道要近了差不多有二三十里的路程。
只是此路蜿蜒崎嶇,一般若不熟悉的人進入很容易就會迷路,而且林中多野獸,誰也不知道會不會走著走著突然就從旁邊沖了隻猛獸出來。
不管儘管如此,端木恬還是毅然選擇了進入。因為這些天來的著急趕路,從早上天剛亮到晚上天黑一直都在馬背上顛簸,甚至有時候晚上還會走一段,任是她再武功高強,身體的某些部位也依然是很柔弱的,以至於被磨蹭得生疼。
比如……屁屁。
再比如……大腿的兩內側。
所以她現在是能早點到京城,就盡量的想要早點到,她也好早點擺脫被馬鞍磨蹭的痛苦,當然也能早點開始為潛入皇宮偷東西這件事情做準備。
這山路,果然十分蜿蜒,虧得她記憶力超群,早已將那地圖的各路線全都記了個清楚,不然恐怕才剛進入,就要迷路了。
這一路過去,人跡罕至,偶爾能看到有樵夫在兩邊山林中砍柴,至於同樣也是去往京城的……或許是因為她出發得太早了,這一路過去當真是一個同行者都沒有碰到。
前方隱有流水聲傳來,據地圖顯示,那裡該是連岳京城外的一條河流,也可以說是整個連岳最最重要,養活了千萬百姓的那條主要河流的其中一條支流,橫貫在京城外,到了這裡,離京城也就只有不到五十里的路程了。
很快,她就看到了藍綠紐帶彎彎繞繞,緩緩流淌著向前,閃出連片耀眼的粼粼波光,就連空氣,也在此地忽然清新了許多。
她不由得抬頭,放眼望去,然後忽然一怔。
她看到了一個人,一個身穿明黃衣袍,渾身濕漉的昏倒在河岸邊的人,也不知是不是還活著。
端木恬停在原地遙遙看著那邊,似乎在想著要不要好事去那邊看看,尤其是看著那明黃衣袍,一個極其荒唐的念頭就浮現在了腦海,隨之又想這怎麼可能?可若不是,在這天下,在這連岳京城之外,有那個膽大妄為喪心病狂的傢伙,竟敢身穿明黃衣袍?
太子?連岳國目前似乎並沒有太子,連岳皇帝也不過才二十歲不到。
她坐在馬背上盯著那邊想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翻身下馬,朝那邊走了過去。
隨著接近,她又看清楚了一些東西,比如那黃色衣袍上紋繡著精緻花紋,其中有祥雲升騰,有飛龍在張牙舞爪。
莫非竟還真的是連岳皇帝不成?這可真是稀奇了,一國皇帝竟溺水在京城外水河邊,看他那渾身發白腫脹的模樣,該是在水裡有泡了好久了。
昨日八月廿七,是圍獵的第二,圍場離此大概二三十里,這皇上落水,飄出二三十里,為何一夜過去了還是沒有人到這裡來尋找?
是他悄無聲息的落了水,至今還無人知曉?還是有誰在背後伸手,將他推入到了這裡?
她在他面前蹲下,搭上了他的頸側,輕輕的,她感覺到有脈搏在微弱的跳動。
還活著!
她伸手,將他從水中拖了上來,依然是讓他趴在一石頭上面,輕拍著他的後背,很快,他就有了反應,「嘔」的一聲吐出了許多水來。
等他吐得差不多了,她又將他翻過來,放在旁邊平坦地上,手指彈動揉著他的胸口和腹部,如此動作中,有新鮮空氣從他微張的口中被吸了進去。
她看著他的反應,也看到了他的臉,臉上忍不住的劃過一絲異色。
這人,雖在水中泡了許久渾身都腫脹了,但那發白的臉在沉睡中依然透著一股子的媚來。
端木恬從沒有見過有哪個男子能長得如他這般的媚,鳳樓乃是她所見過的人之中最好看的,若只論容貌,這皇帝其實並不十分的俊美,比不上鳳樓的嬌,君修染的妖,端木璟的清,端木宸的明朗,風玉衍的溫潤,甚至連那闖入她的新房結果被擒拿下後找風玉衍換了金銀的風玉痕,也比他要好看。
可儘管如此,他那似乎從骨子裡散發而出的媚意,卻讓這連岳國最尊貴的男子容色煥發,於無比尊貴中透出的媚意,能勾引人的心魂,讓人不自覺的忽視了他那只有七分的容貌,為他魂牽夢縈。
如此的媚。
不說男人,就連女人,也比不上他。
至少端木恬多年行走人世間,從沒見過如這般媚的人,包括男人和女子。
真沒想到,連岳國的皇帝陛下,竟是個天生媚骨的男人!
而就在她邊打量邊救治的時候,他也終於緩過了氣來,「呃」一聲之後,便幽幽睜開了眼睛。
初醒,他神情還有些恍惚,但不過一瞬間之後就馬上徹底清醒,一清醒便越發清晰的感覺到了身體的疼痛和不適,也更清楚的想起了昨晚上發生的事情。
眼中倏然有厲芒閃過,又很快的隱藏了起來,神情又恍惚,然後轉頭看向身旁的人,看到了蹲在他身旁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的端木恬。
他眨了眨眼,又轉頭看了看四周的景色,看到就在腳下的那條河,臉色一白,然後再次看向了端木恬,道:「小兄弟,是你救了我?」
說話後,他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有多嘶啞,本該圓潤磁性的聲音,現在卻竟如同那公鴨嗓子,難聽極了。
他嘴角一抽,小心的瞄了端木恬一眼,暗道如此聲音實在是有損他的完美形象,尤其是在美人面前。
端木恬蹲在旁邊,在他醒來的時候就收回了手,並沒有想要去扶他坐起來的意思,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道:「我很好奇,堂堂皇帝陛下,為何竟會沉溺到河水之中?若非我恰巧路過,及時救治,只需再多拖延上幾個時辰,你即便是被水沖到了岸上,也活不成了。」
這話聽著,對他來說未免有些恐怖,臉色不禁有白了幾分,但他知道她說的定是實話,因為沒有必要欺騙,況且,他也不是真那麼草包無能的,有些事情即便她不說,他也能想到。
有些事情,只是想想便讓他滿心的鬱憤,可是他除了隱忍,什麼都不能做。至少現在,他還什麼都做不了。
他眼底光芒湧動,不過轉瞬間,便又是那無辜無害的模樣,眨眼不解的看著她,道:「你怎麼知道朕是皇上?」
這人是在裝傻吧?
端木恬輕撫下巴,繼續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說道:「除了皇帝,難道還有別的人敢穿著龍袍到處跑?或者是你想當皇帝想瘋了,便偷偷弄了個龍袍,穿著跳河,也算是此生無憾?」
這般對答讓他一愣,然後忍不住笑出了聲來,覺得這人倒是有趣。
隨之沉寂,笑著半真半假的說道:「我確實是想當皇帝,想瘋了。」
他五歲登基,皇叔攝政,到如今已整整過去十四年。
十四年過去,他從懵懂小娃長成如今舉天下聞名的草包皇帝。
十四年後,當初說只等他成年便將所有大權交還的皇叔依然高居攝政王之位,獨攬朝政、權傾朝野。
十四年後的今天,他後宮爆滿,夜夜笙歌,縱情在那些皇叔送上的女子之間,即便有女子不安於室紅杏出牆,給他戴了無比翠綠的帽子,他也只能當什麼都不知道,忍著憋著。
他是真的想當皇帝,想瘋了。
他微笑看著眼前的人,儘管她喬裝得很好,幾乎沒有任何的破綻,但他還是一眼就看出了她其實是個女子,還是個與他以前從未曾見識過的獨特女子。
因為她身上有著不同於尋常姑娘的獨特女兒香,如芝如蘭,清不俗,不仔細聞根本就聞不到,一聞之後,卻彷彿會讓人上癮。
若是端木恬知道他此刻心中所思所想的竟是這個,保不準就會直接一巴掌將他拍回到了河水裡面。
遠處忽有大量腳步聲踢踏,然後一個個鮮衣侍衛從林子裡鑽了出來,「呼啦啦」跪了一地,說著:「奴才救駕來遲,讓皇上受驚了。」
然後有人抬頭,怒而直視端木恬,冷喝道:「大膽狂徒,竟敢對皇上如此無禮,還不速速下跪請罪?」
端木恬冷笑,這些個姍姍來遲的侍衛們,從圍場到這邊也不過二三十里,怎麼竟會找了一夜都沒有將人找到?而且他既是落了河,無論如何也似乎應該沿河尋找,他們卻怎麼竟是從林子裡鑽出來的?且還是她剛將人救活過來,就馬上出現了。
好巧啊!
現在竟還對她大呼小叫的,一副將她當做了是那欲要對他們的皇上不敬不利的壞人的模樣,演戲給誰看呀?或者是惱怒她多管閒事救了他們的皇帝?
她瞇眼,冷笑,嗅到了濃濃的陰謀的味道。
而看著她毫無反應,那呼喝之人不禁大怒,就要拔刀相向。
「住手!」還躺地上起不來的皇帝徒然開口,怒道,「多虧了這位小兄弟,朕才倖免於難,你這是想要對朕的救命恩人動手?混賬!」
前衝的姿勢停下,那侍衛行禮,卻並無太多的恭敬之色,說道:「皇上恕罪,此人來路不明,貿然接近皇上定是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這麼說來,她竟是事先就知道了朕會落河飄到這裡,所以就提前在此等候?」
「這……」
「既如此,為何她知道,你們卻反而不知道,還一直到現在才找到朕在此地?莫非是故意想要延誤時間,好讓朕再醒不過來?」
那侍衛頓時「撲通」一聲重重的跪了下去,惶恐道:「奴才不敢!」
連岳皇帝哼唧了兩聲,似想要起來,但受驚過度,又在河水裡浸泡了一夜,又是水淹又是在水中衝撞的,他現在雖醒了過來,但卻躺在那兒動彈不得,連動動嘴皮子都覺得累極了。
他掙扎了兩下,然後很自然的將目光落到了身旁那即便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也依然面無表情,沒有半點神情變幻的人,抬了抬手,道:「你,還不快扶朕起來?」
端木恬輕佻眉梢,冷冷道:「不敢,我怕稍稍觸碰了您的尊貴之軀,就會有人衝上來剁了我的手。」
「大膽賤民!竟敢對皇上如此不敬,真正是活得不耐煩了!」
「我看你才是活得不耐煩了吧?皇上自己都還沒有說什麼,你一個小小奴才有什麼資格來呵斥本公子?莫非你竟成了皇上的代言人,或者連皇上也得聽你的?」
「你……你血口噴人。」
「你憑什麼讓我吐血來噴你?你算個什麼東西?」
這侍衛的眼角劇烈的抽搐了幾下,眼中殺氣隱現,但當看到皇上臉色沉凝,冷冷看著他已有了驚疑怒色,他也再不敢多說。
儘管他對皇上並無太多恭敬,可畢竟是尊貴的皇上,他再得攝政王的寵信,若竟做出那過分之事,攝政王也定會毫不留情的將他給滅殺了。
皇上畢竟是皇上,就算他毫無權勢地位,就算連啟明想要他去死早已經想了許多年,這種事情也只能偷偷的來,比如像昨天晚上的那樣。而在表面上,皇上就是皇上,不容任何人侵犯了他的威嚴,更何況只是個小小奴才?
他狠狠的瞪了端木恬一眼,然後在連岳皇帝面前低眉順眼,沒有再意圖對端木恬動手,同時,也有另外的人走了過來,將皇帝陛下小心的扶起。
端木恬一直站在旁邊冷眼旁觀,眼中偶有點點光芒閃過,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眼看著他們就要離開,皇帝陛下忽然轉頭,伸手一指她,道:「這位小兄弟,你跟朕一起回去。今日多虧了你出手相救,不然朕怕是就要凶多吉少了,回頭朕定要好好封賞你。」
眾人頓時一靜,剛才的那個侍衛下意識想要勸阻皇上,他可還想要等皇上離開之後,再回頭來找端木恬算賬呢!
不過在他開口前,皇上便沉著臉,滿臉不悅的看向了他,道:「怎麼,朕想要封賞自己的救命恩人,還要經過你的同意?」
他頓時心一顫,低頭不敢再多言,「奴才不敢!」
連岳皇帝便又看向端木恬,眨著眼笑道:「你便與朕同行,如何?」
端木恬挑了挑眉梢,嘴角浮現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道:「好!」